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暗设情局,我愿赌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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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阴阳两隔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这妃子笑荔枝,还真是名不虚传。”

    “是啊,这妃子笑荔枝,又叫桂味荔枝,核小肉厚,味甜色美,那可是从唐朝开始就赫赫有名的!先生您带几箱回去,送亲戚、送朋友,那都是不错的!”

    不近不远地,传来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人的声音很耳熟,另一个人像是果农。

    我寻着声音转身,他们应该就在我隔壁几排树丛中。

    这荔枝园里,一排排的果树立着,虽不算稠密,可这会儿正是荔枝丰收的季节。红白相间的大荔枝都沉甸甸地挂在树上,一颗颗荔枝树像怀了孩子的孕妇,全都身宽体胖地立在那儿,空间都被挤得没了缝儿。

    我要是从中间果树穿过去,铁定得碰掉几颗头上的荔枝,甚至踩了人家果树的根,这不太厚道。

    我只好绕过这一列的果树,跑到外面去,一排一排地找,可是那两人跟消失了一样。

    不算太大的荔枝园里,我来来回回地跑了几遍,都找不到人,而且也不见其他人了。

    这荔枝园跟瞬间空了一样。

    “去哪儿了呀?”

    我急得直想掉眼泪,那感觉像是一脚踩空,恐怖至极。

    “汀儿。”

    正当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身后低低缓缓的嗓音像清凉的甘泉一样浇熄了焦灼的焰火。

    我回过头,那熟悉的眉眼一如从前,和风细雨、温文尔雅。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阿哲!!你去哪儿了?!”

    一开口才发现声音都哽咽了,我三两步便跨了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

    他被我撞得一趔趄,却紧紧抱住了我。

    “怎么了?刚一回头就没见到你了,跑哪儿去了?”

    我努力睁大眼睛看他,可眼睛里就是隔了层雾,像雾里看花一般不真切,“你胡说!明明是你不要我了!”

    “笨蛋,我怎么会不要你!”

    他伸手揩掉我眼里的泪,手指冰冷得像没有温度。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现在正是夏天呢,你手怎么这么凉?”

    “笨蛋,你不是一直知道我体凉吗?!”

    他的手从我手里挣脱出来,又刮了下我的鼻子后,一伸手,摘下一颗荔枝。

    一边剥着,一边轻轻缓缓地喃喃着,“上回带你来荔枝园,你就是贪吃,结果吃上火了,还发高烧,可吓死我了。这回你又吵着来,但不许贪吃了……”

    他剥完一颗,塞进我嘴里,没有认知里的清清甜甜,无味,也很虚无。

    “这又是为什么掉眼泪了?”他露出很无奈的笑容,伸手抚着我的脸,“让你不许贪吃,又没说不让你吃,至于哭成这样吗?”

    我压住他的大手在脸上,却依旧无法感觉他大手的温度。

    “阿哲,我现在,在梦里是不是?”

    “我在梦里,那你在哪里?”

    他薄唇抿成了线,眼睛里瞬间涌起的灰暗像那日天空上翻起来的乌云,悲伤而又压抑。我瞬间想起来一切,恐惧密密麻麻地袭上心头……

    “告诉我,我在梦里,你在哪里?”

    “你说啊,你在哪里?”

    “你说过我们永远在一起的!你怎么可以骗我!”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跟着你!”

    “永远跟着你!”

    ……

    “汀儿!不要说傻话!”眼睛里的悲伤愈浓,他的声音也变得沙哑、和缥缈。

    “阿哲,我离不开你……”

    他努力地弯出一抹笑容,又在我额头上吻了吻,连那吻竟也是虚无缥缈的,像瞬间蒸发掉的露珠。

    “汀儿,你还记得我上回带你看的电影吗?‘嫌疑人X’”

    “看完以后,你那时哭得稀里哗啦地,一边掉眼泪一边对我说,‘花冈太太根本不懂爱情!石神先生甘愿为了她放弃伟大的数学事业,甘愿为了她杀人坐牢,只希望她能摆脱过去的阴霾,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她却还是自首了!她让石神先生为她做的一切都白白牺牲,她辜负了石神先生对她的爱情……’”

    “阿哲……”

    “汀儿,现在也希望你能摆脱一切的阴霾,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我不!没有你,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让我拿什么开始!”我紧紧抱住他的腰,生怕他消失掉。悲伤和恐惧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拽住心口,我疼得几乎难以呼吸。

    “汀儿,你明白这一切道理的对不对?!”

    “我不明白!”

    “不要辜负我对你的爱情!”

    “阿哲!”

