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星河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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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小心手!”叶白衣忙抢上前来握住容殊的手,生怕他被火灼伤,“烫着没有,快让我看看。”

    慌乱间捏上左腕,触动旧伤疼得容殊眉头微皱,甩开叶白衣的手道:“走开!离我远点!”

    叶白衣本就是心思极为敏锐之人,如今一颗心全放在容殊身上,更是对他观察细致,便是这一丝半点的神色变动也是尽收眼底,当即就知容殊手臂有伤,不由分说将他左手拉过来,见他还在抗拒着闪躲,顿时喝道:“别动。”

    说着又看了容殊一眼后,才将束袖解开,袖口轻轻挽上去。

    映入眼帘的是已经结痂却依旧通红的几处刀口,看上去受伤时间不短,便是结了痂周遭皮肤依然还在泛红甚至欲要裂开,不用想也知道必是主人不曾好好上药包扎所致。

    活到叶白衣这个岁数,还有什么是没见过的,这伤口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容殊自己所刺。

    叶白衣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强压下心疼与苦涩,从怀里摸出个药瓶子给几个伤口一一洒上厚厚的药粉,又将容殊的左手搁在自己膝上,正转头去撕内衣衬摆,感觉容殊似要缩回手,便伸手避开伤口将其按住,正色道:“说了别动。”

    容殊嘴唇轻抿了一下,似在不耐,最终却不再挣脱,只微微撇开脸看向红光潋滟的火堆。

    叶白衣撕了内衬将伤口细细包扎妥当,袖摆放下,用束腕将袖口一圈一圈缠绕仔细,只等这一切都做完了才松开容殊的手,拿起一旁的烤鸡撕下另一只鸡腿递给他道:“吃一口。”

    容殊不接反道:“我说过,你认错人了,不要再跟着我,也不要管我的事。”

    叶白衣定定看着他,只看得容殊一头雾水,不知这人是不是又要耍花样时,才笑了笑问:“你吃不吃?还是要我亲自喂你?”

    容殊恨得一阵咬牙切齿。

    骂他无动于衷,打他不是对手,这人怎么就这般令人讨厌?前世他跟着温客行和周子舒厮混时,不招那两人的嫌吗?

    虽然这么想,还是不情不愿地接过鸡腿低着头慢慢啃起来。

    刚吃完,叶白衣又递过来水囊。

    容殊当即大怒,一手拍掉水囊站起来道:“你当我是废人吗?谁给了你这个权利什么都来管着我?”

    叶白衣看着他既不气也不恼,神色平静甚至算得上温柔,“我说过的。”

    “什么意思?”容殊不明所以。

    “我说过的,这一辈子都要照顾你,陪着你,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叶白衣道:“我既许下这承诺,便不会食言。”

    容殊嗤笑出声:“陪着我,照顾我,一辈子?”

    又喃喃反复念了几遍“一辈子”,最终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辈子,真好听。可惜啊可惜……”

    可惜他的一辈子早就用完了。

    容殊死了,死在前世的六岁遭变之日,死在南疆的巫师之手,死在万毒崖的腥风血雨里。

    蝎王也死了,死在赵敬对他千万日子的欺骗当中,死在冰寒至极的雪山之下。

    “小殊。”叶白衣心疼他这般癫狂模样,也知他年少经历必定苦不堪言,有心想要探究和抚慰,又被他拒绝不得靠近,只得起身将人紧紧抱住,轻抚着他的发丝道:“别怕,以后我都陪着你。生在一起,死在一处,你不再是一个人了。小殊,我会陪着你的,一直陪着你。”

    被抱住的一刻容殊的笑声便愕然止住,待听完叶白衣的话后,更是连呼吸都急促了一分。

    置于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再度松开后又用力握紧,容殊微微吸了口气,将叶白衣推开之时面色已见缓和,眼神却依然透着拒绝,“我也说过,你认错人了。我早已习惯独自一人,不必他人相陪,也不需要。”

    叶白衣立刻道:“不行!”见容殊不解,又补充道:“别的都依你,只有这个不行。我说了要陪就要陪着,你不想也不行。”

    “你!”容殊气极。

    历来只有他将别人气到吐血的份,这还是第一次能被人气到哑口无言。偏生武功也不如对方,打不过骂不过,容殊简直要被这叶白衣的难缠给逼疯了。

    几天下来,容殊是真相信叶白衣所言非虚。自己无论去哪里,用尽怎样的方式,都甩不掉身边之人。

    好几次容殊被叶白衣缠的心头气得发狠,忍不住跟他动了几次手,最后都被叶白衣制住双手揽在怀中动弹不得为结束。

    容殊自成为蝎王后,几时受过这等闲气?心中一口郁闷无处发泄,遂寻了棵树持透骨鞭一下接一下猛力抽过去,只打到那树干烂透轰然倒地,才意犹未尽地收回手,吐出胸口那抹浊气。

    入夜仍是在林间休息。

    相比起人声鼎沸热闹沸腾的小镇客栈,容殊更喜欢宿在野外。这大概跟他从小对人不信任、又加之身份特殊总被赵敬藏着掖着有关。

    容殊坐在火堆边,手中树枝百无聊赖地在火里戳弄着,见叶白衣去寻溪水已有半晌,心想不如趁这时机甩开他走远也好。

    不过也知道这只是妄想。自从叶白衣寻到容殊后,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无论容殊怎般避开躲藏,都能很快再被寻到。

    但总归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容殊心想,他是毒蝎首领,还要回去赵敬那里,叶白衣跟着实在多有不便。且不论这人一身白衣一刃重剑已是醒目的很,就是他这一口一个“小殊”,赵敬如此聪明之人,稍稍推测便能猜出他的真实身份。

    可甩又甩不掉,躲也躲不开,打还打不过。容殊戳着火堆的手一顿,心中恶念横生。不如下个毒直接送他去见容长青好了。

    这记念头才在脑中闪过,只见火花无风自动猛烈晃动了一下,容殊扔开树枝起身,边抽出透骨鞭边道:“滚出来!”

