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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白衣番外(上)

    容殊出生在长明山的冰天雪地里。

    年迈的容长青夫妇下山去办些事,比预计回来得晚了几天,回长明山小住的容炫放心不下,亲自下山去接。容殊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生。

    叶白衣是第一个抱容殊的人。

    将脆弱的新生命包裹严实后抱在怀中,看着他涨得通红、还不能睁开眼睛的脸,叶白衣从未觉得心底这般温暖过。仿佛置身在九月的阳光下,从心到身都因这突如其来的暖意而喜悦起来。

    叶白衣自从在长明山住下后,一年到头下山的时间极少,一晃几十年,他已经快忘记“温暖”是什么感觉。长年吃冰饮雪,让他觉得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都被冰冻起来。

    容殊的到来让叶白衣心底泛开莫名的温暖和感动,心脏也一度急速跳动,变得鲜活起来。

    容炫回来后得知岳凤儿已经生产,既自责未能陪在妻子身旁,又高兴妻儿平安。抱着容殊舍不得撒手,见怀中婴孩五官清秀,当即便道:“长得这般好看,不如取名容颜如何?”

    容长青和岳凤儿倒不反对,叶白衣却只觉这名字直白到过分,以至于有些难听,着实配不上模样甚是好看的新生儿,便以一己之力将名字更为“容殊”。

    对容殊,叶白衣付出了十二分的喜欢和上心。从前闲暇无事创一创剑法,刻几把兵刃,或与容长青秉烛夜谈,无论什么时辰总能找到可做之事。如今却觉做什么都不如抱着容殊逗他笑来得有趣。

    就连容长青也笑道:“看来你是极喜欢这孩子。”

    叶白衣深以为然。心想怎么小殊就这般合他眼缘,从第一次抱起这孩子开始,对方就在他心底扎了根,喜爱的情绪一日赛过一日。

    叶白衣活到这般岁数,才终于体会到什么是“喜欢到心坎里,捧着都怕化了”。

    叶白衣想,自己要亲自抚养小殊长大,将一身的本事全教给他,只要他喜欢的、想做的事情,自己都不会拦阻。

    叶白衣又觉得还应该为容殊创一套独属于他的剑法,还有适合他的兵刃。因此常常在心内琢磨,不知道将来小殊想练什么?刀?还是剑?这般一想,既盼望容殊快快长大,又怕他长得太快时光飞逝,陪不了自己很久。

    叶白衣和容炫的最后一次争执爆发后,容炫携妻儿连夜拜别父母,决绝下山。

    那时容殊还不足月,被岳凤儿抱在怀里随同容炫走小路下山。行至一半路程时容炫回头,看见叶白衣站在山顶面朝这边遥遥而立,岳凤儿轻声道:“夫君,若舍不得,回去也罢,师父不会介怀的。”

    “不回。”容炫斩钉截铁道:“他这般藏私不肯教我**心法,我已与他断绝师徒关系。我下山后自有我的天地,他便留在长明山陪父亲好了,此后都不必再见!”语落,硬下心带着妻儿头也不回地离去。

    皑皑冰雪之中,叶白衣目送容炫夫妇抱着容殊远走,似乎心也跟着空出一块,冷寂的风不断往里刮入,让他只觉这一夜的冷似乎比往日来得更加彻骨。

    悉心教导栽培的爱徒带着误会决然离开,叶白衣的心痛至极至却无处倾诉,他只能安慰自己,还好容长青还在,至少他还有一丝丝的慰藉。

    叶白衣再度忙碌起来,偶尔研究剑谱,也会寻些精铁打造新的兵刃,但时常忙着忙着就觉屋内实在静得厉害,少了容殊的哭闹声,连山上的风雪声都清晰不少。

    容长青的妻子在容炫下山后的第二年染病去世,容长青悲痛万分,一病不起。叶白衣再也没有时间去想容殊,他每日都在照顾容长青,费尽心思为他熬药煮各种吃食,只盼望日渐消瘦的容长青能喜欢而多吃一口。

    山崖峭壁上的梅花开了又谢,容长青也终究没能熬过容炫离开后的第三年,对守在塌边满脸痛苦的叶白衣轻声道:“对不起,也只能陪你到这里了……我要去见玉儿了,她已经等我很久,怕已经等得很是着急……”

    叶白衣送走容长青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醉生梦死,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也想不起今夕是何夕。每日喝醉后便躺在塌上唤着容长青的名字,醒来就吐,吐到浑身都在冒冷汗,五脏六腑如同被业火焚烧,剧痛难忍。

    但他无力改变,容长青的去世仿佛将他的心一并带走,身体鲜血淋漓地疼痛着。

    这日叶白衣又下山买酒,路过一家酒楼时听见有人在闲谈江湖琐事,其中一人道:“那容炫剑法果真超群,年纪轻轻便已打遍天下无敌手,最难能可贵的是此人性情爽朗,与他相处过的人无一不夸赞他。”

