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星河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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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休养几天后,周子舒提议让容殊和他们一起回四季山庄。

    如今四季山庄已经重建,容殊过去居住继续养伤,怎么也比在客栈好得多。

    容殊询问叶白衣的意思,见他点头应允,便答应了周子舒的好意。

    “不去龙渊阁吗?”坐在马车上,容殊掀开帘子坐在靠近门口之处,问着帘外赶车的叶白衣。

    “不用。”叶白衣含笑道:“江湖人,不拘泥落叶归根在何处。就让容炫那小子待在龙渊阁吧,以后若有机缘去龙渊阁,可再带他回长明山。”

    容殊知他是因为自己受伤缘故,所以才放下去龙渊阁的计划改道前往四季山庄。但因容殊自小在南疆长大,终日经历的又是各种嗜血厮杀,对人身死后一定要葬在何处倒不执着,点头道:“将来百年后你我都要死时,再带爹回长明山,我们一同留在那里也很好。”

    叶白衣失笑道:“想的还挺长远。”

    从太湖派前往四季山庄的路程不算太远,温客行和周子舒策马先行,回去做些准备,留下顾湘和曹蔚宁一路同行照顾容殊。

    几人走走停停,入夜便寻合适的地方休息,并不连夜赶路,因而本是三五日就能到,硬生生走了七日。

    马车在四季山庄门口停下时,温客行早已等得不耐烦,上前扶容殊下车,皱着眉头道:“你这是游山玩水去了?怎么这么久?”

    容殊笑答:“走得有些慢,让你等着急了。”

    “不是我,”温客行道:“大巫来了,说有事找你,”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叶白衣,凑近容殊低声道:“好像是什么重要之事。”

    容殊顿时明白,当即连房也不回,直接先去见乌溪。

    叶白衣拦不住,正要跟着一起过去,容殊停步回头对他道:“我饿了。”

    叶白衣脸色未变,眼神却透着对他伎俩的一清二楚,不悦道:“你竟还有事瞒着我?”

    以前一要支开他,就说要吃桃酥。现在买不到桃酥,就改口“饿了”,明晃晃的不想让他跟,连个像样的借口都不找。

    容殊拉着叶白衣的袖摆拽了拽,委委屈屈地看他,“真饿了。”

    叶白衣无声叹气,手指在容殊额头一弹,“我去给你做饭,一会儿你回房间来吃。”

    容殊点头,目送叶白衣离去后径直走向乌溪的院落,到时见他正在院子里晒东西,上前问道:“什么东西。”

    “乌骨参,”乌溪回答:“我种在南疆的草药,让人给送来不少,应该足够你吃的。”

    容殊随手拿起一个一闻,味道极其刺鼻,当即嫌弃地扔回去,“好难闻,你这是给我吃的?不会毒死我吧?”

    乌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这身体,什么毒能把你毒死?”稍作停顿,又道:“我已经让人把所需的冰蚕都送过来,但有一些还未长大,要你的血来喂养他们,这乌骨参……有回血的奇效。”

    容殊一愣,随即欣喜上前拍着乌溪肩头道:“巫童,多谢你愿意帮我。”他还以为要说服乌溪帮忙,会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我愿意帮叶白衣散**心法,是不想你和他百年后一生一死,天人永隔,连来生都没有希望。”乌溪正色道:“比起生与死的痛,你现在流这些血便也不算什么,总归我会想办法帮你养回来的。”

    听完乌溪一言,容殊扬着笑凑近他,“用血喂养冰蚕这事,你先帮我瞒着叶白衣,别让他知道。”

    乌溪给了他一记无奈的眼神,仿佛在说:同住一处,能瞒多久?

    乌溪所料果然不错。冰蚕就养在四季山庄,容殊便是再小心翼翼去放血,又怎能不被就住在隔壁的叶白衣发现?

    何况叶白衣从来都对容殊极为上心,对他事无巨细知道得一清二楚。即便容殊将伤口割在手臂上,又用袖子挡着,也很快便察觉到他手上有伤。

    将容殊左手端的茶壶拿下来,叶白衣慢慢掀开他的袖摆卷上去,见容殊缩手要躲,皱眉瞪了他一眼后低头一看,大大小小的几道刀疤虽然不深,但明显是新伤,其中有两道还未结痂。

    托着容殊的手看了好半晌,只看得容殊内心惴惴不安,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只是……”

    “我知道,”叶白衣打断容殊的话,抬眼叹道:“是为了养大冰蚕,给我散**心法。”

    容殊反手握住叶白衣拉他在桌边坐下,边想边道:“以前瞒着你,是知道你不喜欢看我受伤。现在瞒着你,是怕你太过自责。”

    叶白衣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容殊,听他又道:“你我既然已经定下终生之约,这**心法无论如何都要散去。要散心法,势必需要冰蚕,也就必然要到用我的血。我知道你也很想散**心法,但对我的受伤又无能为力,所以我才不想让你这么快知道,怕你过于自责。”

    说着,容殊双手捧上叶白衣脸庞,清浅的眸子里透出心悦的光,温柔道:“可我想这么做,我想给你治病,让你陪着我吃吃喝喝,跟我一起共白首。”随即嘴角上扬,弯出一抹笑意,道:“我的仙人,还是不要住在山上,下山来和我一起渡红尘好了。”

    叶白衣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容殊,惊讶道:“你……你想起来了?”

