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星河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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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陆太冲听从容殊的建议,不顾身体的虚弱硬撑着写下一封信交给他,慎重道:“如今整个武林对琉璃甲趋之若鹜,琉璃甲在五湖盟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封信就拜托给少侠了,一定要交到我沈五弟的手上。”

    容殊接过信快速看完,慢条斯理地将之叠起收入怀中,含笑道:“琉璃甲放在五湖盟的确不妥,不如就交给在下代为保管吧!”说完,单手一扬,毒粉如尘土般洒落,覆了陆太冲满脸。

    陆太冲睁大双眼,意识被黑暗吞噬前,最后看见的是容殊那居高临下的冷笑……

    毒菩萨站在小道上等了许久,终于看见容殊从路的尽头走来,忙迎上前道:“大王,可是得手了?”

    容殊笑笑,将陆太冲的那块琉璃甲递给她看。

    “不愧是大王,这么容易就拿到了陆太冲的琉璃甲碎片。”毒菩萨不吝夸赞道:“加上张玉森那块,一共有两块了。”

    容殊却淡淡道:“琉璃甲与本王而言并无用处。”

    “啊?”毒菩萨诧异道:“您既然不稀罕这琉璃甲,为何当初灭镜湖派时,要搬走张玉森的字帖,找人拓他的字拼成信?不是为了从陆太冲手中骗取琉璃甲吗?”

    容殊嗤笑道:“若为区区一块琉璃甲,本王何必这么麻烦,直接灭丹阳派满门便好。死人的东西,更好拿。”

    他费尽心思步步布局,可不是为了琉璃甲。武库里有什么,早在他想起自己身世时就已知晓。那里面的东西,实在不值当他花费时间和精力。

    他要的,是赵敬最后跌得比前世还惨;他的父母能够洗净冤屈,声名重回正道。

    “对了,”容殊回神道:“之前的那些冰蚕已长大不少,你寻到寒冰洞便将它们移过去,继续养着。本王还需在岳阳城停留一段时日,如今也不方便用到它们。”

    “放心吧大王。”毒菩萨应下。

    容殊摸了摸手心里的琉璃甲碎片,眼底冷漠无波。

    张玉森,陆太冲,还差高崇,这漫长的一局也就可以收尾了。

    容殊依旧是在深夜来见的赵敬,将张玉森和陆太冲的琉璃甲一起带过来交给他,笑道:“如今义父手上已有三块琉璃甲,只要再拿到沈慎那一块,离开启武库又更近一步了。”

    赵敬却叹道:“有琉璃甲却没有钥匙,仍是打不开武库的门。”顿了顿,又问:“蝎儿,为父让你追查武库钥匙一事,你查的如何?”

    容殊面露愧疚,低头道:“孩儿无用,至今未能查出武库钥匙的下落。”

    武库钥匙在温客行手中,且还是他头上那根簪子,容殊又岂能不知。但容殊并不想将此消息透露出去,更不愿让赵敬知道。

    “无妨。”赵敬点头,眼中虽有遗憾,但也不愿过多苛责容殊,“武库钥匙已销声匿迹二十年,如今要找的确不易。你既已尽心尽力,便不必过于自责,为父知道你有心,就很高兴了。”

    “是,多谢义父。”容殊弯腰,嘴角扬起一抹释怀的笑。

    “夜已深,你且早些回去休息。”赵敬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蝎儿,记住,你是为父最喜爱的儿子,千万不要让为父失望。”

    “义父放心,孩儿记着的。”容殊行礼,朝赵敬笑笑后转身离去。

    等容殊背影远去,那藏匿已久的黑衣人才从阴影中走出来,声音低沉道:“琉璃甲都帮你找到两块,这么乖的儿子,舍得杀?”

    赵敬抚摸着手心里的琉璃甲碎片,口吻柔和,眼神却毫无温度,“既然已经离了心,留着也只是徒增后患。不过,杀之前,倒也还能再用一用。”

    容殊走在回客栈的路上,深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偶有夜晚凉风拂过,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从脚边掠走。

    绣着暗纹的袍摆在行走间轻幽荡起,容殊脚步缓慢,日日夜夜绷紧的心在这一刻难得轻松片刻。

    他答应过叶白衣,等一切事了会与之一同游历江湖,走遍天下的山山水水,逍遥人间。但他没有告诉叶白衣,从一开始他所布下的局,就没打算让自己抽身。

    自记起身世以来,他所谋所算,都是如何将仇人拖下地狱,而他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脱身。