    “不要做第二个花冈太太,我不想看你毁掉人生的一切!”

    “……”

    “答应我,幸福地生活下去!”

    “不——”心脏几乎被揪得窒息,我几乎是尖叫着。

    “我爱你,汀儿。”

    “不要离开我……”

    “永远,永远——”

    “不!!”

    我拼尽全力地拉住他,他却像一团烟雾一般,还是消失在我面前……

    。

    “不要离开我。”

    “我不要你的爱情。”

    “我要你留下。”

    “阿哲,别走。”

    ……

    “芷汀,你醒醒。”

    “你活过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

    “病人现在处于亚昏迷状态,对外界刺激暂时做不出反应……”

    ……

    我似乎还在那片烟雾迷蒙的荔枝园里,依稀着,却仿佛听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

    我找不到阿哲,也走不出这片荔枝园,而那个声音却仍在断断续续……

    “芷汀,津哲已经走了。”

    “这次他真的走了,我亲眼看着的。”

    “那天,我一下飞机,就直奔你说的那家医院。”

    “上午人都还好好地睡着,下午就突然不行了,零点的时候,医生宣布的手术无效……一大清早地,他都没来得及火化,又传来你跳楼的消息……”

    “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你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他却还是招呼都不打地就走了。”

    “我知道你难过,只要能让你幸福,我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你,哪怕要我的命!”

    “可他终究还是负了你。”

    “宋芷汀,他这么自私,你不要学他好不好?”

    ……

    迷迷蒙蒙的荔枝园像凋敝的废墟一样远去,映入眼帘的,是白得刺眼的光芒和高出天际的天花板。

    我知道我活过来了,只是这副身体似乎还不属于我,一点动弹不了,只有眼泪是能运动的……

    那个人又在那里絮絮叨叨了好久,才后知后觉我醒了。

    叫来医生给我检查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现在一副什么光景。

    左腿粉碎性骨折被吊着,右臂脱臼也被吊着,后脑做了开颅手术才把命捡了回来,肋骨断裂三根……

    可是这些痛楚,远远比不上我内心的遭受的毁灭性打击。

    我活过来了,可是阿哲死了。

    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生命是何其脆弱。

    没有任何奇迹。

    ……

    虽然缓慢,但随着我身体的逐渐地康复,我昏迷的时间是越来越少,阿哲的脸也越来越模糊……

    隆冬已过,春暖花开。

    我坐在轮椅上,看着医院的小花园里开着洁白的栀子花,香气馥郁,似乎能一下洗净我身上的消毒水味。

    不知不觉间,我竟已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三个月,阿哲也已离世三个月。

    客葬他乡,我连祭拜他的机会都没有。

    “他死前,可有清醒过?哪怕是一小会儿。”

    金铖禧在后面给我推着轮椅,穿过这一片的栀子花丛,他才给出回答,“没有,他一直在昏迷,走的时候没有任何痛苦。”

    我苦笑着摇摇头,眼泪又跟着摇下来,“真是绝情啊。”

    又推着走了一会儿,他开始转移话题,语气有些轻松着道,“前两天我去看了伯父,里面的狱警说,伯父表现很不错,现在探监时间能延长至四十分钟了,而且每个月也增加到四次探监机会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就能带点好吃的过去给他。”

    我配合着弯了弯唇,“太好了,下个月我若是能走了,就去看看爸。”

    “恩,我带你去!”

    又沉默了一会儿,我继续问道,“我妈那边,现在怎么样?”

    他很快地回道,“伯母那边我一直都关注的,一个疗程的放疗化疗刚结束,人虽然受了不少苦,但医生说效果还是很不错的。而且第一个疗程结束到第二个疗程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要调养恢复,我打算先接伯母出院,带她去海边的别墅那里住下,那里环境好、空气也好,也够清净,应该对她身体有好的。”

    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着飞回了巢穴,似乎为找到今天的早餐而高兴。

    我凝着兀自出神,嘴里无意识地,“谢谢你,铖禧哥。”

    “你若真心想谢我,就做些实际的,好好恢复身体,好好振作起来。”

    闻言,我低下头,看着自己那条被毯子搭盖着的腿,尝试着想动一动左腿,却像掉了千斤重的锤石,还麻得不行。

    “芷汀,”他停下来,按住我的肩膀,“你先不要急,我让你振作起来,又没有要催你的意思,只要你心里振作起来就好,其他的,都交给时间。”

    我凝着那条腿,默了一会儿,才苦涩地弯了弯唇,“我答应你,铖禧哥,只是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我这条腿,还有站起来的可能吗?”

    他走到我前面蹲下,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