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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扫墓

    国庆节来得很快,按照惯例,这个节日,俞琴要和母亲一起去公墓给外公外婆扫墓。

    十月一日这天,高速公路上照例堵得水泄不通,母女两人一同乘坐的大巴也堵在了路上,俞琴扭过头望着车外的光景,只见路上一片花花绿绿,有不少人下了车,靠在车边看风景。

    “趁现在。”妈妈说,“可以背背单词。”

    “不行。”俞琴说,“发动机没关,会晕车。”

    妈妈于是没再说话,自己拿出了一本医学专业书翻起来,俞琴继续望着窗外。照现在这个态势,到公墓至少得是下午一点多了,车上的许多人看上去都等得着急,俞琴倒是反而有些庆幸,反正这个国庆节大概又是要一直在家学习,这坐在车上看风景的时节,大约是少有的放松时候了。

    这个时候,黑白音乐社的人们都会在哪里呢?她想起陈思昂家的宝马车,这个时候,他大概会坐着宝马车和家人一起出去旅游吧。而班里的其他同学,恐怕有一大半是会出去游玩的。她以前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现在,她却意识到,自己的生存方式实在是偏离正常轨道太远了。

    最终到达墓地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半,此时正是太阳高照的十分,由于连续几日放晴,本来有些凉意的空气又有些回暖,带着令人烦躁的闷热。俞琴默默跟在母亲身后,走过公墓曲折的小径。

    外公外婆的墓在陵园最角落的地方,因了某些缘由,二人的墓没有并在一起,而是略隔了一些空间。俞琴看着妈妈把早已准备好的花圈和食品放在地上,分别在外公外婆的坟头插上三支香,随后一一祭拜。

    对于外公外婆,俞琴的记忆其实很模糊,她所能想起来的,就是很小的时候每年春节前能见到的慈祥笑容,和后来接连几个月,外婆住院时,医院里的药水气息。外公是在外婆去世当天离开的,他说是要上街给外婆买寿衣,却在路上被一辆车横空撞出去五六米,当时亲戚中有人猜测,外公是舍不得老太婆,才随她去了的。

    “过来给外公外婆鞠个躬,跟他们说说话。”妈妈说。

    然而俞琴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对于两个只有模糊印象的人,除了感谢他们早年的慈爱,又能说些什么?她不相信什么在天有灵,也不认为两个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掌控的人,在离世之后还能给后人什么保佑。

    于是她默默地在墓碑前鞠躬,什么也没有说。妈妈掏出纸,坐在墓碑边上默默地折起纸元宝,俞琴也就默默地坐在旁边帮忙。一切都像去年的这时候一样,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俞琴?!”

    俞琴回过头,惊讶地看见陈思昂站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在这里?”她说。

    “来看我母亲,正好我爸在那边做准备工作,我就到处逛逛。”陈思昂说,“你呢?”

    “给我外公外婆上坟。”俞琴说。

    “这是你同学?”俞琴的母亲抬起头来,有些疑虑地看着陈思昂。

    “啊,没错,我是她的同班同学。”陈思昂说着,心想这就是那个叫俞思危的女人,一个变态工作狂。

    “你好。”俞思危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说,“俞琴这孩子情商有点低,请你多包容一下。”

    “啊……哪里!俞琴虽然是不太爱说话,但那也还好啦!”陈思昂说,“毕竟成绩好,又勤奋,大家还是蛮佩服她的。”

    俞思危幅度很浅地笑了笑,说:“那我放心了。”

    “哦,对了。”陈思昂说,“俞琴,你过来一下,我有道题目要问你。”

    俞琴回过头,见妈妈点了点头,才放心地跟了过去,陈思昂带着她七弯八绕,很快离开了俞思危的视线。俞琴问道:“什么题目?”

    “去他娘的题目,国庆第一天的,谈这个晦气不晦气?”陈思昂说,“你说,我这条理由找得不错吧?足够骗过你妈。”

    “别闹。”俞琴说,“我没有这么多闲心。”

    “唉,大忙人就是大忙人。”陈思昂说,“你就这样坐在那里折纸,你不觉得无聊么?”

    俞琴回头看了看母亲的方向,说:“确实无聊,但是跟你过来又能怎样?”

    “在这公墓里四处逛逛。”陈思昂说,“我想探索一下,但是有些地方人比较少,我一个人不敢去……喂,别用那种鄙视的眼神看我,年轻人怕鬼不是很正常的吗?”

    “好吧。”俞琴说,“但是不能超过半个小时。”

    “好。”

    俞琴本以为,像这样的大型公墓,不至于有什么过于偏僻的地方,但是,不一会儿,陈思昂将她带到一个高地上,从那里可以看到,在公墓的西侧,有一块地方墓碑排列得十分紧密,却几乎没看到有人影,只有少数几个地方冒着烧纸钱留下的烟。

    “我之前问过管理员了。”陈思昂说,“五年前,公墓管理方把所有很少有人祭扫的老墓移到了这个地方,我想去探探险。”

    “公墓没有什么可探险的吧?”俞琴说。

    “照你这么说,在这大城市里,根本就没有可探险的地方了。”

    “那随你吧。”

    陈思昂加快了脚步,俞琴默默地跟在斜后方,保持着大约一米的距离,不一会儿,周围的人烟稀少起来。

    “我母亲是八年前死的。”陈思昂说。

    “怎么突然说这个?”

    “本来是不打算告诉你的。”陈思昂说,“不过反正你都知道她去世了,说出来也没什么。那时候我还小呢,不懂得什么死亡,只是觉得她会离开很久,所以每次来扫墓的时候就跟她说说话,结果后来长大了懂事了,这个习惯都没改掉。呐,你也会这样跟你外公外婆说话?”

    “死人不过是一堆蛋白质组合体而已。”俞琴说,“有什么可说的。”

    “……”陈思昂沉默了很久,说:“你知不知道,你说话真的很容易把人噎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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