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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中书令桓景去找小倌春风一度,陈夫人亲自上门捉奸,闹的满城皆知。

    谢谨听到这事的时候抑制不住自己的笑意,用膳都没了心思,一个劲的内心赞叹庾识年的手段真是又狠又准,那陈夫人素来善妒,连妾侍都不让桓景纳,突然闹出这样的事来,陈夫人不跟桓景闹上几个月才怪。

    她还是从谢鸣口中知道那件事的,谢鸣从前就爱往那花街柳巷跑,有一次跑去乐坊的时候隔着老远瞧见了桓景,他当时还不确定,因为人是从后门走的,天又黑,看不太清楚,谢鸣那个好奇劲上来,自己也跑了进去,忍受着一群花枝招展的男子骚扰,好在最后他的确认出了那是桓景然后成功脱离魔爪。

    当时他告诉谢谨的时候,谢谨还不敢相信,桓景平素表现得洁身自好,多年来府中只有陈夫人一人,陈夫人出身颍川陈氏,和他还是青梅竹马,他对陈夫人也是包容良多,被逼着不让纳妾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如今闹成这样,桓氏可得麻烦些时日。

    桓景在对谢氏动歪心思之前,还得先跟岳家周旋一番,那颍川陈氏虽然不是顶级门阀,好歹也是大魏数一数二的士族,势力盘根错节,和桓氏也牵连甚广,陈氏很疼爱陈夫人,不会轻易饶了桓景的。

    一想到这里谢谨就笑的停不下来,阮夫人和谢鸢都很迷茫。

    “阿姊你笑什么?中书令的事与你何干啊?”谢鸢问谢谨,她除了短暂的不适之外也没什么,总归跟谢氏也没什么关系。她很少看到谢谨如此兴奋的模样。

    “阿姊?”谢鸢轻轻推她。

    谢谨的面色红润,回答说:“没什么,只是没有想到那般严肃圆滑的中书令,也会有被夫人追着打的一天。”

    这叫什么,人倒霉的时候老天爷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饭后谢谨叫了谢鸣过来。

    “你跟我具体说说那日的情况。”

    谢鸣想了想,拳头握起敲了敲左掌心,有些不确定的说:“那日我本来不想去桓氏的清谈会的,可是我那位好友非拉着我,同我说了许多好话,似乎还有些强迫的意味,不过他平时也是那样的性子,我便没有多在意。”

    “我去了之后,发现那里大多数都是桓氏子弟,外客竟只有我们三四位,后来大家吃酒兴致上来了,便开始互相传着用五石散,身边人都在吃,桓氏一位公子还激我不懂风雅,我气不过便吃了。”谢鸣的声音越来越小,都不敢抬头看谢谨。

    “头抬起来。”谢谨不悦道。

    “你买五石散的铺子是谁跟你说的?”

    “我听桓氏那位公子提了一句便记下了。”

    谢谨眼中沾了寒意,让谢肆把事情告诉谢鸣。

    “七公子,你带回来的五石散比普通的五石散药性强很多,只消三五日吃一次,不出半年,就会神智不清,癫狂散漫,甚至是因为药性太强,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掉。”

    谢鸣脸色变得煞白,嘴唇颤抖着,连肩膀都在耸动。“我,我只是去了个清谈会而已,怎么会?”怎么会差点丢了命。

    谢谨让他坐下,手覆在他的肩膀上。

    “因为你是谢氏的人,还是最容易掉进陷阱的人。”

    士族之争,从来都没有停息过,但是用了阴邪狡诈的法子,桓景,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谢谨隔了几个时辰才去了桓氏。

    桓景的脸上还有着明显的挠痕,见到谢谨的时候,本想着遮一下,后又不自然的垂下手。

    “参见司空,不知司空来桓氏所为何事?”

    谢谨扫过他右脸上的血痕,玩味的说:“啧,尊夫人下手还真是不轻啊,可惜了,中书令如此好看的一张脸,遭此磨难啊。”

    桓景的神情带了些怒气,他勉强的笑着回答:“相信司空特意前来也不是为了看臣的笑话的。”

    “不要误会,我就是来看你的笑话的,很好看,若是可以,我倒是愿意天天看中书令的笑话,好生敬佩尊夫人。”

    “司空何意?”桓景再好的脾气也被谢谨给气没了,他沉着脸,和谢谨对峙着。

    谢谨上前两步,因为身量高,稍稍抬眼就能看清桓景。

    “我是来告诉中书令,不要太自作聪明,也不要想着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去害人,中书令最好保证府上的郎君不要再招惹我七弟,否则,”谢谨笑了下,继续说:“我不介意和桓氏一争高下。”

    “或许,我还可以让尊夫人再知道一些事情,比如,中书令养在龙亢桓氏本家的人。”

