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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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变故

    一七九  变故

    真正的黑夜不久之后便降临大地。  星子从小就不喜欢黑夜,更不喜欢受刑后的这种漫漫长夜,四肢皆被绑住无法动弹,唯有恼人的痛苦如影形随,连辗转反侧都是奢望。时间漫长得难以忍受,几乎要让人崩溃。

    父皇会把我关多久呢?星子烦闷难言,忽记起那日在父皇的寝宫中看到的南方战报,不知大哥那边的情势如何了?大哥应该会有多手准备,表明上虽暂遭挫折,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战局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分出胜负。连苦心经营多年的桐盟山庄他都能放弃,又岂在乎一时一地的得失?如果前方有变,父皇会如何应对?我又该如何参与此事?一念及此,星子但觉头痛难耐,便阖上眼养神,唉!车到山前必有路,情况未明,我想那么多又有何用?认认真真地挨打才是正经。

    此后数日,大雨仍是未停片刻。星子从小到大,也未见过如此连日豪雨,天色昏暗不明,似混沌之中天地未分,又似天宫坍塌,将天幕砸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料想京城内外定已水患成涝,不知道有多少良田宅屋被洪水淹没冲毁,多少黎民百姓会流离失所?吾土吾民,天灾加上**,真是苦难重重。这泼天泼地的雨就算皆是苍生的眼泪,也流不尽全天下的悲苦啊!

    子扬仍旧是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每日午后即准时顶风冒雨前来,按部就班打星子一百鞭,守着他罚跪一个时辰,之后再浇上一桶冷盐水。自从那日子扬说了那六个字后,和星子之间的言语交流更是越来越少。很多时候,连出声下令都省了。星子也已习惯成自然,不待他吩咐,便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一举一动犹如木偶一般规规矩矩。既然该说的都说了,为了保存体力,最好沉默是金。

    每日不断的毒打和罚跪带来的皮肉之苦自然绝不会好过,好在毕竟止于肌肤,不会引起内伤。伤口虽未经治疗,但子扬每天雷打不动浇下的盐水确实有清洗消炎的作用,痛则痛矣,伤口尚未严重溃烂。不让上药定然是父皇的旨意,子扬能做到这一步,星子已是心存感激。当然,盐水也让星子更加清醒,周身撕裂的痛苦中,往往连昏厥都成了奢望。

    小院象是遗弃于世外的一座孤岛,除了子扬每日来打一百鞭,和内侍送来一碗稀粥,更无人涉足。星子伤势日渐严重,加之连日淋雨,绵绵低烧不退,整天皆昏昏沉沉,无精打采。无情的时间永不停息,再难熬的日子也会慢慢流逝,星子日复一日地捱过,已算不清楚过了多少天。

    到了后来,黑夜与白日的轮回交替也没有了区别,反正都是永不停息的折磨和痛苦。折磨和痛苦,就象是活下去的全部意义,星子也几乎要渐渐习惯了,许多事都不再想起。但是,内心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如一簇不曾熄灭的小火苗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燃烧,提醒着星子,和从前每次坠入牢笼中一样,他只是在等待,等待着一个属于他的时间到来。

    一日,约是半夜时分,星子照旧俯卧在狭窄而坚硬的刑床上,四肢呈大字型被分开铐住,闭眼忍受着低烧之苦,刑伤之痛,迷迷糊糊地养神。窗外雨声如注,象是一首亘古不息的单调琴曲,日日夜夜弹奏着同样的旋律,如泣如诉,悲怆难抑。忽然,雨声中夹杂了一阵人声喧哗,星子到底功力非凡,很快被这异样的动静惊醒。有人来?半夜来人,这可是自己被关入此间小院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星子虽连日被伤病折磨得奄奄一息,此时惊醒,思维仍是清晰明了。这座小院虽不知究竟在何处,也看不见外面的宫殿楼阁,但既然在皇宫之内,又被父皇专门用来囚禁我,必然是不可任人轻入的禁地。虽然除了子扬和送饭的内侍,也从未看见过别的人,但星子亦知道,小院之外必然有人看守。谁会夜半突然闯入?来人定是得了父皇的意旨,难道是父皇的病情有变?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理由?星子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呼吸也似停止了。曾听那罗德医生说过,得了肺炎,按时服药,好好调养,顺利的话,半个月到一个月即可大体痊愈。自己被关在这里有多久了呢?至少有大半个月了吧!从没有得到过关于父皇病情的片言只语,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星子也并未刻意去打听或溜出去探望,只当父皇已经无碍,但看来世事竟难如人意?