    十来人从天而降,容殊只看一眼便勾唇冷笑:“大孤山派唐孝平?”

    前世这唐孝平也是赵敬义子,曾与他不对付多年,好几次容殊都想寻着机会将人直接杀了了事,无奈对方实在狡猾,又深得赵敬喜欢,不得已才留他一命,只等到武林大会之后赵敬从万人之上跌落泥潭,身边包括唐孝平在内的一干义子才被容殊全部斩杀。

    “蝎王,师兄说你不日将会路过此地,果然不假,”来人皆都身着大孤山派弟子服,虽等级不高却也是入了门的,“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你身为毒蝎首领,我们除魔卫道杀你实属天经地义。”

    容殊听完便知这群人定是被唐孝平利用,才打着这正道的旗帜过来送死。

    也或者他们不会死,反而真就将蝎王给杀了,正好替唐孝平除去赵敬手下竞争力最强的一个义子。

    虽知道这群人本不该死,但无辜未必无罪,容殊丝毫不想怜悯这些虚伪的武林正道人士,直接长鞭一甩勒上一人颈项将其硬生生拖至身前,眼角也因腾腾染起的杀气而泛开血红,“送死话还这么多,留着去跟阎王说吧!”

    见师弟被一鞭勒死,余下之人纷纷大怒冲过来,将容殊围在剑阵之中。一时间刀光剑影杀气四溢。

    所来的弟子虽有十余人,但毕竟是在大孤山派练的正道剑法,比起司狱自然是有所不及的,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群人便被容殊杀个干净,只留下最后一人浑身浴血地趴在地上求饶。

    容殊看了看脚边的血人,眼睑轻抬以极慢的速度看向不远处的大树,嘴角弯起一抹残忍笑意的同时右手挥下,透骨钉从那人喉间穿过,将其瞬间毙命。

    抖了抖透骨鞭上的血迹,容殊边挽着长鞭边慢条斯理道:“看够了没有?好看吗?”

    叶白衣从树后走出来,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十多具尸体,继而看向容殊道:“你是毒蝎首领蝎王?”

    容殊微微颔首,嘴角笑意不减,整张脸也因这笑容显得柔和起来,清浅的眸子里仿佛盛载着明月,有光熠熠闪动,“是呀!”

    这一刻的容殊散发着干净清透的气息,宛如纯真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般,极具吸引力——也极具欺骗性。

    “我都说你认错人了,现在可要怎么办?”手握着挽好的鞭子背至身后,容殊口吻随意如同闲谈,手指却握紧长鞭进入戒备状态,“是放我走?还是要杀了我?”

    叶白衣一言不发往这径直走来,容殊握着鞭子的手紧了又紧,力大到指关节泛出被挤压的透白,整个人蓄势待发,只等叶白衣发难便即刻出手。

    直到被叶白衣完全拥住,容殊还未能从这全身心的防备中回过神来。

    “成为万毒之首,不容易吧?”叶白衣叹息的声音里遮掩不住心疼,“我只恨自己没能早点寻到你,好让你少吃一分苦。”

    容殊眸子里的迸射出极大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好半晌才找回意识,再度开口提醒:“你没听清楚吗?我说我是蝎王……我刚才还杀了大孤山派的弟子……”

    “我看见了。”叶白衣松开容殊,伸手亲呢地拍了一下他的额头,认真道:“这次就算了,是他们先来找你的麻烦。以后不许胡乱杀人,尤其是滥杀无辜。”

    容殊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见他神色自然丝毫没有要“诛杀邪魔”的意思,握着透骨鞭的手这才放松下来。又仿佛是要掩饰方才自己的那番防备般,故作不经意道:“你不是说,除了那一点,什么都依我吗?”

    “那一点”自然指的是叶白衣要相陪之言。

    “这个不能依你。”叶白衣道。

    容殊被他的话再度梗到,咬了咬牙将胸口一股闷气压下,勾唇冷笑,“若我非要滥杀无辜呢?”

    叶白衣正色道:“我会拦着你。”

    容殊被他一语气笑,嗤声道:“若是别人无故寻我麻烦?”

    叶白衣看着他,认真道:“我替你挡着。”

    容殊一怔,眼底浮现出愕然与惊诧。

    不敢置信地看向叶白衣,容殊只觉自己被寒冰冻住的心随着他的话破开了一条极细的缝隙,有光要从里面透出来。

    将不受控制的心跳强行平稳下来,容殊转开脸语带讥讽道:“谁要你挡了。”嘴角却弯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又怕被身边之人看见,忙立时收敛,“走了。一地的尸体,脏死了。”

    见容殊说完就走,叶白衣看了看地上的尸身轻声叹息,“还不都是你下的手。”摇了摇头后,转身朝容殊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