    容殊微微摇头,“只是想起小时候好像你来陪我玩过,那时我还以为你是仙人下凡。”

    虽然他六岁前的记忆偶尔也能断断续续想起一些,但大多都是碎片式的。容殊在南疆试药的那几年,被迫丢失的记忆很多再也找不回来了。

    叶白衣愧疚的心被容殊稍稍安慰。

    知道容殊在用血喂养冰蚕,也知道这冰蚕是用来散**心法的,但叶白衣没有办法不责怪自己。

    他不后悔当年练**心法去救容长青,如若他没有练成,时至今日他与容殊也根本走不到一起。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原谅自己,以这样的方式来伤害容殊。

    尽管容殊一再保证不会放血到自己不能承受,也有乌溪在不断助他回血,叶白衣内心终究还是沉重且自责的。

    这样的情绪一直维持到温客行都看不下去,逮着机会找叶白衣打了一架,将他堵在心口的那口郁结发泄出来后,才道:“我说你这个老怪物,流血的是小殊又不是你,你不好好安慰他多给他做些好吃的,反而一天到晚的让他来安慰你,像话吗?”

    见叶白衣被一语惊醒,温客行这才没好气地道:“我弟弟流这些血,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你要不对小殊好,回头我带他去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到时有你好哭的。”

    叶白衣勾唇一笑,道:“小颜的事不劳你费心,还是多花些心思在你家周子舒身上吧。听说昨晚你又被他赶出房门?也不知这四季山庄的消愁酒,够不够你喝的。”

    “你!”温客行语噎,顿觉自己简直是多此一举要过来打醒叶白衣,还不如让他继续郁闷下去,最好郁闷死算了。

    等叶白衣离开,周子舒才从廊下的拐角走出来,“你对叶前辈,倒也不似嘴上说的那般刻薄。见他当局者迷,还特意过来开解。”

    “我哪里是要开解他,”温客行展扇轻摇,嗤之以鼻道:“不过是怕他这样影响到小殊,否则才懒得多管他的闲事。”

    周子舒也不拆穿他,只笑着摇了摇头,道:“我问过大巫,散**心法除了要用冰蚕外,还得在叶前辈释放无境之火时有人以内力护他心脉。想来这事小殊本打算自己做的,不过他也尚在恢复之中,此事你便相助一二,如何?”

    温客行当即道:“自然。虽然我是不怎么喜欢那老妖怪,但也不至于放任小殊不管。我这做哥哥的,怎样都会帮他。”

    等一切准备就绪,乌溪开始每日替叶白衣施针。

    被放置了好几桶冰块的房间里寒气逼人,叶白衣脱去上衣坐在塌上,胸腔腹部的穴位上扎着数十根银针。冰蚕趴在他右手的中指上,从咬破的皮肤处大口吸食,不一会儿原本透明的冰蚕浑身通红,宛如浸血般涨得圆滚滚地从手指上滑落下去。

    温客行盘腿坐在叶白衣身后,以内力替他护着内府大开时的心脉。

    无境之火从内府被一点点放出,叶白衣只觉身体仿佛置身于烈火之中,灼热的焚烧感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烧透,剧痛从四肢百骸轰然炸开,喉间一股腥甜上窜,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容殊、周子舒等人坐在门外等着。

    听见屋内动静,容殊搁在膝上的手陡然收紧成拳,低着头一动也不动,整个人宛如入定了般。

    早在开始前乌溪便告诉过他,散**心法最初必然是难的。叶白衣体内的无境之火压制太久,便是慢慢将其放出,他的身体也承受不住这烈火灼烧,会被剧烈的疼痛冲击得吐血实属正常。因此无论容殊怎么担心,也不可贸贸然闯进去,以免打扰到屋内之人。

    虽然知道这是叶白衣必要去经受的,但容殊的心还是会隐隐作痛。

    周子舒伸手按在容殊肩膀,安慰道:“大巫说了,时间越往后,会越顺利,你不要太过担心。”

    容殊点头,沉默地聆听着里面的动静。

    大半日过去,门“嘎吱”一声往里拉开,容殊忙起身转回去看,正巧对上乌溪看过来的眼神,“今日已经结束。”说着回头看了屋内一眼,道:“他还得这样再历九十九日,方可将**心法全部散尽。”

    温客行也跟着走出来,边擦手边道:“人已昏睡过去,你去看看他吧!”

    容殊朝乌溪和温客行点头感谢后,进屋一看,叶白衣只着中衣躺在塌上,面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虽并无大碍,但也是肉眼可见的虚弱。

    容殊走至塌旁坐下,用帕子将叶白衣唇畔的血丝擦净后,握着他的手抵在自己额头,轻声道:“你受苦了,阿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