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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父亲,你真的很让人寒心。”

    庾氏后园内,庾长瑄,庾识年还有庾三公子都在,庾三公子怎么也想不到庾长瑄会知道他和谢鸢的事,甚至还用这个当作攻击谢谨的手段。

    “那个玉佩,父亲是从哪里得来的?”庾三公子问庾长瑄,连他都没有见过那个玉佩。

    庾长瑄一言不发,专心往鱼塘里投食。

    “父亲可知你如此行径,会毁了谢姑娘的!”庾三公子这么多年头一次大声说话,哪怕是看着父亲厮混了那么些年,他都没有今日这么失望过。

    庾长瑄极其冷漠的看着庾三公子,不由分说的上手打了人。

    “庾识琮,你是以什么样的什么跟我说话,为了一个谢氏女来指责自己的父亲,你觉得很光荣是吗?”

    庾识琮脸上指印分明,他还想继续质问,却被庾识年拦住了。

    “这些年,你还没有看清父亲吗?”语气里讽刺气息极为浓厚,庾识年也的确没有想到庾长瑄能卑鄙到这个地步,牵扯无辜之人,毁掉一个女儿家的名声,也根本不在乎那是自己儿子心仪之人。

    “父亲,谢鸢是无辜的,你把不相干的人拉进这滩浑水里,真的合适吗?”

    龙有逆鳞,人有底线,他动了谢谨家里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庾长瑄背过身去,似是有些惆怅的感叹:“乱世之中,谈何无辜啊。”

    生在了士族,就永远别想置身事外。

    “我的两个儿子都为了谢氏的人跟我作对,看来你们是忘了庾氏的家法了。”

    庾长瑄的笑容逐渐诡异。

    从那日朝会之后,众臣对于谢氏的意见越来越大,参谢谨的折子有不少,大多是桓景和庾长瑄暗中推波助澜,有了他们的支持,这弹劾的内容也更为广泛了一些。

    对于谢谨和谢氏,最重要的就是兵权,此刻削权,再合适不过。

    一连数日,谢氏在军中的将领接连被参,甚至他们镇守的边境都出了不少乱子。

    同样寒心的是谢谨,谢家那些将领多年来镇守边关,替大魏挡住了各方的侵袭,劳苦功高,那群人还在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不断弹劾,想把自己族中的人送过去。

    当真让人恼火。

    谢谨在家中陪着谢鸢,她还以为谢鸢要哭上许久的,那个小姑娘只是很平静的坐着,说:“阿姊,我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

    外面现在已经有了许多流言,不乏有心人的造谣生事,谢鸢的名声,算是彻底没了。

    其实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她和庾识琮几近涉及婚嫁,相处也和寻常男女一般,不曾有过什么不合规矩的地方,可是现在就闹的很严重了。

    这到底又是谁在看谁的笑话。

    谢谨让谢鸢好好休息,至于庾长瑄那边,她会跟他算这笔帐的。

    “这半个月内,谢家有多少人被参了?”谢谨问谢陆。

    “包括将军您在内,十一人。”

    谢谨从架上拿过长剑,锃亮的刀身映出谢谨平静幽深的双眸。

    “庾长瑄给我挖了这么大一个坑,我杀他庾氏的几个人,不过分的吧。”

    看来是她温和善良了太久,都让建康城里的人忘了,她曾经是被誉为杀神的。

    谢陆看着谢谨重新披上了盔甲,顿感精神振奋,这才是他认识的将军,杀伐决断,神佛难挡。“自然是不过分的,毕竟庾氏很有几个子弟犯下的罪孽足以斩首。”

    “将军,就当作是为朝廷消灭几个蛀虫吧。”

    陆与珩和谢沉来的时候,就看到谢谨穿着甲胄,提着长剑出去。

    “司空要做什么?”

    “杀人。”

    陆与珩好半晌没反应过来,他眨着眼睛准备问谢沉。

    “她说她要去杀人。”

    七月初三,烈阳灼热,蝉鸣燥的人头疼,可是自建康城内好几个地方传出来的惨叫更令人头皮发麻。

    许多百姓看见谢家用马拖着的人,顿时都看起了好戏。

    这些人都是平日里为虎作伥,欺压百姓的,今日可算是落到了大将军的手里。

    “大将军威武!”

    已经有百姓开始夸赞谢谨了,不愧是他们大魏的守护神,早就该这样做了。

    谢谨是叫人把人拖着去菜市口的。

    “你们说这要怪谁呢,你们庾氏来招惹了我,我心情正不好,你们自己送上来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谢肆,念。”

    谢谨找了根柱子倚着,躲避着刺眼的阳光,她微眯着眼看那群人哀嚎求饶。

    “欺压百姓,贪赃枉法,斩!”

    “以权谋私,草菅人命,斩!”

    “暗中陷害,无视王法,斩!”

