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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盛宴

    晏衡闻得祖父此番话,心中更是愧疚,她心里原想着该花费好些话来说服祖父,却没有想到祖父如此便答应她留下来了,自己却辜负了祖父这些年为她的筹谋。

    “阿衡不乖,让祖父担心了。”

    武虞候粗砺的手掌握了晏衡的手,如当晏衡仍是如刚从温公府抱回来的小女娃一般,将她的手团在手心里:“我的阿衡是长大了,要变成飞往九天的鹰了,将要翱翔这天地,只一件事情祖父要你千万做到,惜命,活着。”

    武虞后放低了声音,声音缓缓,道:“祖父只是希望我的阿衡平安康健,顺遂的过完这生就好。”

    晏衡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如儿时般用下巴蹭了蹭祖父的手背,语气娇嗔:“我必然会过的好好的,活的比别人都好。”

    武虞候抚了晏衡额上的发,一下一下的,他宽大的手掌,暗黄褶皱的皮肤已经包裹不住大大的骨节,经年的风餐露宿与边塞的风霜,使得他的骨节都已经变形,便如一颗参天大树,已经慢慢开始腐朽了。

    “还有,祖父。我今日见到了陈哲元了,他是个老实又傻又没有主见的,不若祖父也一并将此事交给我,让我们小辈自己解决了这桩婚事吧。毕竟,陛下自得病后,忽的便念起了骨肉亲情,阿衡年纪小,陛下只当我们小辈间胡闹,更妥帖些。”晏衡将脸趴在祖父膝上,安逸说道。

    “好。”

    晏衡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睁的又大又圆,如一只猫儿般,今日祖父格外好说话。

    “那祖父可否将家里的府兵交与我调遣?”

    晏小山封候后,便将落霞寨中的那些旧人统统都收了,或投放于火铳军,或充入府兵,养在某处庄子里。

    祖父的手掌变抚为拍,打了她脑袋几下。

    “疼。”晏衡可怜模样的看向祖父,但也知道,这是不能再提了。

    次日,北戈的使团到了洛京城,陛下遣了在京中的数名世家子与公侯子作陪,晏衡也在当中。

    原本晏衡想的可好,趁着穆修养病,自己又对他新鲜有意,去边院住下,好好的仔细的将穆修看了,瞧瞧他与别人有何不同,能让自己这般心疼喜欢。这般,且不说不能去别院,便是每日回府后都是累的直接倒床就睡。如此疲惫的模样,将春娘心疼的多次要求武虞候去陛下那替她卸了这个差事。

    如此游玩了五六日,北羿使团却迟迟未曾提出和亲,这般拖沓,倒叫礼部有些焦急。

    虽说两国的联姻是已经早早私下说好的,但按照章程总该由的北羿主动提出,再由昭国走个过场,和和美美的定下和亲,而如今北戈国皇子倒当真像是来昭国游玩一般,遇到好吃好玩的,还买了好些打包要带回去。

    这日正结束一日的陪玩,宫中办了盛宴,晏衡也是要陪那皇子参加的。晏衡只觉得这些时日比去军中陪祖父练兵的时候还累,那北戈皇子牧歌真是闹腾又无赖,不知为何,总觉得是有意针对于她,让阿衡怀疑是否对她不满。

    今日的宴会隆重又热闹,帝后贵妃及诸皇子公主都有出席,三品以上的官员作陪,晏衡等诸侯子与世家子在列。

    因有徽帝在席,席上诸位不敢敞开了吃喝,只拘谨的正襟危坐看歌舞,反倒是北戈的三皇子牧歌一派随意模样,吃的酣畅淋漓,他神态慵懒,懒懒的若无骨模样,倚着一名侍女,披发编辫,一副风流骨象。

    晏衡心中低估,真是个比她还纨绔的浪荡子,且不知道这个皇子又要做什么妖。

    徽帝身子微斜,倚在龙椅上,颇有兴趣的赏着歌舞,只耷拉着的霜白色眉鬓与眼角露出了这位帝王的疲惫老态。

    陶贵妃一双素手纤细,修剪精巧的指甲上染着鲜红的豆蔻,虽已经是三十余岁的年纪了,却神色娇媚婉柔,相较下,皇后已经显现了些年轮的痕迹。

    皇帝不急,求亲的皇子也一副悠哉模样,却让诸位臣工急的坐立不安。

    昭国战后短暂的平和,民生尚未恢复到盛世,又有边境西琉国与海上倭国虎视眈眈,且等着昭国与北戈的联姻同盟,求得北戈战马扩充兵力。

    倒是挨着陶贵妃身旁坐的娇憨模样少女,先开口打破了僵持。

    “姑母,这些歌舞跳来跳去都是些旧花样,真没有意思。”

    “绾绾真是胡闹。”陶贵妃虽是责备,却言语间宠溺极了,道:“北戈皇子是昭国贵客,今日的舞曲是为了招待贵客,特意挑选出的最好的,怎么到你这儿就是旧花样了?”

    自陶贵妃的七公主早夭后,便一直将侄女陶绾绾带在身边养着,封为永嘉郡主。

    “正是当着北戈的皇子和使臣们,才要拿出最好的呀,让他们知晓我大昭国对北戈的看重。”

    陶绾绾语气娇憨,神色灵动,一副纯良的长相,但说出的话却让殿中所有的人心中一颤:“我听姑母说夷光公主的琴弹的最好,舞跳的也比那些舞女好多了。依我看,公主已经是要与北戈的皇子联姻了,今日又是为了皇子设的此宴,此情此景下,由公主来舞一曲最好。”

    此番话,竟是把嫡公主与殿中的舞女们摆在一处相提并论了,且那陶绾绾虽是个郡主,还不是宗亲,居然胆敢如此看轻公主。

    夷光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只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便又恢复镇定。坐在她身旁的太子殿下有些微怒,他过分消瘦与惨白的脸色因为气恼泛了些潮红,欲起身辩驳,可夷光侧过身与他说了些话,将他安抚了。

    有谏臣想呵斥陶绾绾,但未张口,便被身旁的同僚示意制止。陛下宠幸陶家,陶贵妃又事事想压皇后一头,如此事情也是屡次发生,陛下也多纵容。而今嫡公主回宫,陶贵妃定然也要羞辱一番才罢休,只这般小打小闹也就随她去吧,不伤了大昭国体就好。

    众人皆噤声,齐低了头。片刻寂静,只余下歌舞声声,有些刺耳。

    徽帝依旧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少顷,如往常般点了头道:“好。夷光的琴是极好的,便弹奏一曲,让北戈皇子听听。”

    闻此,晏衡抬头的看向皇后。却见皇后面色平常,毫无波澜的,仿佛谈论的不是她的嫡亲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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