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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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身世

    三十九  身世

    星子翻身起床,走到门边,正待出去,却又想,门外是大哥派来看守自己的人,何必与他们争执?绕到床后,见有一扇小窗,星子轻轻推开窗子,纵身跃了出去,悄无声息地落地。星子借着朦胧星光,发现所在是一处庭院内,一丈多高的青石围墙隔开外院。这自然拦不住星子,轻巧地翻墙出院。

    大约此处是山庄腹地,巡逻的人并不多,只偶尔有庄丁打着灯笼走过。星子一一避开,忽记起前日里自己闯入矢首县衙,也是这般偷偷摸摸的,顿生出几分悲哀几分迷惑,自己和大哥之间,怎么也会到了这一步?

    山庄内一片黑灯瞎火,花草树木,依稀仿佛,星子摸黑绕了一阵,忽发现自己迷了路,转来转去都在原地。星子定下神,想起以前曾从师箫尺学过的奇门八卦,五行生克,慢慢回忆出破解之法,出了迷阵,眼前却是一片银光闪闪,竟是一大片湖泊。遥遥望见湖心是一座小岛,岛上有几间房舍,透出灯光,应是有人。

    星子心跳加速,这半夜灯火必然是秘密所在,直觉告诉他,大哥一定在岛上!星子此时一刻也等不得了,只想马上见到箫尺问个究竟。那湖心岛与岸边只有一铁索桥相连,说是铁索桥,实际上只是一根拇指来粗的铁链,凌空横越。星子知道,要无依无凭走过这数十丈的铁链,非有绝世轻功不可,大哥定然是没问题的。星子起了好胜之心,提一口气,跳上那根铁链,甫一站上,夜风袭来,铁链一阵摇摇晃晃。星子稳住心神,一步步向湖心走去。

    顺利走了一大半,离小岛还有十余丈时,星子忽听见岛上有响动,似有人喊了声:“有贼!”接着是利器破空而来的声音,星子听风辨器,似飞镖之类,直袭自己上中下三路,竟是夺命的手段!星子在铁索之上,如何腾挪?只得将身一低,双足勾住铁链,整个人倒悬空中,堪堪躲过!尚未喘息,又是数枚袖箭射来,星子避无可避,好在出手之人功力稍弱,来势不似方才迅疾,星子左右开弓,将那三枚袖箭卷入衣袖之中。这才高声唤道:“大哥!我是星子!”

    “星子?”果听见有箫尺的声音。接着便听见箫尺上了铁索,大踏步走近星子,一把拽住他的双脚,将他拉了起来,接着拎住星子的后襟,快步如飞,复回到岸上,将他往地上一掼!

    这时也已惊动了庄内防卫,一队队火把照亮黑夜,组成数条火龙,迅速围了过来,星子惊讶于这山庄内竟藏了这么多人,行止有度,听不见人声喧哗。再看箫尺满面冰霜,冷冷地瞟了自己一眼。星子一肚子要问的话一时竟开不了口,只喃喃地唤了声“大哥!”

    箫尺厉声喝令:“跪下!”星子心中万分委屈,但十年来,从未见过箫尺如此声色俱厉,不知他为何大动肝火,星子勉勉强强跪下,撅着嘴不作声。箫尺冷然道:“未得许可,擅闯禁地,该当何罪?”

    原来那个湖心的小岛是禁地,星子不服气地辩解:“大哥!我不知道那是禁地,我是有要紧的事情想要问你。”

    旁边转出一人,朝箫尺微一躬身,朗声道:“擅闯禁地,当是死罪!”星子一听,不由愣住,难道大哥竟会要我的命?顿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向来他将箫尺视为自己最终的保护神,换作从前,这样的念头绝不会有,一时心乱如麻。

    箫尺沉吟了片刻,方开口道:“庄规如此,理当执行。只是前日京城劫狱,他曾拼死奋战,掩护有功,恕我为他求个情,还请刑堂长老从轻发落。”

    方才说话那人叫作海哥,在庄中执掌刑罚。箫尺纪律严明,自己虽为首领,对各项规则却是一体遵循,御下也皆是按章行事,从无偏私。海哥听箫尺开口求情,犹豫一下,道:“既然是有功之人,那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改为杖责五十,面壁十天。”又转向众人,“大伙儿可有异议?”