    谢肆中气十足,缓缓抬手让人准备行刑。

    一众士族中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七颗头颅落地,那场面血腥的,体弱一点的官员直接晕了过去。

    庾长瑄的脸色很难看,非常难看,比半月前的谢谨还要难看。

    不经过任何旨意招呼就带走庾氏的人公然斩首,谢谨这是要和庾氏彻底决裂。

    “庾公来了,我这最近赋闲在家,也没有什么事干,就帮着庾公清理了一下门户,庾公也不必感谢我,为国为民,这是我的本分。”

    谢谨站在屋檐下说话,语调上扬,声如洪钟,让每个人都可以听的清楚。

    庾长瑄一阵晕眩,被身后的庾氏子弟搀扶了一把。

    谢谨还不忘挖苦,“呀,忘了庾公年事已高,年老体弱,禁不得心绪起伏了,您还是快回去吧,这里我会替庾公收拾好的。”

    简直是狂妄之极!

    这是那一众士族众人共同的想法,这个谢谨,当真是无法无天!

    庾长瑄想着眼不见心不烦,真的要走了。

    “庾公,你们庾氏弹劾我们谢氏十一人,我今日替你们收拾了七个,还差四颗人头,还请庾公给我留好了。”

    庾长瑄被气晕了。

    反正那边是兵荒马乱,谢谨笑的可开心了,还叫人搬了些瓜果冰块什么的过来给自己降温。

    “诸位可得当心,这烈日当头,天干物燥,若是学庾公那般心火旺盛,上蹿下跳,很容易中暑的。”

    这是明晃晃的警告啊!

    看着他们带着无比愤恨的眼神离开,谢谨就觉得浑身舒畅,果然还是杀人更能让他们认清现实。

    “谢肆谢陆,回府!”

    谢谨的光荣事迹一个时辰之内传遍全城,王韫之好好的品着清酒,差点没有形象的吐出来。

    “她还真是本性难移啊。”

    王延之下棋的兴致忽然提起来很多,“这才是谢谨,嗜杀成性,丝毫不拖泥带水。”

    “我怎么感觉,你对谢谨的仇恨越来越少了?”王韫之提出了疑问。

    “没有少,只是我更加欣赏她,这和我们的私仇并不冲突,”谢谨让他有了棋逢对手的感觉,父仇是他跨不过去的坎,可是比起庾长瑄那样的阴险小人,他情愿对手是谢谨。

    宫中的姜则也开始发疯了。

    式乾殿内的东西被砸了个七七八八,宫人们都在外面站着,即便隔的远,也能听到里面的咒骂。

    “她怎么敢!谢谨她怎么敢!那些人是朕的朝臣,是大魏的朝臣,她有什么资格滥用私刑!她要造反吗!”

    姜则这半个月愈发肆无忌惮,只要有人上奏他就处罚,不对谢谨,是对那些将领,起先是口头惩戒,然后真的开始削权罚俸,谢谨一直没有动静,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

    暮笙在他身边安慰了他许久。

    “陛下息怒!您是天子,怎可为一朝臣烦心,谢谨能光明正大的杀人就是因为她有兵权,只要陛下一步步的卸了她的兵权,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姜则似乎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启发,又开始笑了。

    “没错,只要朕卸了她的兵权,一切都会好的,朕不怕她,满宫禁军还有朝臣会保护朕的。”

    “谢谨那个贱人,朕要她不得好死!”

    王延之一进来听到这话,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陛下怎可如此说话?这些粗鄙的词汇是谁教给陛下的?”

    谢谨是贱人,这是一个皇帝能说的出来的话吗,他也不想想,要是没有谢谨,大魏早就亡了,就算是王延之和谢谨有仇,他都不见得这么评价。

    他瞪了暮笙一眼,白净柔弱的人还在往姜则身后躲。

    “延之你来了,谢谨她杀人了,没有朕的旨意她怎么能杀朝臣呢,真的是太嚣张了。”

    王延之弯下腰身作揖,好生劝着姜则:“陛下,司空所杀之人乃是奸臣蛀虫,虽于礼不合,也无大过。”

    这只是针对谢谨,换了别的人,早就被拉下去杖责了。

    姜则想听的不是这样的话,他讨厌谢谨,他喜欢听的是别人和他一起骂谢谨,而不是听什么好话。

    他到底还是看重王延之,选择绕过这个话题,“延之,不说这个了,你来看看朕新作的字画。”

    谢谨带着惬意的笑容回了谢府,陆与珩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自己在朝堂上的收获。

    全程下来,谢谨的心情都非常之好。

    他走的时候碰上了谢陆,两人互相问了好,谢陆问了他一个问题:“陆先生可知为何将军还不真正下决心?”

    明明当时谢谨那么动摇了,他还以为会很快的。

    陆与珩思索片刻,看着不远处的屋舍,道:“司空还想再等一等。”

    “等什么?”

    “等到真正对陛下死心,不抱有任何希望,等到士族再没有可以挽救的余地。”

    谢陆明白了什么,他说:“所以今日司空所为也是在试探陛下?”

    若是姜则肯收手,肯真正和谢谨好好相处,她会倾尽所有帮他守住江山,若是姜则还是冥顽不灵,铁了心要压制谢谨,那她只能反了。

    她给过所有人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