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星河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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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容殊前世今生从未品尝过“怕”,即便那时得知赵敬欺他骗他、甚至要取他性命,容殊愤怒失望,却也不曾惧怕。

    而今,见叶白衣脸上蕴薄怒走过来,容殊竟不受控地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慌张地抿紧嘴唇。

    “公子,”毒菩萨忙上前挡在容殊前面,拦着叶白衣道:“大王他没有滥杀无辜,都是以自身在喂养这些冰蚕。况且,这冰蚕是用来……”

    “我和他之间的事,用得着你们这些外人多嘴?”叶白衣毫不客气道:“你是他的下属,并非夫人,还需要你来替他传话?”

    毒菩萨被他一语气道:“你这人……”

    “我这人怎样与你无关。”叶白衣冷声道:“看在你是小颜下属的份上我不为难你,再不出去伤及无辜我概不负责。”

    毒菩萨只得回头看向容殊,见他点头,遂狠狠瞪了叶白衣一眼后离开。

    等洞外脚步声远去,叶白衣才再度上前一步。容殊连忙往后再退。

    “你再退一次试试。”叶白衣挑眉。

    容殊脸上露出极其纯透无瑕的笑,悄悄将右手背到身后温声道:“你突然出现,我有点惊吓。”

    “是吗?我看你不怎么惊吓,还很肆无忌惮。”叶白衣面无表情地走近,将他藏在背后的手拿出来。果不其然,伤口颇深还在淅淅沥沥往外渗血,顿时怒极反笑道:“难为你还要费尽心思瞒着我,夜深偷偷溜出门。我只当你是在这里私会姑娘,原来是以身饲毒。”

    说着,叶白衣越过容殊向他身后的桌面看去,“就这些东西,值得你用血养着?”

    容殊往旁挪一步挡住他的视线,正色道:“值得。”

    叶白衣定定看着他,半晌后突然道:“之前你说有办法为我散去**心法,就是这个办法?”

    容殊见他已经猜出大半,也不再隐瞒,点头道:“是。”

    叶白衣却慢慢伸手探向背后欲要取剑,“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尤其是这样的牺牲。”

    “叶白衣你敢!”看出他的动作,容殊顿时大怒喝道:“我养了这么久你敢毁掉它们,我便与你断绝关系,从此生死不再往来!”

    叶白衣错愕道:“你威胁我?容殊你的胆子很大啊,居然为了这些东西来威胁我!”

    “是,我就是威胁你怎么了?”容殊也懒得再遮掩,还在流血的手直接伸过去将叶白衣往后推开,扬声道:“你是不是想说这百年来还没有人威胁过你?你也知道你已经活了百年了?一百年来不能下长明山,终日饮冰食雪,还要时不时受内府焚烧之痛,日子是不是很好受?”

    叶白衣低头看了看胸口留下的血印,刚要说话,被容殊打断道:“你喜欢住在长明山?你喜欢长生不死?你喜欢这**心法陪你永世?还是……”,停顿下来,容殊看着他似在笑,却又好似在哭,“你喜欢将身边的人一个一个亲自送走?容长青?容炫?然后是我?”

    “小颜……”。叶白衣几乎不知该如何开口,百年来第一次被人这般质问到无法回应。他心疼容殊付出的一切,若换一个人叶白衣定要将那人五花大绑捆起来打,可他付出的对象是自己。

    叶白衣只觉心底深处有一股强烈而莫名的情感宛如火山喷发般,就要从心口迸出来。

    这二十年来他时时刻刻寻找容殊,自找到后一颗心便从此安安稳稳地放在容殊身上,对他百般怜爱、照顾,只因他是容长青的后代,容炫之子,也是叶白衣在这世上仅存唯一的亲人。

    叶白衣用他的方式去爱容殊,如同当初爱容炫。他将对容长青的情感、对容炫的愧疚全都放在容殊身上,为了容殊哪怕让他散尽武功立刻赴死也毫不犹豫。

    可如今叶白衣猛然发现,一开始是他要救回容殊,渐渐地却变成容殊在救回他。

    容殊在回应他,在竭尽全力对他好,因此他才会同样怜惜只能久居长明山的叶白衣,希望他能回到人间。

    叶白衣震撼又感动,心湖掀起滔天巨浪。从来没有人这般对待过他,这样的在意,考虑他的感受,在乎他的境况,共情他的人生。

    叶白衣抚上心口位置,只觉那里热到滚烫,有火要从胸口冲出来。这浓烈的情感是他从未经历和体会过的。不同于对容长青的小心翼翼,也不是像对容炫的纵容爱护,而是……

    究竟是什么?叶白衣冥思苦想,甚至觉得答案已到嘴边,却被容殊突如其来的一语截断。

    “叶白衣我告诉你,你身上的**心法我散定了!”容殊斩钉截铁道:“这些冰蚕养这么大我血也喂了不少,你敢当面背面的胡来,我就……”

    “你就怎样?”将心里汹涌的情绪全数压下,叶白衣面容平静问道。

    容殊勾唇一笑,轻描淡写回道:“你敢让我失去希望,我就自刎在你面前,也让你绝望。”

    “你!”叶白衣气的只想揍人。

    容殊无视叶白衣的横眉冷目,挑眉笑问:“怎么,觉得我不可理喻还是蛮横霸道?即便如此,你能奈我何?难道叶剑仙还能将我逐出师门不成?”

