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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在谢谨把谢沉也送进朝堂之后,有些人坐不住了。

    以前谢谨就算权势滔天也不会如同其他士族一般塞人,出身谢氏的将领,没有一个不是靠着自己的军功上来的,这也是他们不担心谢谨会造反的原因,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没有那个心思。

    可是如今她送了两个人入朝,还是能力非凡可身居高位者,她这是要做什么谁都不知道。

    依谢谨如今的实力,王延之和王氏还拦不住她,若是她要造反,那才真的无人可敌。

    满目琳琅的花园中,各种时兴花卉开的娇艳旺盛,一杯又一杯的醇香美酒自溪流滑到中年男子的身边,他享受着身旁一众美人的温柔娇媚,任凭一个又一个喂着他喝酒,再耳厮鬓磨,头埋肩颈,放声高歌,好不快活。

    庾识年去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般场景,他哪怕见过多次,也做不到毫无波澜,习以为常。

    “父亲唤我前来有何事。”庾识年靠近许多,对于那浓重的脂粉腻香感到不适。

    庾长瑄还不曾从美人堆里出来,带着酒气问庾识年:“谢氏近来颇有异动,你可知道些什么?”

    “儿不知。”

    “不知?”庾长瑄拿开美人搭在他身上的手,坐起身子道:“你和谢谨不是知己至交吗,她要做什么你会不知道?庾识年,我是你父亲,我还不了解你吗,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你是庾氏的人,不是她谢氏的,你之前跑到族长那里说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倘若你再敢阻挡庾氏大业,休怪我不念父子情分。”

    他是以一种极为严肃和阴狠的语气说的,明明说着父子,却没有一丝父子之情包含在里面。

    庾识年抬头笑了下,妖冶而嘲讽,“不念父子情分?父亲是想将我逐出庾氏还是把家主之位交给我那十几个废物弟弟,恐怕族长还有庾氏族亲都不会答应的吧。”

    庾识年没看他就走了,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得他多看。

    “我是你父亲,是庾氏的家主,你永远都无法改变这一点!”庾长瑄知道庾识年恨他,恨他逼死了他母亲,可是那又如何,他们依旧是父子,相同的血液无法改变。

    “在你逼死我母亲,把阿和当作工具嫁给王延之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我父亲了。”

    谢谨晚上的时候叫谢陆谢肆陪着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剑,出了不少汗,收到庾识年的信的时候,她叫谢肆给打开念。

    “庾氏有异,小心处事。”

    谢谨擦汗的动作一顿,想她树敌真的不少,跟王氏结了仇,又跟桓氏撕破脸,现在又来了个庾氏,千万别到时候三家联合起来对付她,不过她也不会怕,顶多让秦淮河被染红罢了。

    “这个庾识年,说了再也不帮我的,还是不够狠心啊。”

    谢谨把信拿过来找地方放好,谢肆合适的插了话:“那是自然,将军和庾郎君多少年的交情了,庾郎君自然不愿意看到谢家出事。”

    “什么?”阮夫人出现在了门口,手里还搭着几件新衣裳。

    “母亲怎么来了?”谢谨叫谢陆谢肆先下去,给阮夫人倒了杯水,说:“母亲又给我做新衣裳了。”

    阮夫人把衣服递给她,看了看她的脸色,试探的问:“如琢,你还和庾识年来往?”

    “母亲不是知道吗,我们关系向来不错。”

    阮夫人眼神游离几分,还是问了那个问题:“如琢,你便真的不打算嫁人吗?”

    谢谨嘴角的笑意立马消失,知道阮夫人又是想乱点鸳鸯谱了,顿时又头疼又无奈。

    “母亲!我和庾识年是朋友,若是真的能成的话岂会等到今日,我早说过我不会有那些儿女情长的,您就别操心了。”

    好几年前阮夫人是把她身边的男子相看了个遍,连谢肆谢陆的主意都打上了,最后被谢谨好生劝了一番才停。

    阮夫人唉声叹气,为谢谨的将来感到迷茫,她更希望她的女儿可以不要活得那么累,过最普通的女儿生活。

    谢谨正准备宽慰下阮夫人,听她又道:“其实那个陆与珩我看也不错的,他身边的谢沉我瞧着也很好。”

    谢谨:“……”

    “母亲,我比他们两个都要大的,你就别操这个心了,有这功夫不如好好琢磨琢磨阿鸢的婚事。”

    “阿鸢心里有人了啊。”

    谢谨手上动作停下,和阮夫人对视着,皱眉问:“是何人?”

