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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

    明湖中学课业安排得很紧,老师每天上课都在向学生们狂塞知识点,饶是如此,学校还是安排了月考,还加了一场联考。

    林寂则更惨些,他还要赶着去参加物理竞赛,这样算下来,他九月末有三场考试,即使考完试就是让人期待的国庆长假,林寂依旧感觉到压力。

    林寂压力一大,做题的时候就会下意识抓挠自己的手,一张卷子做下来,他手上满是红红的指甲印,有时候手腕上也会有抓痕,江晔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等他注意到的时候,林寂的手已经被自己折磨得有点吓人了。

    江晔那时候没有说什么,林寂第二天到竞赛班的教室,却发现自己座位上多了一袋创口贴和一瓶碘酒。

    林寂自己也忘记什么时候他和江晔的位置就固定了,两人就坐在最后一组的倒数第二排,林寂很喜欢那个位置,他坐在里面靠着墙,不会引人注目,又很有安全感。

    林寂站在过道里,江晔坐在座位上低着头做题,他进不去。

    平时的时候,江晔看见林寂来,一般都会主动站起来让他进去,但今天林寂站在外面等了几分钟也不见江晔让位。

    林寂耐不住开口说:“江晔,你起来一下。”

    江晔慢悠悠抬起头来,掀开眼皮子看了林寂一眼,就是不站起来。

    林寂不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拿手摇他肩膀,“你站起来呀,我要进去。”

    江晔身子往后一躺,不动如山,反质问起林寂来:“你进去干嘛?坐下来挠手?”

    林寂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确实有点过头了,他把手收回来,放到身后,抵赖道:“没有,我不是故意的,你快让我进去,要上课了。”

    江晔不动,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林寂复又伸手推他,林寂用的力气大了些,江晔不留神被他推了一个趔趄。

    林寂不敢再推了,他怕把人推倒了,林寂想强行从江晔椅子和后排桌子的缝隙中挤到自己的位置上,但他正挤进去一点,江晔就势一趟,林寂正正好卡住了。

    林寂苦笑不得,江晔仰着头和他对视,林寂觉得这个姿势有点诡异,他一伸手,就可以抱住江晔的脖子,而江晔的头发就蹭在他腹部的衣服上。

    林寂有点恼了,他捧着怀里的书,用书砸了一下江晔的脑门,佯装怒意说:“你干什么,闹够了吧?”

    江晔可能是被打痛了,捂着额头身子前倾坐回去,林寂这才得以坐到自己位置上。

    江晔揉着自己额头趴在桌子上,轻轻骂了林寂一句:“小白眼狼。”

    林寂放下书,拿出几个创口贴,给自己明显的几个伤口贴上了,听见江晔骂他,他给江晔额头正中也贴了一个创口贴,看上去有点滑稽,林寂笑嘻嘻说:“谢谢你,谢谢你好吧?”

    林寂不怎么经常笑,江晔很多时候看见他,他都是面无表情的。

    不管是在哪里,林寂都是平直着嘴角,独来独往的。

    明明林寂笑起来很好看,会露出两颗尖尖的犬牙,稚气未脱,让人心里一阵阵发软。

    林寂也不是那么不爱说话,他讲起肉松可以絮叨个没完,让江晔一度怀疑,林寂接近自己就是为了从他这里要只仓鼠。

    “别抓手了。”江晔看林寂摊开了习题册,林寂点点头,安静了一会后,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抬头对江晔说:“肉松上星期啃笼子,把自己鼻子上毛蹭破了。”

    江晔笑:“所以你随仓鼠的吗?也喜欢弄伤自己?”

    林寂抓手的行为是无意识的行为,他自己往往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这样的动作,林寂被江晔说得很不好意思,赧然道:“我不知道呀,我不知道。”

    江晔手放在桌子上,没有回答,林寂弯下腰,小声说:“我不会了,这周就要竞赛了,我太紧张了。”

    江晔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别紧张。”

    虽然说不紧张,但林寂一陷入思考,又忍不住抓自己的手,但他没能得逞,江晔用小指头勾住了他左手的食指。

    只是轻轻的触碰,但林寂很敏感,他吓到一样抽了一下手,江晔点了点桌子,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林寂看出来他在说“笨蛋”。

    林寂无语,用拳头轻轻打了一下江晔的肩膀,江晔身子随着他的动作歪了一下,做出被打痛的表情,然后又无声地笑。

    讲台上的杨老师拿教鞭拍了拍桌子,清了下嗓子意有所指地说:“这周就竞赛了,打情骂俏放以后说,课堂内禁止这种角角落落的行为。”

    林寂特别羞,虽然杨老师没有指名道姓,但射过来的目光明明白白地照着他们来的,林寂忙低下头假装认真做题。

    江晔戳了戳他,用气音说:“禁止打情骂俏。”

    林寂低着头不说话,耳垂已经红了一片了,透红得像要滴血。

    可能是因为江晔这样一闹,林寂不怎么紧张了,连做题都顺了,自然就不抓手了。

    临走的时候,江晔往林寂口袋里塞了几包东西,林寂往外掏,奇怪地说:“什么东西呀,你塞了什么?”