    叶白衣终究没有将容殊“逐出师门”,也不再提要毁去冰蚕。至少明面上叶白衣像是妥协了,还给容殊包扎好掌心伤口。

    但容殊知道叶白衣是真的在生气,所以接下来的好几天他都不搭理自己。有事仍会和容殊一同去办,饭菜按时端到面前,甚至为就近看着他,叶白衣退了一间房搬到容殊房间。可即便如此,叶白衣再不与容殊说一句话,任凭容殊换着法子与他搭话,叶白衣都能视若无睹,一句也不回。

    僵持了多日,这天容殊笑意吟吟地对叶白衣道:“我想吃桃酥,你去给我买些。”

    叶白衣顿时警惕地看向他。

    容殊忙解释,“是真的想吃。给冰蚕喂血也不用常常去,最近岳阳城内又风平浪静的,你就放心吧!”

    叶白衣并不觉得放心。但他余怒未消,也不与容殊说话,转身出门往点心铺去了。

    目送叶白衣走远,容殊眼神瞬间阴冷下来,整个人散发出沉沉的杀戾,沿街往城外走去。

    行至郊野林间,容殊双手环胸靠着一棵大树站立,微微低头垂眸遮住眼底翻涌的腾腾杀机。

    不多时,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海沙帮一众从这边经过。其中一人见容殊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很是好奇地朝他打量,正对上容殊抬起的眼眸,里面冷冽的阴鸷惊得那人后退一步,撞在同门身上,指着容殊惊慌失措道:“那、那个人……”

    容殊勾起一边的嘴角,浅浅的弧度里掠满噬血的残忍,从腰间取下透骨鞭,走向进入戒备状态的海沙帮众人。

    长鞭凌空扬起从一人身上划过,将他胸口拉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只听见一声惨叫,那人扑倒在地瞬间断气,鲜血从身下汩汩而出,染红了那一片草地。

    被容殊肃杀的残忍惊到,海沙帮其他人心知容殊就是为杀他们而来,虽心底发怵,却还是想要全力一搏,纷纷持剑朝容殊冲去。

    林子里的飞鸟皆都往外惊飞,长鞭在容殊手中不断飞舞,空气里扬起的尘土在血雾中久久不曾散去。

    容殊杀气全开,每一鞭都毫不留情直接抽到骨头上。被他打死或勒死之人,皆都遍体鳞伤,鲜血流了满地,惨不忍睹。

    倘若碰上个能挨的,几鞭抽下来还活着,容殊就用鞭子拦上那人腰身,硬生生将人拽起往他同门师兄弟身上撞去,直撞得两人同时吐血而亡。

    不到一个时辰,海沙帮来人便被容殊杀个干净,草地都已被鲜血浇得红透。

    午后的林间静得听不见任何声音,阳光从茵茵翠翠的叶隙间洒下来,落在容殊身上,给他周身铺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容殊收起透骨鞭,转过头时一半的脸落在背光处,眼神冷的仿佛地狱恶鬼般骇人。

    容殊走在回城的路上,取出一早准备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完手上血迹,随意扔在路边。

    海沙帮的人被全部虐杀在城外,这个消息很快在岳阳城传开。一时间茶余饭后之人都在议论,究竟是谁干的。

    有人说是寻仇,也有人说是毒蝎,还有人大胆猜测是不是海沙帮隐瞒了琉璃甲和阴阳册的消息,所以被丐帮翻脸灭口了。毕竟此前丐帮曾去找过海沙派的茬。一时间丐帮再次成为事件的谈论中心。

    无论他人怎么看,这一切都跟容殊已无干系。

    舒展完连日来的憋闷,回到客栈后容殊沐浴换了一身衣裳,与他素日所穿、带有南疆风情的衣衫截然不同。一袭白衣胜似雪,衣襟袖摆处均有银丝勾勒出片片首尾相连的树叶,走动间叶子轻悠浮动,仿佛有风拂过,煞是好看。

    拎着桃酥回来的叶白衣刚跨进客栈大门,就见容殊穿着白衣从二楼走下来,面容柔和带笑,眼眸微弯含尽暖意。再定睛看去,平日里那极为显眼的异族发髻也已变了样式,如中原人一样以发带简单挽在脑后。

    叶白衣第一次见容殊这副装扮,整个心神都被吸引过去,只觉迎面走来之人怎就这般出挑夺目,让人情不自禁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容殊走近叶白衣,伸手拉住他的袖摆轻声笑问,“好看吗?我特意为你换的。”

    叶白衣下意识点头道:“好看。”岂止好看,实在是让人挪不开眼。

    容殊抿唇笑笑,又道:“你喜欢,以后我可以都这样穿。”

    叶白衣骤然回神,这才想到他还在生容殊的气,不该轻易就妥协回应。遂神色一凛,正伸手要拨开面前之人,容殊顺势握住他伸来的手,柔和的口吻隐着显而易见的示好,“就这一次,以后我都听你的。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