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星河同辉

山河令之星河同辉 > 第 10 章

第 10 章

    叶白衣定定看着容殊,便是两人分开前闹得那般不愉快,容殊也说了诸多刺伤他的话,可他还是放不下容殊。

    分开的这几日叶白衣无时无刻不在想,是不是他太心急了?容殊六岁遭逢父母惨死,到他再出现成为毒蝎首领,这中间有二十年是自己不曾参与、也不知晓的。

    容殊并非在正常环境下长大,自然不能以俗世常理和框架来判定、束缚他。

    叶白衣朝容殊走过来,边走边道:“这几天我反复思量,若你定要这世间沉沦地狱,我与你一同入黑暗又何妨,反正天上地下,我是绝不会让你一个人的。”话语稍顿,叹息般又道:“可我当真舍不得。我想你回到人间,有堂堂正正的身份,不必再遮掩躲藏,双手染血,而是快乐地做你想做之事,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

    说话间已走到离容殊三步开外之地,叶白衣停步道:“此生我最后悔之事是没能留住长青,没能救下容炫,没能……陪你长大。你怪我是应当的。”

    容殊嘴唇微抿,沉默地回视着叶白衣,面容却是显而易见的温和。

    “我虽有剑仙之名,却连最亲近之人都保护不了,实在枉活了这些年岁。”叶白衣与容殊目光相触,眸子里盛载着极致的温暖与歉意,“是我一直没告诉你,能寻回你我心里有多欣喜若狂,这二十年的缺失我既心疼又遗憾,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用来弥补。”

    见容殊听得认真,但始终不开口回应,叶白衣也不知此刻他心中如何做想,遂将心底的话尽数道出,“你就是容殊,也已经成为现在这样的容殊,我都接受,并没有将你想成别的什么人。”微微一叹,道:“我不会离开,也一定会继续阻止你滥杀无辜,因为,”走上前拉过容殊,将他手中的透骨鞭拿出来,认真道:“我要为你留一条回来的路。”

    容殊只等感觉到脸上有凉意才惊觉原来自己哭了。

    他不想承认内心因叶白衣的剖白而掀起多大的波澜,也不敢透露出自己其实还在渴求人间的温情。容殊被狠狠骗过,也因此死过,如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父母之仇一天不报,他凭什么回去人间?

    “我这一生,只为报仇雪恨。”容殊低头,终于也将内心剖开,“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若不能手刃仇人,十倍奉还,怎对得起死去的爹娘?”

    “容炫和岳凤儿的仇自然要报,但不能是你用自己将仇人拉下地狱,不值得。”叶白衣握紧容殊的手道:“虽然容炫他们不在,可你也不是只有自己,你也当想想我。我好不容易寻回你,再要亲眼见你为报仇葬送一生,你这般对待我,是不是太过残忍了些?”

    容殊不可回避地被叶白衣的话打动。他的确没有站在叶白衣的角度去考虑,所以才肆无忌惮忽略对方有可能会承受的痛,只求自己痛快。

    “江湖儿女,有仇必报,便是你不做,我也定要为容炫讨回个公道。”叶白衣道:“只是这漫长的一生,我更想你能和我走到最后,一同共览星月,同觅山河。”

    容殊抬眼看向叶白衣,清浅的眸子因泪水越发透亮,轻声道:“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我今后不再滥杀无辜?”

    叶白衣手指触上容殊脸庞,替他拭去泪痕,含笑的眼睛里带着怜惜的温柔,“人命又不是武功秘籍,你要这么多做什么?难道你也想试试成为天下第一?”

    容殊被他一语逗笑,两人之间本还有些紧张的气氛顿时松弛下来。

    “我只能答应你,与爹娘的死无关之人,我可以不牵连他们。”容殊终究还是妥协退让了一步。

    “好。”叶白衣一口应下,不敢再要求更多,也知道以容殊目前心境,能承诺这点已实属不易,遂又拉了拉他的手,笑问:“不会再赶我走了吧?”

    容殊脸颊微烫,撇开脸时叶白衣眼尖地发现他连耳根都红了,当即心中沁甜,如喝了蜜般身心都感喜悦。

    叶白衣回来,容殊本想要道歉,总归自己说过那般伤人的话,对方虽事后表示不在意,但容殊心里还是略有愧疚。

    何况容殊心知叶白衣对他的确纵容,只提的这一个要求也是为了他好。容殊并不是因仇恨就心智全灭之人,又怎会内心不动容。

    但几次话到嘴边,又实在难为情说不出口,便想着不若用行动来表示歉意好了。

    容殊苦想了几日,也不知当做着什么才能表达心意。前世在赵敬身边时,赵敬让他做的几乎都是杀人下毒灭人全派的事,生活上的琐事很少让他插手,均分给了其他武功一般的义子,容殊最多也就给赵敬泡一壶茶,陪他下下棋。