    “给肉松的一点小零食。”

    林寂掏出来一看,果真是几包小饼干和鳕鱼丝。

    “然后这个。”江晔拿出一包海盐小圆饼递给林寂,“这是你的小零食。”

    林寂感觉有点好笑,“所以?”

    “所以你们都乖一点,”江晔说,“别弄伤自己。”

    “我知道了。”林寂把零食塞书包里,走出去几步犹豫了片刻后,转身对江晔说,“竞赛加油。”

    江晔点了点头,林寂没有再看,跑上了自己的教学楼。

    物理竞赛场地放在大,大应该是很多学子梦想考中的大学,林寂之前只在公交车路过大的时候,他在车上看过几眼,这次是他第一次进入大。

    林寂下车的时候下错了站,从另一个门里进入了校园,结果找不到带队的杨老师,自己心急火燎地转了半天,终于和他们会和上了。

    出师不利的林寂更加紧张了,竞赛还包括了实验部分,林寂觉得自己手都发抖,腿发虚。

    林寂站在考场外,不自觉又用指甲扣自己的手掌心,江晔和他在不同考场,因为江晔担心林寂,特地又跑过来看一下他,果然抓到人又在自虐。

    江晔抓了一下他的手,林寂被吓一跳,转头看见是江晔,他疑惑道:“江晔?”

    “嗯。”江晔一手抓着林寂的手,一手垂在身旁,“出来的时候,记得等我。”

    林寂还以为他特地来找自己有什么事呢,林寂推他:“你快去考场吧,我会等你的。”

    江晔还没走,也不松开他的手,林寂手都被他捂热了,忍不住动了动手指。

    江晔撤回了手,两人默然片刻,林寂又推他,“好了,走吧。你别担心,我不抓手了,我不紧张。”

    江晔这才走了。

    竞赛从早上开始,结束的时候都下午了,林寂出考场的时候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进入考场后一切都很顺利,可以说是,顺利过头了,林寂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晕厥在考场上,但开考后他倒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林寂站在教学主楼等了大概十五分钟,江晔就跟着人群下来了。

    林寂蹲在花坛边的大树下,蹲得太久,站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头晕。

    江晔和他并排走,问他:“感觉怎么样?”

    林寂感觉很不错,但他谦虚地说:“感觉还行。”

    “那就是不错。”江晔笑,“时间还早,带你转一圈校园。”

    林寂今天早上还在大里迷路了,江晔却对这里很是轻车熟路,还能指建筑给林寂看。

    大有一片木棉,是建校那年种下的,长得高大,每年三四月份都会开花,红色的木棉花一团团一簇簇,就像挂在树上的红霞,可惜现在不是木棉的花期,枝丫上只有绿叶。

    木棉的花语是“惜取眼前人”,大的学生会拿木棉花做隐晦的告白。

    但这方法实际上压根就够直白了,几乎大的学生都知道,送对方木棉花代表着什么意思。

    林寂抬头看了看枝丫上的绿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江晔看了他半晌忍不住问:“想什么呢?”

    林寂微微皱眉,有点苦恼的样子,“我在想刚刚实验好像做错了步骤了。”

    江晔:“你就想这个?”

    林寂转头看他,慢慢说:“啊,那个,我还在想,我最后那道题,没有做出答案,才写了一半。”

    江晔不知道林寂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林寂背着手站在树下,开口问江晔:“江晔,你是不是想考到大?”

    林寂看江晔对大那么熟悉,估计大就是江晔想考中的理想大学。

    江晔“嗯”了一声,尔后回问林寂:“那你呢?”

    林寂低下头笑:“我啊,我还早呢。”

    “不早了。”江晔说,“早点定目标好,你感觉大怎么样?”

    林寂想了想,江晔看上去很喜欢大的样子,他也不敢贸然下嘴评价,斟酌着说:“挺好的。”

    “不过,我还是想考远点的学校,越远越好。”

    江晔没想到林寂的答案是这样的,他有点吃惊,差点脱口而出“那我呢?”

    林寂不是喜欢自己吗?为什么要选择远离自己?

    江晔不可置信,一度怀疑自己幻听了,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然后呢?”

    林寂不明白他的意思,有点糊涂地看了一眼江晔,江晔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怎么看都有点不太自然。

    林寂犹豫地说:“祝你考上大?”

    “谢谢。”江晔生硬地说。

    沉默了一会,江晔不死心地又开口:“大不好吗,我不是,我不是在大吗?”

    “很好啊。”林寂笑着说,“有机会我来大找你玩。”

    江晔手握成拳,开始拿指甲掐自己的手掌心。

    江晔:(??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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