    喧哗嘈杂之声很快接近了小院,来的似有不少人,星子隐隐听见有人称呼“皇上!”“陛下!”啊?是父皇雨夜亲自驾临么?这又是怎么回事?听来人脚步零乱,与辰旦往日出巡大不相同。星子尚未盘算出眉目,哗啦一声小院的大门已被猛地打开,雨夜中分外清晰刺耳,一队人冲了进来,为首的脚步声熟悉而凌乱……当真是父皇!

    囚禁星子的小屋并没有上锁,跟着砰的一下,低矮的房门已被一脚踹开!辰旦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黑夜中如从天而降的神祗。“父皇?”星子仍被束缚在小床上动弹不得,只微微挺了挺身,以示致敬。眉心紧蹙,诧异地问:“父皇深夜驾临,有何要事?何不宣召儿臣觐见?”

    一声父皇叫罢,星子苦笑不已。挨了这么些日子的鞭打,上次归来现身轩辕殿所欠下的债应该还没还清吧?这两声父皇一出口,可又平白多了二百鞭了!

    小屋里无灯无火,看不清暗影中皇帝的表情,但夹着夜风扑面而来的竟是浓浓的酒气!父皇喝了酒?记忆中父皇素来不喜饮酒,若有重大庆典须饮,也是浅尝辄止,或许是他一向谨慎所致。如今他染病尚未大好,竟然饮酒买醉,定是发生了什么!

    事情越发蹊跷,星子脑中电光火石般飞快地转着念头。辰旦只冷哼了一声,并无一字回答,恰好门外一道凌厉的闪电划过半边天空,炽烈的电光刹那间映得狭小斗室如同白昼,刻画出辰旦阴冷如铁的面容和血色通红的双眼。

    星子这才注意到,辰旦只穿着一件品蓝色的薄锻绣如意龙纹的常服,衣襟半开,腰带亦是松松地快垮了下来,长袍的下摆及地,似已被风雨打湿。头上未戴皇冠,发髻散乱,形容不整,与平日的帝王威仪大相径庭,仿佛是在睡梦中魂游,但那手中却紧紧地握着一柄剑,青铜剑鞘的启明剑!

    星子愈发诧异莫名,父皇今夜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持剑上门,他要亲自来杀我么?这些天父皇虽然日日不休地折磨我,但他的安排计划,一如既往地冷静,只是泄愤报复,而不是想要置我于死地,这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父皇向来谨言慎行,城府似海,行止之间极有分寸,更不会这般衣冠不整地跑出来落人话柄,到底出了什么事?

    轰隆隆的雷声未停,辰旦已唰地抽出了启明宝剑,如盘古开天辟地,一道夺目的蓝光似鸿蒙初开的一线青天,闪耀方寸斗室,刺得辰旦睁不开眼。窄窄的剑身竟似有万丈波涛翻滚,如九天飞瀑倾泻而下。不知是喝醉了,还是被这道耀眼的蓝光惊住,辰旦脸色发白,东倒西歪趔趄了几步,几乎握不住剑柄。那些伴驾随从,得了皇帝的命令守在小屋门外,虽察觉室内异样,却不敢贸然闯入。

    星子记得,师父授予此神兵时,曾殷殷叮嘱过,启明剑原非凡器,乃是一柄有灵性的宝剑,不是任何人都能驾驭此剑,非它合适的主人,不得使用此剑,若强行用之,反会贻害无穷。辰旦当初要求星子进献宝剑时,星子曾如实告知此事,辰旦却嗤之以鼻,难以置信。怀德堂上辰旦设计擒拿星子,“赐死”之后,这柄剑也就落入了辰旦的手中。父皇广有天下神兵,为什么今晚偏要拿这柄剑?是以为我的本事,全凭启明剑得来,如今剑器易主,他亦可持之对付我,以免我反抗么?父皇为什么永远不能明白,剑的威力绝不仅仅来自于剑,而是来自于用剑的人!

