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夭夭怕疼，可是受家法的时候没觉得有多疼，可能因为心里更难受，之后才慢慢缓过劲儿来了，第二天是疼醒过来的，天未亮就醒了，小脸煞白，疼得直掉眼泪。

    太医昨晚走之前也说过，顾夭夭背上的鞭伤虽然未伤及筋骨，但是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得捱个十天半个月的。

    雾青在一旁着急上火的，拿着帕子给顾夭夭擦眼泪。

    她原本想着给顾夭夭熬点粥的，可没成想这偌大的魏府厨房里连半粒米都没有，里里外外看了一圈，愣是没找出点能吃的东西来。

    连片菜叶子都没有，眼看着已经到了午时了，顾夭夭从昨晚开始就滴水未进。

    雾青拿着自己的荷包，取了腚银子，跟路过院门口的小护卫打商量，“这位小兄弟，能不能帮我去买些吃的？随便什么小吃都行，最好是汤汤水水的，我家姑娘昨晚就没吃东西，这府里又找不到吃的，实在熬不住了。”

    那小护卫为难地顿了一会儿，不知该不该答应，底下人都清楚，魏府半个月不开火了，自然是没吃的东西，也就有柴火，能烧个热水。

    可他们都是粗人，吃饭就在路口小摊上随便解决的，要碗馄饨，面条什么的，要么就去小酒馆里要几斤肉吃，也不知道这身娇肉贵的小姐能不能吃得进去。

    后来见雾青实在是，就应了，“姐姐你等一会儿，我去买点吃的。”

    顾夭夭趴在床榻上，只觉得疼，忍不住哭，倒也不是多伤心，就是怕疼，哭够了就停一停，跟个孩子似的。

    雾青就趁这空当给她喂点水。

    魏继府里本来就冷清，地方大人少，昨天这院子跟房间也是临时收拾出来的，虽然富丽堂皇的，但是没多少人气，一看就是好久没人居住了。

    底下侍奉的人又大多是小厮侍卫，昨晚跟着顾夭夭过来的丫头就雾青一个，照顾起来就手忙脚乱的。

    亏得顾夭夭是个不挑的，自己疼就窝在角落哼哼唧唧地撒娇，累了就自己安安静静地趴在那边，跟猫一样。

    雾青原本是陪着顾夭夭的，后边时不时出去院门口看看，等着小护卫回来，结果小护卫没来，等回来了魏继。

    他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几个人，气质逼人。

    雾青心虚，眼看着人还有老远呢，“扑通”一声就给跪下了。

    魏继经过雾青时停了下来，“她可醒了？饿了么？”

    “回魏大人，姑娘一早就疼醒了，从昨晚都未进水米，应该是饿了的。”

    魏继“嗯”了一声，从五郎手中拿过食盒，拎着进了去。

    五郎在后边笑嘻嘻地把雾青扶起来，“姐姐别怕，快些起来，我们家爷亲自给姑娘带吃的回来了，天香阁的猪肝粥，味道一绝。”

    “你也算是爷手下的人，总动不动就怕成这样可不成。”

    “奴婢的主子一直都是姑娘从未变过。”雾青抿了抿唇，沉声反驳。

    “哎呀，可是后来姐姐不也是一直传递姑娘的消息给我们么？姐姐这样说，五郎可伤心了。”

    他夸张地用手捂住胸口，摆出一副被伤到的表情。

    雾青不理他的怪模怪样，只担忧地望向卧房的方向。

    *

    卧房里的布置是极其符合女儿家的心思的，赫然就是世家贵女的春闺，窗明几净，窗外就是个荷花池，只是寒冬之中，没什么好看的。

    房间里面珠帘重重，纱幔层层，模模糊糊看不清人影。

    顾夭夭以为来人是雾青，她背上疼的厉害，只把头埋在柔软的枕头里，半是撒娇半是依赖，“雾青，我疼。”

    她知道自己一直喊疼，雾青也没什么法子，可是雾青一听见顾夭夭喊疼，就会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过去，一边埋怨她不会服软一边给她瞧瞧伤口。

    确实没什么用，她纯粹就是想撒娇。

    就跟孩子一样，磕磕绊绊了，立刻就要哭。以求得父母的关注。

    只是纱幔后的人身形久久未动，待顾夭夭出声，这慢腾腾地挪了步子，撩开床帘，“药不管用么？”

    是一把压得低低的嗓音。

    顾夭夭这才发觉不对，抬头看向来人，愣了几秒，这才讷讷道，“管用的。”

    魏继“哦”了一声，话音一转，“饿了么？”

    “一、一点点。”顾夭夭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不敢说饿也不敢说不饿，只谨慎地选了个不太会出错的回答。