    容殊自觉懂的东西很多,在南疆被关着做试药人时,因逃不出去,所以巫师藏书阁的书籍都被他看了个遍。除去巫蛊术、医术外,琴棋书画、天文地理、五行八卦他皆通一二,只是这些似乎对他向叶白衣表达歉意并没有什么帮助。

    这日容殊换了身水蓝色外衫在大街上信步闲游,路过一家玉器店时走进去,无视店家的热情招呼,将店内所有佩玉看完一遍,才摇头道:“这些都不好。”

    店家忙笑道:“公子想要怎样的佩玉?不如画个样子,我们可以给公子按图样刻出来。”

    容殊依旧摇头,在店里又转悠一圈后,目光落在柜台里一小块还未雕琢的白玉上,颔首示意。

    店家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公子,这可是块璞玉,未经雕琢,您买它回去做什么?”

    容殊从怀里掏出银子道:“就要这个。”

    店家只得接过银子将白玉取出,递给容殊时还在询问:“公子若有想要的样子,小店可为公子代劳雕刻。”

    容殊接过玉翻看,嘴角漾开些许笑意,正想着回去刻个什么样式才好,便见有两人结伴走进来,边走边道:“听闻此次武林大会,高盟主有意请长明山剑仙出山相助,共商讨伐鬼谷和毒蝎一事。”

    “镜湖派的事不是鬼谷干的吗?”另一人疑惑道:“我听说还有丐帮也搅和进来了,不知是真是假。”

    “空穴不来风,没有的事人家不会捏造。”最先说话那人环顾四周一圈后,才压低声音道:“早就听说丐帮的黄长老对琉璃甲和阴阳册很是执着,之前还因为有消息说阴阳册在海沙派,去人家帮派追问过。我看,这黄长老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那这次武林大会,高盟主能请来长明山剑仙吗?”后说话的人又道:“我可是听说剑仙前辈早已淡出江湖,不理会这凡尘俗事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高盟主手里有剑仙前辈留下来的山河令,说持此令去寻他,他必会再次出山来替武林镇压恶鬼。”

    后面这两人还说了什么,容殊已懒得再听,将白玉收入束腰上挂着的小荷包里,径直出店去了。

    镜湖派一役后,容殊并没有在山庄寻找到琉璃甲,他推测多半是在那逃出去的张家小儿子身上。

    毒菩萨等人过来询问是否要对张家小子下追杀令,夺取他身上的琉璃甲,容殊摆手道:“暂且不必。”

    前世他曾下令让四大刺客追杀张成岭,不但没能成功拿到琉璃甲,还因此折损不少人马在温客行和周子舒手中。

    今生他来可不是为要和温客行对着干,甚至如果可以,他愿意将温客行的重担也一并承担。

    容殊站在树下轻声叹息,耳边随即传来赵敬关切的询问:“怎么了蝎儿,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你且说出来,看看义父是否能够帮到你。”

    容殊忙收敛情绪,转回头时已神色自若,从怀里拿出琉璃甲中间的那一块心锁,递给赵敬道:“义父,这是张玉森的琉璃甲,是从宋怀仁身上找到的。”

    赵敬吃惊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的意思是,怀仁他……”

    “他被我杀了。”容殊坦诚相告,带着微微笑意的脸庞看不出有任何的自责与不安,“宋怀仁多次暗中跟踪我,我都全当不知,放他一马。但他实在不知好歹,出言挑衅,咄咄相逼,义父,我若不杀他,死的那个人就会是我。”

    相比起前世他杀完人后还要惴惴不安地在赵敬面前掩饰,借口宋怀仁是双面卧底才将其除去,这次容殊简单利落连借口也不愿再找,直接就问:“义父,我杀了您的爱子,您不会怪我吧?”

    赵敬被他问的一愣,随即大笑着拍了拍容殊肩膀道:“为父的爱子只有你一个,其他人哪里比得上你我之间的父子情义。”说着,伸手将容殊的手及他手心的琉璃甲碎片一同包裹住,“宋怀仁死就死了,这块琉璃甲你替义父收着,如此重要之物,当然是放在最信任的人那里才安心。”

    容殊借行礼的动作将手抽出来,点头道:“放心吧义父,孩儿不会让您失望的。”一定会给您量身打造个独属于您的死法。

    赵敬点头,又安抚性地怕拍容殊肩头,才让他离去。

    等容殊背影消失在路尽头,一道身影从后面的阴影处露出少许,低沉道:“孩子长大了,难免心思活跃,不受控制。”

    “长再大也是我一手熬出来的鹰,飞不远的。”赵敬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我的事自会处理,倒是你,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那人道:“只要小鱼上钩,即可收网。”

    赵敬挑眉,神情慵懒地长吁出一口气,道:“那就拭目以待吧!”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好爱子,可千万不要让他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