    阮夫人摇摇头,“那我便不知道了,我前些时候看阿鸢在绣香囊,脸上还带着笑,怎么看都不正常。”

    她也是从谢鸢那个时候过来的,谢鸢这副情态她当年也是有过的,自然了解。

    谢谨沉思片刻,往深处想了些,之前跟谢鸢提这件事的时候她还不大情愿,足以证明那时候她是没有心悦之人的,短短几个月,她会喜欢谁呢。

    如果谢鸢真的喜欢,她会努力成全她,可是这个节点不太对。

    谢谨还是亲自去找了谢鸢,她还在绣香囊,见到谢谨过来,欲盖弥彰的把东西往身后藏。

    “阿,阿姊,你怎么来了?”

    谢谨朝她身后的方向瞥去,揶揄道:“绣香囊这么认真,莫不是送给心上人的。”

    谢鸢刚想否认,到嘴边的话绕了一圈被收回去,她不能欺骗阿姊的,她们是姐妹,没什么不能说的。

    “是。”

    她大方的承认,谢谨反而松了口气,以来谢鸢肯说实话省的她担心,而来证明那个人还算不错,要不然谢鸢也不会告诉她。

    “坐下我们说说话。”

    “能告诉我是哪家的郎君吗?”谢谨问的柔和,她也是真的没有不高兴,谢鸢十六了,也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这个时候萌生出什么情分,她觉得很正常。

    谢鸢道:“是,是庾氏的三公子。”

    庾三公子,和王延之,王韫之,还有桓景的五弟并称建康城四大公子。

    不论别的,就冲这个名头,论才学,论人品,论相貌,那都是一等一的好。

    谢谨心里有了些猜想,但是面上没有显露什么,她还是很温和的问谢鸢:“阿鸢是不是很喜欢庾三公子?喜欢到只想嫁给他?”

    她看到谢鸢点了头,她的阿鸢从来都不掩饰自己,喜欢就是喜欢,这个骗不了人的。

    哪怕谢谨藏的再好,谢鸢还是注意到她方才一刹那的僵滞,她和庾三公子互相悦慕但不曾逾矩,庾氏和谢氏的关系向来不错,那庾氏长公子和她阿姊还是那般好的交情,想来这桩婚事应当没什么的。

    这是她之前的想法,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谢谨摸了摸谢鸢柔软的头发,平时那么严肃冷静的一个人,看向谢鸢的时候,带着浓浓的慈爱和关怀。

    “我们阿鸢长大了,也该嫁人了,那位庾三公子阿姊认得的,是个不错的儿郎,若是你真的想,我可以同庾氏说一说,阿鸢耐心等几日便好。”

    管他什么庾氏有没有异心,只要她在,谅庾氏也不敢欺负阿鸢,只要她再努力一点,让所有士族都没了兴风作浪的资本,哪怕阿鸢要嫁,她也能让她嫁的诚心如意。

    她的妹妹,一定要过上自己最喜欢的生活。

    谢鸢不知道为什么从谢谨的眸中看到了泪意,转瞬即逝。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谢谨走后,谢鸢叫了谢肆过来,“你跟我说,庾氏同谢氏的关系到底如何?”

    “九姑娘,这,这不合规矩。”谢肆垂着头,不敢直视谢鸢,要是谢谨知道了,肯定要骂死他的。

    这一句回答已经给了谢鸢答案,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谢氏和庾氏分道扬镳了,甚至是关系恶化。

    这个时候她和庾三公子在一起,等于是让谢谨陷入为难当中。

    “都那样了还不和我说什么,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扛很有意思是吗。”谢鸢自言自语着,眼泪禁不住的往下流,她不仅什么都不会,还总是给阿姊添麻烦。

    “你回去吧。”

    谢鸢在窗前枯坐了一夜,第二日叫人约了庾三公子出去。

    隔着厚厚的屏风,见到心上人,庾三公子很是开心,不过还规矩的没有上前,和往常一般唤谢鸢谢姑娘。

    “以后,我们不要再见了,你我二人,就当此前什么都没有吧。”

    如果会给一直疼爱她保护她的阿姊带来麻烦,谢鸢愿意舍弃她的一切,包括爱情,她想了许久才有这样的结果,有些人,注定就是不能在一起的。

    “三公子送我的东西我都带来了,书信我已经烧掉了,烦请三公子将我二人此前的书信归还,还有我送你的那条腰带,也一并还了吧。”

    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能再留下任何可以伤害到她阿姊的东西,哪怕她并不愿意,哪怕她说每句话都在落泪。

    自始至终,庾三公子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十分苦涩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明明他们之前还那么好,明明他们都心悦对方,甚至他已经跟父亲说了要娶她,父亲也答应了,只差那么一点他们就成为夫妻,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你是庾氏的人,我是谢氏的人,我们的结合永远都不会纯粹,背后是无数利益的交织,我不想有一日谢氏和庾氏针锋相对,我要站在庾氏去看我的姐姐。”

    “是我对不起你,我跟你赔罪。”

    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时刻记得家训,始终记得永远要以保全家族利益为最重要的事,一时的情动或是一世的倾心都不能与之相抵抗,因为那是他们生来就要承担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