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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回 莫非神示

    

    六月二十三日乃钦天监监正呈报的近一个月中最好的黄道吉日,最适宜举行大型典礼以及婚嫁事宜。

    麟德宫上下里外一片鲜艳的红色。宫娥内监们早已布置好了一切,处处张灯结彩,喜庆无比,每个进到麟德宫的人都无不惊叹。相较前些时日承平公主的寿宴,今日的麟德宫显然要壮丽得多得多。

    胤瑄多次嘱咐太常寺要将今日的册封大典打理得井井条条,务求任何细节都要尽善尽美,太常寺上下自然不敢怠慢:要知道玉禹卿可是现下皇帝身边最得宠的人,他们当然得罪不起。

    而多日来的辛勤忙碌终于换来了胤瑄的肯定。他端坐大殿主位,四下打量,越看越满意。

    后宫众人比上次承平公主寿宴时更为积极:吉时选在巳时三刻,而辰时时分,几乎所有人都到了。再仔细一瞧,众人就像是事先约定好了的一般,个个打扮得清清淡淡,无甚装饰,就连一向我行我素的淑妃也没有穿戴得多么花哨,只是一袭杏红宫装,头上配了同色的花饰,而皇后和顺昭仪也不约而同地简约起来。可太后不知怎的,这么多年来,竟然破天荒第一次也要来参加这次的册封仪式,只是因为每日早上都要礼佛,所以要最后才会到来。

    “启禀陛下,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可以开始了。”过了一阵,钦天监监正在殿外反复观察了一番日晷和漏壶,终于禀报了上来。

    胤瑄点了点头,便有鸣赞官开始唱礼了。

    因为这次是封婕妤,仪式上比不得封嫔封妃那样繁琐,相对来说要简单一些。但是为了表示对玉禹卿的重视,胤瑄还是坚持破了祖制,特意加了授金印这个环节。而事实上,手持金印的只能是嫔以上的妃嫔。

    鸣赞官宣了玉禹卿进殿之后,无数只眼睛便齐齐黏在了一处。

    香风拂动,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不由都微微张大了嘴——只见玉禹卿一身大红礼服,裙摆长长地拖在地上。小夜淙儿在左右分别扶着她,缓慢而沉稳地一步一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串宫娥。

    她脸上的妆容显然经过了精心修饰,为了配合今天的喜庆,眉间还特意点了一个大红色蝴蝶模样的花子。乍一看去,原本就绝美的面容就更为大放异彩了。她的发丝被一丝不苟地盘了起来,发间点缀着金钗和金步摇。她每走一步,金步摇便摇摇晃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静中有动,相得益彰。一红一金,玉禹卿往麟德宫上就这么一站,霎时便光芒万丈,华丽非凡,晃得众人直喊睁不开眼。

    待她在殿中站定,小夜淙儿这才轻轻放开她,她盈盈拜倒,向皇帝和太后等人行礼,声音说不出的婉转动听。

    “免礼免礼,快起来吧!”胤瑄笑意荡漾,忙伸手示意。

    小夜二人忙上前扶起她,她站稳之后,慢慢抬头看着胤瑄,见他正一脸的惊艳,心下大快,不由嫣然一笑,生出无限的娇媚来,他顿时身子一酥,神思更专注于她,丝毫不愿移开视线。

    鸣赞官即刻展开圣旨,朗声宣诏:“咨尔江南道扬州府松阳县县丞玉延庆次女玉禹卿,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职宜佐内,备资四德之贤。朕以尔誉重椒闱,德光兰掖,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金印进封尔为正五品璟婕妤。懋赞坤仪,迓鸿庥之方至。尔其秉承圣训,笃孝思进。钦此。”之所以这封号是“璟婕妤”,也是胤瑄为了纪念两人的一番际遇而特别拟定的。

    这时,便有尚礼女官捧了金印呈给玉禹卿,她稳稳接了,柔声道:“臣妾谢陛下恩典,谢太后恩典。今后必定端正为人,小心行事,一切谨遵陛下、太后和皇后娘娘的教诲。”

    “好了好了,跪在地上这么久,还不快起来?别弄疼了膝盖。”胤瑄怜惜道。

    玉禹卿听了,自然暖意盈怀,礼貌谢了两句,还了他一抹情意绵绵的深笑。

    然而殿中数人,又有谁不嫉不妒?玉舜凝更是恨得气急攻心。

    两人这般卿卿我我,太后无奈,只好轻轻咳了一声,向胤瑄递了个眼神,他一下子会意,顿觉有点羞赧。

    太后随后赐了一对玉如意给玉禹卿,皇后又训诫了一番,乐工奏乐,以舞庆贺,时至午时,鸣赞官终于大声宣布“礼成”。

    小夜淙儿互看一眼,大为欣慰。

    玉禹卿更是心海翻腾:一想到终于苦尽甘来,与胤瑄正式结为了夫妻,实在是有说不出的激动,抑制不住热泪盈眶。只是她怕众人看见,连忙悄悄忍了回去。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大殿之外,忽见一个内监跌跌撞撞地奔来,也不顾许多,一下子扑倒在地,仓皇对胤瑄道:“启、启禀陛下,不好了!”