    “他妻子是神医谷的传人,也常给人施针义诊,”又有人赞叹道:“容炫夫妻二人,着实是侠义仁心。听说只要谁有难前去求助,容大侠都会义不容辞的帮忙,绝不会推辞。”

    “我听说他还有个儿子,”另一人道:“虎父无犬子,想来也必会如他爹一样,成为一代大侠。”

    容殊……

    叶白衣突然发现他已有很久很久没再想到容殊,也有近三年不曾见过他,不知道现在长成什么模样。

    叶白衣将酒随意放在街角,寻处客栈将自己收拾干净后,一个镇一个镇地打听,询问容炫的居所。

    几经周折好不容易得知容炫下落,知道他如今受邀在江南与一众好酒煮酒论天下,叶白衣欣喜若狂地飞身前往,却在到达江南城外时心生怯意,不敢贸贸然前往与容炫相见,只趁着夜色悄悄潜入山庄,曲身藏匿在屋顶仔细寻找熟悉的身影。

    “娘,爹每天都在忙什么?”月色下,岳凤儿牵着小小的容殊从回廊尽头走来。容殊抬头看向岳凤儿,稚嫩的脸上满是好奇与不解,“娘,爹不是说,很快就会带我去找衍哥哥吗?都这么久了,爹为什么还不带我去找衍哥哥?我想衍哥哥了,想要衍哥哥陪我玩。”

    岳凤儿笑道:“小殊乖,你爹爹暂时还走不开,你再耐心等等。等你爹忙完,他就会带你去找你的衍哥哥了。”

    “哦!”容殊低下头,神情略有失落。

    察觉到容殊的不开心,岳凤儿起笑安慰,“过几日天气好转,让爹爹带你去放风筝可好?”

    “好呀!”容殊立时欢喜,脸上漾开期待,“娘你去跟爹爹说,让他不要忘记了。”

    “明日见到你爹爹,我就跟他说,让他记在心里。”岳凤儿含笑应下,“煮酒论剑是大事,陪我们家小殊放风筝也是大事呀,对不对?”

    容殊还听不懂什么是“煮酒论剑”,但他觉得没有什么事能比放风筝重要,遂一本正经点头,“恩,我的事最重要!”

    容殊跟随容炫和岳凤儿来这处庄子已有多日,这里除了一些江湖人士,再没有别人。容殊觉得很孤单,没有同龄的玩伴,甚至连爹娘每天能陪伴他的时间也很少。

    虽然岳凤儿承诺会让容炫抽时间带他去放风筝,但容炫实在太过繁忙,每日来邀他的人能把门槛踏破,因而“放风筝”之事渐渐也就不了了之。

    这日,容殊正蹲在后院拿树枝戳着泥土里到处跑的蚂蚁,突然一个小巧的红色果子从天而降落在面前。

    容殊伸手捡起果子,顺着果子落下的方向仰头看去,绿荫茂盛的树上坐着一人,笑颜灿灿地朝他招手,“小殊。”

    因容炫喜爱结交朋友的缘故,容殊从小耳濡目染的倒也不太认生,脆生生问道:“你认识我?你是爹爹的朋友吗?”

    叶白衣从树上飞下,一袭净白衣衫在空中肆意飘动,宛如神仙下凡,只看得容殊一愣,等人停在面前后才惊喜地一把拽住叶白衣袖摆,眼眸灼灼道:“你是仙人。”

    叶白衣忍俊不禁,“我不是仙人,我是……”,话到这里却不知该如何往下。

    容炫下山时单方面断了与他的师徒关系,现在跟容殊说自己是他太师父,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

    “你就是仙人。”容殊固执道:“衍哥哥说,仙人都穿白衣服,住在山上,还会飞。你穿着白衣服,你会飞,你住在山上吗?”

    叶白衣点头,“我……也是住在山上。”不过那纯粹是迫不得已的。

    “那你就是仙人。”容殊一锤定音,随即眸子亮晶晶地问道:“仙人,你是来陪我玩的吗?”

    叶白衣在见到小容殊的第一眼,就觉他实在是可爱到自己的心坎里。如今近距离再看,见他唇红齿白甚是好看,当即心中爱怜的情绪涌动,笑着摸了摸他头顶,柔声道:“你想我陪你玩,我便陪你玩,如何?”

    “好啊好啊!”容殊高兴地拍手,握住叶白衣的几根手指就要拽他走,“我要去告诉爹爹,有仙人陪我玩。”

    “小殊,”叶白衣轻轻拉住容殊,蹲身与他平视,认真道:“以后我常来陪你玩,但你要答应我,不能告诉别人这件事。”

    “爹爹娘亲也不能说吗?”容殊问道。

    “爹娘也不说,好不好?”叶白衣温柔哄他,“这是我们的秘密,只有你和我知道。”

    容殊想了想,猛点头,朝叶白衣伸出小手指,“那我不告诉爹娘,这是我和仙人的秘密,仙人只做我一个人的仙人。”

    “好。”叶白衣伸手与容殊的小指拉在一起,口吻柔和而慎重,“我只做你一个人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