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与直播观众一起增加的，还有接连而来的评论。

    「奚神直播间过来的」

    「啊这，还真的在手绘啊（挠头）」

    「u1s1，小哥哥画的还是很好的！（看手形应该是小哥哥吧qwq 」

    「前面是认真的么，我们是来看脑力竞技的，谁想看这么无聊的单机手绘啊」

    手机的前置镜头刚好错开，没有拍到少年安静沉默的神情。片刻之后，他的目光淡淡，从不断跳跃弹幕的屏幕上移开，平静地拿起了色彩斑斓的颜料盒。

    ——

    南华，中环海滨长廊。

    码头前的广场边，有地下乐队正在做演出前最后的调试。

    “多谢你呀，rico现在还堵在路上过不来，结果就这么巧贝斯弦断了……要不是你帮忙，今天可就真的麻烦了。”

    坐在一旁音响上调试贝斯弦的青年戴着黑色口罩，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工装裤。

    “不客气，能帮到你们就好。”青年礼貌地说道。

    “你应该也是玩乐队的吧？看你听音这么厉害。”乐队主唱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以前自学过一点贝斯。”

    青年的声音很沉，却莫名带着让人无法靠近的疏离感。

    他一边调试，一边随意弹了一段solo，立刻引来了不少侧目注视的路人。

    然而青年的目光却似乎没有在什么地方停留。他的视线穿过晴空，似乎落在了远处林立的城市中心。

    “看什么呢？”乐队主唱插上音响插头，有些刻意地想和青年搭话，“哦，文和中心啊，南华最富有铜臭味的地方了。跟我们这些玩地下音乐的，真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

    青年没说什么，拨片在琴弦上划过，似乎在沉默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你还是大学生吧？又是学音乐的，应该也没怎么接触过社会的阴暗。”他见眼前的青年穿的随意，也没怎么打扮，下意识地做出了这个判断，“到了那个阶层，眼里就容不下金钱之外的东西了。”

    青年的注意力似乎放在手里的贝斯上，听到这段话却也依然没有反驳，只是仿佛不经意地偏了偏头。

    “可以了。”他拿着贝斯起身。

    贝斯手终于匆匆跑来，了解了事情前后的经过，连忙向青年道谢：“等下结束后，我在这附近请下午茶吧。”

    青年客气地点了点头：“谢谢，但我朋友还在等我。”

    望着他走往草坪的背影，乐队主唱忽然意识到青年未被口罩遮挡的半张脸似乎有些熟悉。

    然而演出即将开始，他也没有再多想什么。

    而另一边，放下贝斯后的霍嘉澐沿着海滨长廊边的草地，走到路深处一个鲜有人至的角落。

    他拿出手机给等待的人发了一条消息，然后慢慢抬眼看着海边来来往往的人群。

    周末的海滨，少了来往匆忙的精英白领，却多了不少悠闲远眺海景的情侣。

    霍嘉澐没由来地想起了前一天突兀结束的对话。原本以为对面的少年会再发给他信息，然而却并没有收到后续。

    犹豫一瞬，他下意识地按亮手机。

    这只是他的私人手机，平时并不会太高频率地收到微信。但这会儿，首页的通知却措手不及地接连跳出几条微信的通知。

    霍嘉澐发现对面的少年在几个小时转给他一个直播间的链接。继续往下看，他意识到少年撤回了一条消息。

    他垂下视线，意识到最后的消息也已经是好一会儿之前的事。而两三个小时过去，被撤回的消息却迟迟没有被重新发来。

    片刻迟疑后，霍嘉澐点开了链接。

    ——

    而另一边的遥远小城，光线暗淡的出租房里，少年似乎沉醉在了那个绚烂色彩的世界中。

    他的落笔几乎不犹豫，仿佛画纸上的人就沐浴在光影里站在他面前。

    不知多久过去，他终于画完了整个半身像，慢慢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扫过屏幕，他愣了愣。

    直播间里的观众和评论非但没有减少，反倒出乎意料地多了起来，甚至观众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奚神那儿看到的，这个上色的透视感好强」