    胤瑄顿时满脸不快,沉脸喝道:“放肆,你不知道这是册封大典吗?这样冒冒失失闯进来成何体统?”

    那内监擦了擦汗,连忙惶声道:“可、可是陛下,奴婢真、真的有要事禀告,请陛、陛下恕、恕罪!”

    “行了行了,”胤瑄不耐烦地摆摆手,“究竟出了何事?”

    那内监乃是营造司的人,此刻他吞了吞口水,定定神之后正色回道:“启禀陛下,方才奴婢们在鉴湖边上种树,结果翻土的时候发现了一块石碑,上面写了些字,好像不太、不太吉利。”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什么不太吉利?”胤瑄心烦意乱。

    “陛下,”内监皱着眉说,“奴婢听说,前朝也出过这种事。奴婢们挖出的石碑,好像、好像是什么天降神示……”

    “天降神示?”太后一愣,继而转向胤瑄,忧从中来,“皇儿,哀家也曾听闻在前朝神龙年间,有一次宫里翻种梅林,结果挖出了一块陈旧的石碑,上面写了两句诗,大概的意思是说,宫中有一位姓彭的妃子会害死隆庆帝。前朝一片震惊,将此视作神示。但隆庆帝心软,没有杀这位妃子,后来这位妃子便被幽禁了起来,以挡灾祸。”

    胤瑄听了,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玉禹卿则浑身打了个激灵:偏偏在册封大典这天挖出这块见鬼的石碑来,难道此事和我有关?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没容她多想,胤瑄便霍然起身,带领着众人往鉴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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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鉴湖岸边已经围了好多人,一见胤瑄来了,慌忙纷纷散开让路。

    “东西在哪儿?”胤瑄沉声问道。

    内监跑到前面被翻开的几处泥土堆旁,指着那块石碑说:“陛下,就是这个。”

    于是便有两人捧着石碑呈了上来。

    众人定睛一看,见这块灰色的环形石碑布满了裂痕,好些地方都缺损了。而石碑两侧则分别用朱砂写了两句诗,但字迹比较模糊,不过仔细看还是能够识别出来:皆闻有女颜如玉,谁怜无处送禹卿。狐媚惑主终成祸,一朝身死难报国。

    玉禹卿只消看一眼,便觉头脑嗡嗡作响,痛得快要裂开了。

    众人面面相觑,惊诧无比。然而,众人的第一反应,竟然都没有半分的怀疑。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胤瑄脸色大变,微眯双眼,忽然一掌拍到石碑上,差点将它震碎,吓得众人俱都为之一骇。

    皇后又惊又慌,但她毕竟是一国之母,此刻正是需要她镇静的时候。于是她指着石碑缓缓道:“这首诗既不讲究平仄,也不讲究押韵。但这却是一首藏尾诗,四句话最后一个字连起来便是:玉卿祸国。而第二句话竟然还直接道出了禹卿两个字,那么就应该是玉禹卿祸国。而且字里行间,把玉禹卿说得犹如西周的褒姒那般,字字不留余地。这首诗浅显易懂,摆明了是让看见的人都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玉禹卿边听边不住出冷汗,小夜在一旁不断帮她擦拭。

    “为什么石碑上会刻着这种话?”顺昭仪从未见过这种事情,都有些呆了。

    “无缘无故的,从地里边翻出来的石碑怎么会有这种字呢?”怡充容对此事的来龙去脉当然心知肚明,然而此时她却故作惊讶万分,小心翼翼道,“难道真如太后所说,跟前朝一样,是天意示警么?”

    “胡说什么?!”胤瑄猛然一喝。

    “怡充容,你很希望是天意示警吗?”沁修仪站在怡充容身边,此刻不觉阵阵冷笑。

    “哪有?怎么会呢?只不过这石碑太诡异了,又和前朝之事一模一样,所以臣妾才会觉得奇怪。”怡充容立马反驳道,心头却“咯噔”一下:难道沁修仪看出来了什么?可是看样子也不像啊!听说沁修仪和玉禹卿一见如故,虽然见面不多,但交浅言深,多半她是在为玉禹卿打抱不平吧!那就好。

    想着这些,她又放心了下来。

    玉禹卿见沁修仪如此维护她,心中自然感动。她不由看了看沁修仪,见她给了自己一个信任的眼神,心底不禁踏实了不少。

    “皇帝,可还记得刚才哀家说过的前朝那件事吗?”太后忽然沉声问道。

    “当然记得。”胤瑄回过神来,有点疑惑。

    “那个被幽禁的妃子被囚五年之后,天龙教教众一路打进了京城,差点儿杀进了皇宫。幸亏朝廷上下一致抵御,再加上驻守边关的几位大将及时赶回护驾,这才剿灭了天龙教教众。然而隆庆帝因为惊吓过度,没过两个月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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