    容殊抬头看向迷雾笼罩的天空,月色朦胧,在天际散出微光,四周无一繁星,更显得夜色深沉晦暗。

    无声叹了口气,容殊心道,希望那一天来临时,叶白衣发现真相后不会怪他,也不会太过伤心。

    但心中仍不免替叶白衣难过。从前他不得已送走容长青,后来容炫离开,等收到消息时赶来,容炫已经身死。如今好不容易寻回容殊,不多久也要眼睁睁看着唯一的慰藉赴死。

    容殊无可奈何,只能在死之前替叶白衣做最后一件事。

    路的尽头站着一人,水色长衫在夜色下极为醒目,俊美的面容上漾着一丝等待与期盼,见容殊走来立时起笑,大步迎上前。

    “这么晚还没睡?”容殊惊讶道。

    “也不知道是谁,好特殊的嗜好,常常半夜三更不睡偷溜出去,”叶白衣没好气道:“你是要做贼还是学耗子打洞,让你安稳睡一宿整觉就这么难?”

    容殊早已习惯叶白衣这无人能敌的嘴,不觉气恼,反而觉得很有意思,忍俊不禁道:“我有事。”

    “有什么事非要晚上处理,白天不行,就这么见不得光?”叶白衣瞪他道。

    容殊笑了起来,讨饶道:“你少说一句我今晚还能睡个好觉。”

    叶白衣驳道:“我不说,你每晚溜出去也睡不了好觉。”

    “是是是,叶剑仙饶命,晚辈知错,下回不敢了。”容殊抱拳行礼,委屈道:“你再说下去,可就要天亮了。”

    叶白衣明知他这无辜又可怜的模样是装出来的,但见他目光莹莹看着自己,不免心下柔软,也舍不得再多说,便道:“等你好半晌,又去见赵敬了?”

    容殊不答反问:“我给你的阴阳册呢?”

    叶白衣笑道:“你且放心,我已遣人送回长明山,安放在稳妥之处。”

    容殊点头,朝叶白衣抿唇一笑,道:“阴阳册是娘留给我的,放在你那里,也算是你替容炫保管着。”见叶白衣似有话要说,抬手挡了一下,从袖袋里拿出一卷薄薄的册子递给他道:“这个,便是你替我保管的,如何?”

    叶白衣狐疑地接过一翻,内里记载有图有字,一看便知是容殊亲手撰写。再细细看去,竟是详细记录着如何散**心法的方法与步骤。

    叶白衣脸色瞬间凝重,合起册子看向容殊道:“这是什么意思?”

    容殊笑着解释,“近来事多,我怕不写下来,回头忘记怎么办。”

    叶白衣丝毫不信他这牵强的解释,脸色依旧不佳,眉头也已皱起,道:“小颜,你说要亲自为我散**心法,也一直在为这事做准备,为什么突然将散功的方法写下来?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是不是瞒着我在做什么危险之事?”

    接下来的话叶白衣不敢问出口。他很想问容殊,是不是已料知自己活不到亲自为他散功的那天,所以才会提前记下方法,为他做好安排。

    容殊倍感莫名地看着叶白衣,反问:“你就不能想我一点好?”说着,伸手按在叶白衣的肩头,安抚道:“散**心法的过程极其复杂,错一步都不行。我心中事情繁多,若不写下来,将来为你散功时出错了怎么办?”

    叶白衣凝视着容殊,不知该不该信他。

    容殊任由他打量片刻后,才笑问:“我在你心中信誉便这般低?一有风吹草动的,你就怀疑我是不是又要背着你做什么。”

    见叶白衣眼中仍有疑虑不散,容殊只得道:“我要把你拉回人间,又怎会放你一人在人间,自己去赴死……”

    未尽的话被叶白衣伸来的手捂住,“别说这话。”叶白衣蹙眉,很不喜欢容殊最后说的那几个字。

    容殊将叶白衣的手拿下来,认真道:“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你信我。”

    时至此刻,容殊才知道原来叶白衣内心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他的一生总在旁观、失去和寻觅,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谁,也从来没有被他人慎重承诺过。

    想到这里,容殊不免心中涩楚,为自己,也为叶白衣。

    叶白衣盯视着容殊,见他面容带笑眸光坦诚,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点头道:“你最好没有骗我……”。否则,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也会将人找回来,先痛揍一顿再说。

    “没有没有,叶大侠但请安心。”容殊笑颜灿灿道:“走吧,回去还能睡一会儿,再磨蹭下去,天都亮了。”

    叶白衣整个人放松下来,已相信容殊的话。

    将册子收入怀中,叶白衣又瞪了容殊一眼后,率先转身就走。

    容殊失笑,几步追上前,两人并肩往客栈方向走去。

    微风轻拂,撩起叶白衣肩头一缕黑发幽然飘动,容殊不着痕迹地侧目看去,嘴角漾开一抹隐匿思绪的苦笑。

    若此次他有命活下来,他保证,这真的是最后一次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