    「我怎么觉得主播好像记得住他画过的每一笔」

    「主播不唠嗑吗」

    「好好看！这个画的是谁呀」

    屏幕前的郁星晗目光落在评论上。

    第一次直播，他不确定自己该不该回答评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开口。

    犹豫了一瞬后，他在一旁的空白画纸上用铅笔写了几个字。

    「是我妹妹」

    大约因为他是第一次在直播间里互动，紧随其后立刻炸出了不少回复。

    「哇，字好清秀啊！！！」

    「妹妹好漂亮，小哥哥颜值一定也很高」

    「额，srds这个已经脱离节目主旨了吧」

    「我是无所谓啦」

    「感觉有这样的哥哥好幸福！」

    少年的视线落在好坏参半的评论上，仿佛想起了什么。

    片刻后，他慢慢垂下目光，重新看向画纸。

    像是沉思了一会儿，镜头前骨节分明的手再次拿起画笔。

    一片空白的背景上大片洒落色彩，如破晓时分的灿烂晨光，在那之上是盛放的朝颜花，和围绕着女孩烂漫飞舞的彩蝶。

    结束了背景上色，少年又一次慢慢抬头看向屏幕的评论栏。

    「哇，果然大佬的用色都这么大气！」

    「主播是艺术生吗」

    「哇啊啊啊这个背景的颜色太美了！要是用的数位板就好了，好想知道这个颜色的代码呜呜呜呜呜」

    目光扫过最后一条评论，少年拿起画笔，直接在先前的稿纸上接着写了些字。

    「f19483，rpg（241，148，131）」

    他想了想，又简单加了一句。

    「“曙色”，天明将近的美好在望。」

    昏暗的灯光下，少年最后看了一眼整体的色彩，他慢慢抬起头，发现评论区意外地一片寂静。

    郁星晗迟疑了一秒，意识到自己这是第一次认真和观众互动。然而先前接连不断飞过评论的屏幕太过安静，让他甚至有些不安起来。

    ……难道是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么？

    下一刻，屏幕瞬间被各种各样的评论淹没了。

    「卧槽这是人吗？！这代码是怎么记下来的？？？」

    「人形拾色器啊，nb」

    「小哥哥你老实说，是不是每个颜色你都能熟读并背诵= =」

    「靠，我现在相信这个主播是来参加节目的了」

    「这实力……我期待起来了」

    郁星晗沉默地看着手机上的评论，没再说话。

    他将手机调整在一个不拍到脸的位置，之后关了镜头，直接在直播间里发了几条回复。

    【xing】这个直播是参加一个激励计划的，网站要求把画挂到另一个拍卖平台上

    【xing】我先关一下镜头，要扫描上传

    ——

    霍嘉澐点进直播间的时候，屏幕上已经漆黑一片。

    青年皱了皱眉，一路下拉，看到直播区下方跳出了“r站绘画区主播激励计划”的标识。

    他下意识地点开了下方不断跳动的“拍卖现场”logo，手机立刻跳转到了绘画平台的页面。

    “小情人的消息？”他身边的苏奕庭揶揄道。

    “不是消息，”霍嘉澐滑到主页，“你刚刚说什么。”

    苏奕庭煞有其事地摇摇头：“啧啧，果然没听见……我在说，你们最近不是新出了一个虚拟货币嘛？”

    “只是一个和政|府合作的虚拟货币基金，用算法和etf模拟比特币特征。”霍嘉澐按灭手机，言简意赅地回答他。

    苏奕庭明白了霍嘉澐的意思，一时间想起了几年前的事。

    虚拟货币因为其加密的特征在前些年备受吹捧，当时他家也曾想进入这个市场，却被霍嘉澐劝住了。

    那时候还在上大学的霍嘉澐告诉他：“虚拟货币的交易太过自由，监管难以介入，必然会发展出一种具有相似特征、又便于监管的替代品。”

    而如今，云和成了将模拟走势的etf基金引入c国比特币的第一人，也顺理成章地拿到了和政|府合作的机会，抢先占据了头部市场。

    苏奕庭看了眼自己的多年好友，心说这人的心思是真的吓人。

    但他也习惯了霍嘉澐一脸平静说出这种话的作风。

    “那我们的医疗app，其实也能用这个？”苏奕庭问道。

    苏奕庭家的集团主要涉猎医药板块，而如今随着医疗系统数字化的发展，他们自然也开始考虑将一些新兴科技引入自己的产业布局中。

    霍嘉澐淡淡点了点头：“大部分包含收费机制的app都可以。”

    苏奕庭来了兴趣：“你有什么demo或者prototype之类的吗？”

    “不用，我有账号。”

    霍嘉澐在长廊尽头的角落里站定，单手拿出手机，找到了他们首批合作的一个app。

    是一个r站开发的新app，给画师展示和拍卖的一体平台。

    他点了进去。

    出乎意料地，app的页面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打开到主页，反而直接跳转到了一幅画的拍卖主页。

    画的清晰度并不算高，霍嘉澐敏锐地感知到作者的设备或许很普通。

    然而拍卖价格的涨幅，却出乎意料地好。

    而再往下……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

    没有扫描仪，郁星晗打开手机上的扫描app。他点了“保存高像素图片”，却跳出了vip充值的页面。

    郁星晗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关掉了付款页面，保存下普通画质的扫描图上传。

    已经很顺利了……他想。

    这是他在这个平台上挂的第一张画，在圈内完全没有知名度的情况下，原本也不可能拍出多高的价格。

    即使有直播间的观众引流，在没有死忠粉丝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真会有人出什么大价钱买下这幅画。

    但也没关系，如果能拍到几十块的价格，就已经很好了。

    少年这样暗自忖思着。

    再回到直播平台的页面，郁星晗意识到自己只是关了镜头没有下播，而评论区又多了不少新消息。

    「什么什么，还有能拍下这种好事」

    「我好想要555」

    「噢噢噢链接出来了！」

    「价格升得好快！球球集美们不要抬价！」

    看着一片称赞的少年异常淡定地看着评论，慢慢拉到最底下。

    然而就在看到最后几条回复时，他愣住了。

    「……啊这。什么情况？？？」

    「有人拍下了，呜呜呜，我都还没反应过来」

    「卧槽！哪个富婆姐姐拍了888.88？？？」

    作者有话要说：　　#论霍·富婆姐姐·嘉澐如何在外帮老婆撑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