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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至亲合谋:这一年的除夕

    而在安乐公主府邸,公主发现了驸马武延秀近来的异常,一向喜好华服的他忽然变得爱穿黑色的衣服,他身姿挺拔,仪表不俗,一身黑衣格外增添了几分邪魅,安乐对他是越看越喜欢,因此打趣他说:“驸马为何最近不喜浮夸繁复了?”

    武延秀一本正经地回答:“府仓曹符凤近日对我说,如今天下黎庶百姓,依然怀念武氏,大周必定还可以再度兴国。谶书上说,‘黑衣神孙披天裳’……我不就是神皇的孙子吗?”

    安乐一听,神情紧张起来,难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这样明显了吗?

    武延秀作为安乐的枕边人,加上安乐对他几乎没有任何保留,他知道安乐已有变志,索性开始煽风点火、推波助澜,他本就是一个矛盾的人,既不想参与朝中争斗,可又不愿看到天下太平,他不喜欢武家,但对李氏也没有好感,一方面他极其自恋自负,另一方面又自轻自贱,他最想看到的不过是玉石俱焚,众人一起被毁灭,而安乐的疯狂就是导火线,武延秀想要点燃她。

    同样想点燃导火索的还有宗楚客,擅自处决燕钦融之事已触怒了天颜,李显开始对他表现出强烈的排斥,他不甘落人之后,想着只能仰仗韦后再度风光。

    入夜,幽昏的罗帐里,散发披肩的韦后抬起光洁的脖子对身侧人笑着说:“你何必气馁?路还长,你还有我,我们总归是休戚与共的,而且我看你依然是干劲十足,有用的很!”

    她笑得意味深长。

    男子顺势揽过她的肩,雄浑的声音充满力量——这分明不是李显的声音。

    “我初在卑位,尤爱宰相职权,如今如愿以偿,可又想沾沾天子的光彩,等皇后您坐上宝座,请赐我一天南面称寡的荣耀。”宗楚客笑道,他的话里除了**还有贪婪。

    韦后眼中焕发着勃勃生机,宠溺地说:“看不出你还有这等凌云壮志。”

    宗楚客短促一笑:“事在人为,我们就这样等着是不行的,他虽然病了,可是谁能保证他不会一直病下去,十年或者二十年或者更长,我们可消耗不起,毕竟是名不正言不顺。”

    “说实话,我受够了,也不想再等了,他薄情寡义,嫌弃我这糟糠之妻,我对他已是仁至义尽。”韦后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安自己的心。

    宗楚客明白这一点,但仍怂恿道:“我也替皇后你感到不值,一个女人最好的时光都交付给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得势后却逐渐遗忘了别人对她的付出,反倒是心里不重视他的,他当成珍宝。”

    “你也别这样说,上官昭容还是有用的,我们用得上她,必要的时候还要拉她出来为我们顶上一顶。”韦后笑得妖冶。

    “这样最好,只是希望皇后能速战速决,不要再犹豫了。他如今正病着,机不可失。”

    “你可有妙计?”

    “生老病死乃是天道,还需要什么妙计?我倒是有一条法子,简单直接还有效。”宗楚客毫不犹豫地说。

    “是什么?”她未必心里没底,只是还想装一装无辜和纯良。

    “光禄少卿杨均是我相熟的人,也是有志向的人,只要我去沟通,让他利用在膳食房的有利条件找准时机秘密下毒即可,不是什么难事。”宗楚客语气轻松,就像是在说一件日常琐事一样毫不在意。