    箫尺见众人并无异议,拱手道:“多谢海哥与各位兄弟!”

    星子见这阵仗,知道事情不是闹着玩的,看来自己真的是做错了,还有劳箫尺亲为自己求情,但以前大哥要自己做什么或不做什么,都会事先详尽地讲明白,为什么这次什么都不愿交待?甚至都不肯正眼看看自己。

    星子还愣着,已上来两个彪形大汉,便要将星子拖下行刑。星子本无意抵抗,只追寻着箫尺的视线,盼望着那熟悉的温暖目光会落在自己身上,哪怕痛楚之中,也会带来鼓励与安慰。但箫尺始终静静地平视着前方,似乎全忘了星子的存在。

    人群自动向后退去,当中形成半圆形的空地。星子被拖到空地中央,头朝下趴在地上,四肢分开。当面颊接触到那冰凉的青石地面,星子忽有似曾相似的感觉,那是在皇宫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暴君杖责。自己曾于午门外披红挂彩,享尽新科状元的荣耀,也曾于午门外捱刑受辱,看尽世上冷眼。只是那皇帝操纵的朝荣夕枯、翻云覆雨,哪怕天壤之别,星子也从不曾放在心上。但为什么,为什么大哥也会这样对待自己?

    星子想要抬头看着箫尺,肩膀却被人死死地压住了,动弹不得。忽然臀上一凉,原来是裤子已被扯下。星子顿时涨红了脸,他虽不是第一次挨打,但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衣杖责。星子再忍不住,挣开束缚,仰头高声叫道:“大哥!”

    箫尺不欲观刑,正打算转身离去,忽听见星子呼唤,声音凄厉急迫,似面临灭顶之灾的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最后的求救之声,又仿佛时光倒流,那个天真倔强的六岁孩子在呼唤哀求着自己。箫尺迟疑了一下,缓步走到星子面前。

    星子**的背部、臀部和双腿密布的伤痕映入眼中,箫尺分辨得出那是杖伤、鞭伤,青紫色的伤痕重重叠叠、深浅不一,如一条条丑陋的蜈蚣爬满了星子细致白皙的肌肤,火光映射下愈发触目惊心,昭示着当时受刑的惨烈。

    箫尺不由怔住,这些伤痕大都愈合不久,有的伤上叠伤之处刚刚结疤,这几个月星子在京城过的日子可想而知。也曾听说星子被皇帝当众杖责,但自己一直事务繁忙,竟没有放在心上,而待查明他的身世后,对他就更加刻意漠然视之了……箫尺心中泛起一丝愧疚,压下翻腾的思绪,故作平静地问:“什么事?”

    星子一只手勉强撑起上身,直视着箫尺,目光炯炯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大哥!我知道今晚是我做错了,你就算打死我我也绝无怨言。只是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箫尺蹙眉反问。

    “大哥!你不要装聋作哑,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意思!”星子终于忍无可忍,声嘶力竭地喊道。

    箫尺缄默,水面上的劲风袭来,卷动他的衣衫,箫尺纹丝不动,如沉睡于深山之中的千年岩石,围观的众人亦默不作声,似化作了山间的林木,唯有浓黑如墨的夜色,无边无际弥漫。

    箫尺的视线缓缓在星子遍体伤痕梭巡,良久开口:“你真的想要知道?”

    “是!”星子毫不迟疑,就算死也死个明白。

    “那好,”箫尺深深地凝视着他,“你起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钳制星子的兄弟闻言即退到一边,箫尺又转头对海哥道:“我现在要带他去处理一件重要的事,一两日后回来领责,恳请长老允许。”

    “这……”海哥却面现难色。

    箫尺淡淡一笑:“规矩不可自上废,该怎样就怎样。”说罢上前几步,脱去上衣,朝北跪下。

    星子刚站起,整理好衣衫,忽见箫尺却跪下了,难道是大哥要替我受刑?星子失声惊道:“大哥!”箫尺回头,一道凌厉的眼光扫过,星子只得知趣地闭了嘴。

    海哥朗声道:“刑罚严肃,不可随意中止,大哥,得罪了!”箫尺点点头。便有一名膀大腰圆的壮士上来,手中擎着一根黑色的蟒鞭,那鞭子乌黑发亮,足有手腕粗细。星子惊得瞪大了眼睛,但这场祸端由自己而起,若再贸然求饶,怕更会连累了他。