    他拎着食盒，站在床边蹙了半天眉，觉得她的伤确实不太适合自己到桌上吃饭。

    魏继进来的时候没多想，只是觉得顾夭夭现在肯定饿了，得快点给她把粥带到，不然就那么个瘦弱的小身板，说不得就给饿坏了。

    进来之后才发现不妥——雾青没跟进来，没人伺候顾夭夭吃饭。

    魏继是决计不肯屈尊喂一个小姑娘吃粥的，而且他自己一天到现在也没吃什么东西，他停了几秒，不太确定自己要不要出去把那丫头给叫进来，然后就看到了顾夭夭怯怯的神情。

    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缩在角落里抖抖索索的，像是一点都不想跟他有所接触，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

    魏继略微有点不高兴，他将食盒放到桌上，打开食盒，猪肝粥的香味一下子就飘了出来，勾得人食欲大动。

    而后亲自盛了一碗，取了勺子，坐到床边。

    等注意到顾夭夭时不时偷偷瞄向这碗粥，还自以为隐蔽的模样之后，这才慢悠悠地抬了眼皮，“我喂你。”

    “夭夭自己来就好，岂敢劳烦大人。”顾夭夭偷眼看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回话。

    可魏继端着那碗粥，仿若未闻，搅了搅就盛了一勺到她面前，一动不动，俨然铁了心要喂顾夭夭。

    顾夭夭不得已，就着勺子吃了一口，小口小口的，一勺粥喝了半天。

    她是真的饿了，只是之前饿过头，肚子没什么感觉，刚刚被那碗粥的香味一勾引，又觉出饿来。

    她一勺勺吃着，魏继一勺勺喂着，两人谁都不说话，安安静静的，一时倒是显得岁月静好。

    魏继垂下眼睫瞧她，大概是粥仍然算烫，顾夭夭偶尔会用舌舔舔，试探下温度，这样就更像猫了，他难得生出些趣味来，倒是一点不觉得烦。

    直到一碗粥见底，顾夭夭还没饱，只是她不敢说，只是眼巴巴地瞅一眼食盒，然后再瞅一眼。

    心思都摆在了脸上，明明刚刚还怕他怕得要死，现在又得寸进尺了。

    魏继又去给她盛了半碗，看到顾夭夭眼中的失望之后，难得开口解释，“一下子吃太多要积食的。”

    现在贪食，等到时候肚子难受，又得哼哼唧唧的了。

    这粥能有多好吃？让她连怕他都不顾了，眼巴巴地要再吃一碗。

    *

    大概是顾夭夭吃饭太香甜了，魏继回去之后，也多用了一些饭菜。

    他吃得少，又惯来不爱浪费，旁人都晓得，给呈上的饭菜分量便少许多，只三四口的量。

    只是近来魏继格外厌食，便是那些饭菜也只是勉强吃下而已，还经常不动筷子，今天从顾夭夭那边出来之后，倒是难得全吃完了，还多用了一碗粥。

    五郎对此高兴得很，趁机跟魏继提出再找个厨子来，还振振有词，“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就算了，总让人家小姑娘吃外边的菜也不好啊。”

    “而且听说人贵族世家，家里厨子都成群，做点心的跟做菜的分好几种呢，还有专门烧火的。”

    哪里像他们，厨子回家抱媳妇去了，沦落到熬个药都得轮流来。

    五郎出身低微，魏继又不是个讲究的人，对于饮食上从来不精细，在天香阁吃也是因着天香阁近，而不是因为多好吃。

    如今府里来了个娇小姐，倒是得考虑许多事情。

    魏继嫌这事烦琐，便扔给五郎，让他自己看着办，“别什么事都来问我，你自己不能拿主意？”

    添个厨子添个桌子，若是事事都要来问他的话，时间哪里够用。

    五郎一点不怕被责备，高高兴兴领了魏继的命令出去了，他本来就是个爱玩爱闹的爱享受的，只是以前不好提出来，怕被小六他们说一个大男人这么矫情。

    现在可好了，有了顾夭夭，他只觉得自己有了借口来添置许多东西。

    不过本来就是借了人家的东风，五郎觉得得去问问人家姑娘的意见，看看她想要什么。

    他心思通透，想得深远，虽然自家主子口口声声说就把人当个玩意儿养着，不用上心，可隔三差五提起那姑娘的就是自家主子。

    五郎晃晃悠悠去了厨房，厨房这些天就只用来熬药，小六在看着炉子。

    魏相这药是不能假他人之手的，怕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得全程要人看着，不能离开。

    五郎兴致勃勃地跟小六说要扩个厨房，添个专门做苏州点心的厨子来，还得再找个川菜拿手的厨子，而后被小六白了一眼。

    “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咱主子又不兴这一套。”

    毕竟魏继连饭都不大吃，连带着他们底下这些人也不好兴口腹之欲。

    “反正这回儿是得备全了。”五郎也不说原因，只是笑，这里瞅瞅那里瞅瞅，盘算着要怎么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