    “你不怕事情败露被牵连吗?”这是试探的话。

    “当然怕,可我更怕活得憋屈。”他粗重地叹息充满了压抑。

    事实确实如此,李显已经卧床不起,这回的症状来势汹汹,他已有些神智不清,婉儿陪在他身边,衣不解带,无微不至地照料着。

    韦氏母女终于出现了,装出忏悔的样子前来侍疾。李显别过脸去,不看她们。

    可这对母女有备而来,两人故伎重演,跪在李显榻前泪水长流,言辞恳切,字字句句都在李显心坎上鞭打着。

    婉儿看着她们的表演,甚至都觉得被感染了,她们太像是真心悔过了。

    李显的态度慢慢软化,他的嘴唇苍白,面色黯然,看一眼婉儿,心疼她连日来的辛苦,轻轻扬了扬手:“婉儿,你去休息吧,放心去休息吧。”他格外加重了“放心”二字。

    “这里有我们,昭容尽管放心。”韦氏拉着婉儿的手,信誓旦旦保证着,“相信我和裹儿,我们会照顾好陛下,他虽然是大唐的天子,可他更是我的丈夫,我女儿的父亲,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就像那些年,没什么能打倒我们!”她说得真诚且坚决,仿佛真的内心幡然醒悟了。

    一贯骄纵跋扈的安乐这次也表现得十分谦逊真挚,她甚至对婉儿道歉:“过去都是我无事生非,唯恐天下不乱,可如今我明白了,若是没有了父亲,一切都将失去根基,对于裹儿来说,家人比什么都重要。”

    婉儿虽然对韦氏母女的本性有着深刻的认识,但她绝想不到她们会痛下杀手,只当是拥有时不珍惜,这才意识到了李显对她们的重要和好处。

    说来也是奇怪了,在韦后母女的照料下,李显的病情竟然有了起色,婉儿松了口气,原来本就是自己多心了,韦氏即便再丧心病狂,也定不会对丈夫下手,何况他的丈夫还是大唐之主,不顾念夫妻之情,也断然不敢忤逆作乱。

    转眼便要是除夕了,婉儿入殿求见李显,她本想和他一起守岁,却被韦氏母女拦下了。

    韦皇后很客气地请求说:“我们一家人很久没在一起团聚过、共享天伦了,正想借着这个机会弥合裂痕,有旁人在场总是不自在。”说完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加了一句,“婉儿,我不会说话,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我们就不是一家人,我虽然一直嫉妒你,可心里实实在在是把你当成妹妹一样看待的,陛下不能没有你,我和裹儿却不能没有陛下……”

    婉儿表示理解,只得知趣而退,可一个人的除夕该如何度过呢?婉儿不是害怕寂寞的人,只是不想一成不变,思来想去,她决定出宫去,别苑一直都是她的世外桃源,在那里她能暂时忘却烦扰。

    也正因为是除夕,婉儿离宫并没有带许多随从,相反她特意让身边大部分人都回家过节了,只留了几个近身伺候的,别苑里也只剩下几个必需的人手。

    夜里,别苑外爆竹声阵阵,烟花灿烂。

    婉儿在这热闹喧哗中感到了无尽的愁苦,她坐在书案前强迫自己翻阅那些毫无生气的冰冷古籍,她怕一旦停顿下来,往事就会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

    这时有侍女前来通传,说门阍来报有人求见。

    婉儿想着,今夜这样特殊,会是什么人?难道是流浪天涯之人?

    她淡笑着问了句是谁。

    侍女压了声音回答:“兵部侍郎崔湜。”

    婉儿面上一冷,回绝了两个字:“不见”

    话出了口,心里却愈加空落落的,她是真的不想见崔湜吗?

    这个问题,婉儿同样不敢去想,这样的夜,这样不合时宜的人,太容易出错了。

    她神思完全不能集中,手中的书卷一行字也读不进去,时间变得无比难捱。

    寂静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鬼使神差地询问方才通传的侍女,“他还在吗?”

    侍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娘娘可是有话要对崔侍郎说?”这是在变相提醒瓜田李下务必要避嫌。

    婉儿恼道:”我问你他还在吗?“

    侍女只好回答:”崔侍郎还在外面站着,不肯走。“

    婉儿毅然决然说:“那就请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