他动作一顿，侧身看向我，眼神阴鹜嗜血，“我不接受任何威胁，宋芷汀，你以为你那条贱命能动摇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脚步沉沉朝我走来。

    我顾不上手上的钝痛，麻利地爬起来，冲向窗户，扯开窗帘、拉开落地窗，毫不犹豫地就骑上了栏杆。

    “我说了我不接受任何威胁！！”他狮子般的吼声在后面震天动地地响着。

    我骑坐在栏杆上，心如死灰，“你不接受威胁，那还回头做什么！”

    蒙特卡洛，本市靠近郊区、低调奢华的一座赌城。建筑呈环状形，往外一层围着纵横交错的高速，再远处就是农田。

    天空不知何时黑了，乌云此起彼伏地翻滚着、氤氲着。脚下一辆辆呼啸而过的车子呼呼着像一道道闪电。

    我坐在七楼的栏杆上，仿佛离天空很近，近到好像一伸手就能摘下一朵黑云；仿佛离大地也很近，近得好像再跃一步就能跟下面的草坪亲密接触。

    我头昏眼花，死亡的恐惧让我犹豫而又痛苦。

    “你不要过来！不要打电话！”我尖叫着。

    他果然还是停住了脚步，“你特么给老子滚下来！”

    “你不是想知道，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死在你面前，是什么滋味儿吗？”嘴唇一抿，苦涩的泪水渗进嘴唇，咸涩中已接近无味。

    “所以呢？宋芷汀，你现在就给老子提前演练一下？”

    “轰隆隆——”

    一道惊雷将我打得浑身一抖，手下死死地抓着栏杆才支撑着没抖下去，然而声音还是抖得一塌糊涂，“你先尝试下，看着一条生命在你眼前消失，再考虑看看，要不要救阿哲，好不好？”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激起我的愧疚心吗？我说过，我不救他，心安理得！！”

    “那种滋味儿，不好受的。”

    “宋芷汀！”

    “真的不好受！”

    “……”

    “眼看着他消失，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尝试过，不需要你来教我！”

    “消失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

    “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风越来越大了，我似乎随时会被刮下去，这大概是最后一场秋雨了。

    我坐在上面，浑身哆嗦着，像掉进冰窟窿，冷得不行。

    就像那年他带我去江南，我贪嘴，一下荔枝吃多了，上火发了高烧，也是像现在这样，跟掉进了冰窟窿一样，浑身冷得不行。

    只是那时有他温暖的怀抱，而现在没有了……

    他紧皱的眉头倏地展开了，薄唇一扬，“自以为是的蠢女人，你算哪根葱，你的生死，根本不可能左右我的决定。”

    “轰隆隆——”

    又一道惊雷劈过，像直接劈在了我耳膜上，连耳朵里的绒毛都在战栗。

    我终于是撑不住了，浑身一软，落空的感觉让人恐惧又轻松。

    终于都要结束了，都结束了。

    我看这世界的最后一眼，天空是一块灰幕，灰得极有层次感，斗大的雨滴刚好砸下来，浑圆饱满、灰得晶莹剔透。

    就像那年，他带我去荔枝园里摘荔枝，剥开外面带刺的壳儿，里面的果肉也是这样，浑圆饱满、灰得晶莹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