    那人走到距箫尺六尺开外站住,俯身向海哥行礼。礼毕,手腕一抖,展开长鞭一甩,鞭梢拍在青石地面,噼啪之声如碎石裂帛,星子心头一紧,似那巨鞭落在自己身上,抬头见四周的人皆对自己怒目而视,星子自知理亏,垂下脑袋,向后退了几步。

    “啪!”如凄厉闪电划过寂静夜空,漆黑的蟒鞭已烙上了箫尺**的后背,鞭梢甚长,复从他身前绕过,留下一道自背至胸的环形伤口,成串的血珠霎时冒了出来,火光下闪着宝石般殷红的光泽。

    星子差点惊呼出声,怕箫尺生气,终于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在下唇上留下一圈深深的牙印,渗出丝丝血迹。他挨过鞭子,知道那种撕裂般痛苦的滋味,而落在箫尺身上的鞭子,比自己挨的更重更长……

    星子不敢再看,目光却又似被磁石牢牢吸住,离不开箫尺那血迹斑斑的后背。一次又一次,蟒鞭无情地落下,箫尺的身体随着鞭子轻颤,从始至终未发出任何声音,也看不见他的表情……星子眼睁睁地看着箫尺**的后背被密密的血网罩住,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只想扑上去为他挡住那鞭雨,却除了握紧双拳,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星子心中涌起无限悔意,还不如先让他们打完那五十杖,为什么要迫不及待地拦住大哥问呢?

    待到二十鞭打完,箫尺从容起身,若无其事地穿上衣服,走到星子面前,星子仍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看他,箫尺平静地道:“走吧!”

    星子哽咽:“大哥!”

    箫尺略有不耐:“别婆婆妈妈的,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说罢,径自一人前面走了。星子只得站起,跟在他身后,不安之感愈发强烈。

    有人已牵了马出来,箫尺翻身上马,身姿矫健,全不似带伤之人。星子想着自己带伤骑马时曾痛得死去活来,不由对箫尺佩服无地。忽记起自己进来时蒙上了眼睛,而这庄中是按奇门八卦布置,机关重重,今夜又闯了祸,不能再让箫尺为难,有几分踌躇地问:“大哥,我要蒙上眼睛吗?”

    箫尺微微一愣,旋即道:“好。”

    星子不多言语,任人将自己的眼睛蒙上,带出桐盟山庄。待解开眼罩时,抬头看月影已偏西,山野风大,掠过密林,似野兽咆哮。身旁白马长嘶一声,星子翻身上马。箫尺一挥鞭,的的马蹄声踏碎月光,在深夜中传向远方。他不说话,星子也只得沉默着跟着他。夜色深重,除了惨淡月色下的片片阴影,更无一星半点的灯火。

    星子朦胧预感,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与大哥同行了,犹豫着想打退堂鼓,但大哥拼着受了鞭责将自己带出来,已注定没有退路。星子咬咬牙,我既然已经长大了,就该有勇气去承担一切,不能永远躲在旁人的羽翼下……

    这一路迢迢漫长,经过的皆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两人坐骑都是宝马,半夜狂奔,已是数百里之外。星子隐隐希望这漫漫长路永远不要结束,但当黎明的曙光刺破无边的黑暗时,箫尺带星子来到一处小河湾。淡淡的乳白色晨雾笼罩着宁静的河岸,岸边有一所简陋的小木屋,围着一圈青黄的竹篱。

    箫尺策马来到木屋前面,翻身下马。此时木屋的前门开了,一位年近四十的妇人,端正的五官依稀留下几分美丽的痕迹,略显迟缓的动作却已刻下了岁月沧桑,她身着深蓝色的土布衣服,头发松松地在脑后挽了个发髻,插了一根荆钗,端了一盆衣物出来,要到河边浣衣。忽见门外站的有人,那女子惊异停下,认出是箫尺:“箫大侠,是你?”

    箫尺将星子推到身前,问道:“你还认得他么?”

    那妇人忽然对上星子的蓝色眼眸,顿时吃了一惊,往后连退了两步,当的一声木盆摔在地上,盆中的衣服散得四处都是,她却恍然不觉,只定定地望着星子,仿佛天地万物都已消失。星子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她就是箫尺大哥要带我见的人吗?为什么一看到我就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我又不是妖怪。

    星子正想问问箫尺,忽听那妇人尖叫一声:“星子?小主子!是你?”