    “谢谨!”桓景真的发了火,瞪着谢谨,满脸不可置信,他明明把人藏得很好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中书令要知道一件事,我留你到现在,只是不想龙亢桓氏群龙无首,一朝散乱威胁大魏安危,身份在我这里不管用,毕竟,王贺就死在我的手上,中书令不想成为下一个的吧。”

    桓景千不该万不该对她谢氏的人下手,她护短,若在无大错的情况下谁欺负了她的人,她是一定要欺负回去的。

    “好,好,好,在下,佩服司空!”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昨夜的事也是谢谨所为,她就是来警告他的,让他桓景彻底安分,再无异心。

    桓景最后问了谢谨一句话,“司空,不是素来光明磊落吗,怎么也做起了暗中伤人的事。”

    谢谨当面没理他,走出来内堂之后,负手在后扬声道:“对付奸邪小人,何须光明磊落!”

    她瞥了一眼躲在兰花刻柱后面的桓六公子。

    冰冷,没有丝毫温度,像在看死人。

    桓六公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谢谨走了之后连忙去找桓景。

    “兄长兄长!你要保护我,千万不要让谢谨杀了我!是你让我去算计谢鸣的!”

    桓景反手一巴掌过去,怒骂:“废物!让你做那点事情都做不好!滚!”

    桓景气急败坏,阴沉着脸,眼含怨气。

    “我说过,谢谨,我会让你后悔的。”

    跟谢鸣把所有事情都交代好了,谢谨好生休养了些时候才去了陆府,她给陆与珩和谢沉准备的宅子。

    她到的时候陆与珩还站在门外帮着搬东西。

    “陆郎君。”

    陆与珩见到谢谨又是忍不住行大礼,腰身弯的厉害,谢谨看着都觉得累。

    “行了,日后见我不必对我行如此大礼,还是初遇时的你更讨喜一些,不卑不亢,现在倒还拘束了许多。”

    陆与珩不好意思的笑笑。

    谢谨注意到他带过来的行李大多数都是书,什么样的都有,看上去很旧,约莫是翻看的太多了。

    她看着眼前的陆与珩,再想到谢鸣,不由得感慨,都是十**岁的儿郎,差别怎能如此大。

    要不是看谢鸣还勉强能扶正,她才不会管他。

    “进去吧。”

    不出所料地,谢沉还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让她觉得两人之间有龃龉纠葛或是深仇大恨。

    陈郡那边也没有查到谢沉的底细,要么是此人太过普通,要么是此人有非凡才能,大概还有什么人的帮助,否则凭谢氏的能力,不可能什么都查不到。

    “还没问过陆郎君和这位谢郎君是如何相识的?”

    陆与珩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抢着说:“谢沉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没出兖州的时候在某处山脚下遇上了山贼,得亏是谢沉突然出现救了我,他武功很好的!”

    “谢沉为人也很仗义,担心我出事,他也打算到建康来的,所以就一路与我同行了。”

    谢谨看他激动雀跃的样子,语气都不自觉的放缓了些:“看来陆郎君是很喜欢谢郎君了。”

    “那是自然!”

    谢沉似乎笑了下,浅浅的笑意转瞬而逝。

    谢谨目光偏移了些,落在谢沉身上。

    “那不知谢郎君来建康所为何事呢?”

    “寻亲。”陆与珩答得很快。

    寻什么亲,来建康这么久都没有出去走动过几回,若是真有亲人,又怎么会一直跟陆与珩在一起,谢谨只道陆与珩心思单纯,没多想什么。

    “若是寻亲的话,想来我是可以帮帮谢郎君的,你我同姓,也算是缘分。”

    她直直的看着谢沉,试图从那张脸上捕捉些什么。

    谢沉回答的不紧不慢,“如此,在下就先谢过司空了。”

    陆与珩的插话打断了这场隐匿的对峙和试探,他问了谢谨一些朝堂之上的事情,也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很中肯,能够一阵见血的提出问题,当说起士族的时候,有了片刻的停顿。

    毕竟谢谨也是出身士族的。

    谢谨既然选择用他,自然也不会在意什么,让他继续往下说。

    一番谈话,让谢谨对于陆与珩的才学有了更高的认可,她甚至有点想知道若是王韫之在此,他和陆与珩谁会更强一点。

    谢谨事后给王韫之去了信,大致说了谈话的内容,也问了那个问题。

    王韫之给了八个字。

    才学盖世,谋算不足。

    陆与珩是没有经过雕琢的璞玉,他有着最原本的完美和珍贵,可是没有任何的修饰和保护,再好的玉也很容易碎掉。

    王韫之生活在士族中,他不仅读书,谈天论地,评议朝政,他还得学会八面玲珑,懂得如何去算计以更好的达到自己目的。而陆与珩自小除了读书还是读书,有着温馨简单和乐的家庭,注定他学不来那些谋划算计,在这一点上,他远远比不上王韫之。

    为官者,没有心机和谋算,只凭一腔赤诚,那会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