    这声尖叫,倒把星子吓了一大跳:“是……你怎么知道?”是箫尺大哥告诉她的?可大哥刚才明明什么都没说。

    箫尺开口:“你跟她进去,她自然会告诉你。”

    他这句话如冬日雪地里凛冽的寒风刮过,让星子不寒而栗:“大哥……你呢?”

    “我在河边等你。”箫尺说完,径自走到十余丈外的小河边,面对初升的朝阳,盘膝坐下。星子分明看见,他的黑衣上已浸染了大块大块的印渍,那是伤口撕裂流出的鲜血。

    星子回头,那妇人仍呆呆地望着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星子试探着问她:“这位大姐,你是?”

    妇人却扑通一声跪下了,深深叩下首去,痛哭流涕:“小主子,奴婢总算见到你了……”

    星子惊得手足无措,忙将她扶起:“大姐,快快请起!你何故如此?”见这情形,星子亦知事关重大,“我们进去说好吗?”

    妇人在星子的搀扶下胡乱抹了抹眼泪,稍稍平静下来。星子扶着她进了小木屋,关上门。屋里陈设十分简陋,只有一张木床,两只小凳,一张桌子,都是年深日久残缺不全,墙角堆着些杂物,后面隔开了一间小屋子应是厨房。星子忽想起临海村里的旧居,自己离开后,母亲也是这样孤身只影,茕茕独立吗?离家已有数月,她一切都好吗?自己这番贸然叛出京城,也不知皇帝会不会去找她麻烦?

    妇人再度跪下,星子纳闷道:“你到底是谁啊?”

    妇人磕头:“奴婢唤作阿宁,是小主子的乳母,当年小主子出生后……”

    她是我的乳母?她怎么会在这里?既然是箫尺大哥带我来见她,说她知道我的身世,定然不会是假的了!那我的父母是谁?我又是谁?星子急急地打断她,问出那个长久纠结在心的问题:“你是我的乳母?我的父母是谁?”

    阿宁闻言,神色紧张,不安地咬住下唇,低垂着双眸,沉默了好一阵。小木屋里忽然出奇异地安静,星子清晰地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却不敢去追问。阿宁踌躇开口:“小主子的左胸口上是不是有一处血红色的星形胎记?”

    “对!你怎么知道?”星子失声叫道,随即哑然失笑,她是自己的乳母,当然知道那胎记。星子扶她起来,坐在小凳上,“宁嫂,你慢慢说。”

    阿宁拭了拭眼角,泪光中有惊喜有伤悲有如释重负的欣慰:“转眼十六年了,小主子竟长这么大了!奴婢没想到,真能再见到小主子,奴婢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活到今天,就是为了保留这个秘密。不然奴婢到了地下,也没脸见王妃娘娘啊……”

    王妃?星子心头咯噔一跳,浑身的血液都似涌到了头上,一阵晕眩,难道我的父母竟是皇家的什么人么?

    “星子这个名字,是小主子出生时,王妃亲取的小名,那是十六年前的七月……”宁嫂仍是断断续续抽泣着,沉浸在遥远而又惊心动魄的往事中……

    …………………………

    星子静静地听完宁嫂的故事,整个人已变成了化石,一动也不会动,故事的离奇从开头到结束都超出了他所有的想象,或者说,星子根本不曾去想。但此刻,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宁嫂没有骗他。蓝眸、血星、麒麟玉锁,就算这些都是巧合,都可以编造成故事,那皇帝对自己的种种奇异之处又做何解?原来如此,原来竟然如此!

    宁嫂还在絮絮地讲着她获救的经历,讲着王妃对她的恩情,星子已无心听下去,慢慢地攥紧了拳头,胸膛中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烧得他快要爆炸……宁嫂终于说完了,忽急切地问星子:“小主子,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是在那个小山村里长大的吗?箫大侠是怎么找到你的?”

    这些年是怎么过的?这些年?箫大哥,他在哪里?星子恍如一头被惊醒的野兽,一把推开宁嫂,跳起来打开门就冲了出去,远远地见箫尺仍孤独地坐在小河边,寂寥的背影似一座青铜铸成的塑像,灿烂的阳光将这座塑像镀上了一道金边。星子往前跑了几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连呼吸也似停滞。两人就这样一站一坐,默然无言,天与地仿佛已不复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箫尺终于缓缓地站起,转过身来,脸色苍白,神色却如千古冰山上的积雪,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星子低唤了声“大哥!”身不由己跪了下去,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星子无声地缩成一团,任泪水肆虐,他好久不曾这样哭过,但心里只觉得空空荡荡,既不悲伤,也无痛苦,只是想就此消失,就当从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箫尺叹口气,走到他面前,轻轻托起他的脑袋,让星子靠着自己,就象对待十年前那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星子哭泣了良久,终于止住了眼泪,抬起头来,透过朦胧泪光望着箫尺,低声唤道:“大哥……”

    箫尺自嘲地笑笑,笑容却是苦涩:“也许……也许我不该带你来……”

    星子突然回过神来,自己竟然是委托箫尺来调查,当他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又是什么感受?他是我的大哥,我的恩师,我却是他不共戴天仇人的儿子!难怪这次重逢以来,大哥会那样待我……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冰冷彻骨,冻得星子牙齿打颤,浑身哆嗦,我是他仇人的儿子,他再也不会是我的大哥了……

    星子深深地叩首:“大哥,我还能叫你大哥吗?”箫尺无语。星子顿了顿,咬紧牙关:“大哥,既然我是那人的儿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大哥,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报仇!”

    箫尺闻言眉头一紧,旋即道:“说什么傻话?你是你,他是他,我家出事的时候,你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这笔账怎能算到你头上?”

    “我愿意。”星子语气决绝,如断金石。

    箫尺拍拍星子的肩头,喟叹一声:“星子,你是个好孩子,你我相识一场,我该教你的都教你了,不管……不管以后会如何,我都不后悔。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命运,自己的路还得自己走,你还年轻,好自为之吧!”

    星子听他的意思,竟是要与自己诀别!惶恐中本能地拽住箫尺的衣袖,象是溺水的人想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大哥,你不要我了么?”星子声音惊慌,如失群的小兽般无依无助,“那你不如杀了我!你若不要我,我宁可死在你手中,求你!”见箫尺不说话,星子又道:“大哥,你带上我走吧!就象从前一样……”

    箫尺沉默许久,终于缓慢却坚决地摇了摇头:“我和他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十几年来卧薪尝胆,终有一天会和他兵戈相见,到时你站在哪一边?你会为了帮我,弑父弑君么?”

    弑父弑君?那个人,残暴无情,横蛮无理,我凭什么要认他为父为君?但……但怀德堂密室中,与辰旦对视的那一幕历历似在眼前,若此刻他在这里,若我手中有一柄剑,我会对他刺下去吗?星子忽然知道了那答案,箫尺是对的。

    星子愣住,想起自己有过多少豪言壮语,多少信念决心,多少执著奋斗,顷刻便如五光十色的泡沫,轻轻一碰便灰飞烟灭,一切过往变得滑稽可笑,十六年的生命竟是如此荒诞。这个初夏的清晨之后,自己再不能回到从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箫尺松开手,欲要转身离去。星子失声叫道:“大哥!”

    箫尺停下,却不回头:“什么事?”

    星子有千言万语在心头,却说不出口,只怔怔地望着箫尺后襟的斑斑血渍,星子握拳,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大哥,我还欠了你五十杖……”星子无限后悔昨夜的莽撞,真恨不能已挨了那五十杖,如果能让时间流转,自己什么都不会问不会说,哪怕是一百杖、五百杖……只要还在大哥身边,再多的痛又算得了什么?

    箫尺摇头:“算了,你本不是山庄中人,不必受庄规约束,我自会处理。桐盟山庄之事,你不要向旁人提起便是。”

    “大哥放心,”星子明白他言下之意,立即握拳起誓:“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星子发誓绝不向任何人透露一字一句,若违此誓言,”星子顿了顿,神情凛然如在刑场,“天诛地灭,永堕地狱!”

    箫尺听星子发下出如此郑重的誓言,心头一阵刺痛,本不该逼这个孩子的,自己毕竟是看着他长大……但事到如今,一切已是覆水难收……箫尺默然招手,坐骑小跑过来,箫尺翻身上马,马鞭一扬,如一阵疾风从星子身旁卷过,绝尘而去,再不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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