    星子暗悔自己归来后,没有妥善处置这柄剑。见那道蓝光在狭窄的方寸斗室晃来晃去,正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挣断铁链,先把剑夺下来,辰旦已朝星子猛扑了过来,一剑朝星子颈间砍落!星子虽是被铁链锁在床上,但以星子如今的绝世武功,辰旦纵有启明剑在手,又怎能近得了星子的身?星子看见那剑光斩落,顺势往旁边一滚,已挣断了手足的铁链。那启明剑落在手中轻飘飘的,极难把握力道,辰旦用力过猛,收势不住,剑锋斩落床板,哗啦一声,那小床登时塌了,碎成了七八块!

    星子跳将起来,暂且避开蓝剑锋芒,躲在一旁。辰旦见一击不中,转身又追了过来,室内狭窄,星子懒得腾挪躲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遂站定了,端看辰旦要如何。辰旦醉意正浓,出手全无章法,又是直直的一剑刺向星子胸口!哪知刚一刺出,那启明剑便脱了手,发出一声低沉的吟啸,似龙飞于天,傲然长啸!启明剑如离弦之箭直朝星子飞来,向后的冲力将辰旦震得退后了两步,撞在室内桌子边缘,方桌嘭地翻倒,砸在辰旦肩头,辰旦身不由己倒了下去。

    星子一手接住启明剑,忙上前去扶起辰旦,发现他双目紧闭,已经晕厥过去。星子探探他鼻息,应是喝醉了酒,暂时昏晕,无甚大碍。星子并不急着将辰旦弄醒,先将启明剑还于古铜剑鞘之内,闻着辰旦口鼻间的酒气,抬头望向一帮已冲到门前的内侍太监,剑眉倒竖,厉声质问:“陛下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一个个都是做什么吃的?怎样服侍的陛下?不想要命了么?”

    星子手腕足踝之上仍缠绕着半截挣断的铁链,昭显着他的囚徒身份,伤痕累累的身体几近**,形状狼狈不堪,但他这几句反问却自有一股凛然正气,蓝眸之光透出天生的威严,让人不敢轻侮。一众人等竟面面相觑,嚅嗫着不敢做声。

    星子知道此时尚不是找这些奴才算账的时候,要紧的是确保辰旦安然无恙。星子将辰旦平放在屋内的地板上,提了启明剑,喝令为首的英公公:“去给我找件衣服来!”英公公自打那夜星子“还魂”,如天神夜降轩辕殿,见识了他的本事,心中便一直将他当作鬼神般不可侵犯的人物,不敢抗命,忙吩咐手下的小太监去取衣物来。

    小太监得令,冒雨飞奔而去。室内众人则沉默对峙。不多时,小太监取回了一套白色麻布的褂子和同色长裤,以及鞋袜等全套行头。星子接过这一包东西,即冷冷地对众人下令道:“出去!”这些内侍太监往日与星子同奉君王,知他不是易于之人,连圣旨也不大买账,而为首的英公公又对他言听计从,皇帝也在星子手上,更不敢违抗他,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站在门外的雨地中候着。

    星子这才得空除去手足的锁链,解开围在腰间那块多日来已浸透了血迹泥水、残破不堪的白布。方才一番折腾,遍体未曾愈合的伤口又齐齐绽裂,渗出鲜血。星子凑合着用白布拭去血迹,忍着疼痛换上新衣裳。白色的麻衣,让星子忆起自己躺在荒山墓穴的棺材里曾穿过的那件寿衣,呵呵,他们偏拿一套白衣来,不会是又把我当作死人了吧?唉,其实这些天来,我日夜躺在这里,犹如一具人形木偶,和死人也相去不远呢!星子自嘲地摇头苦笑。

    行动之间,累累鞭伤与粗糙的麻布摩擦,疼痛愈发难忍,血迹不绝于缕,点点滴滴沾染了新衣。星子咬牙穿戴整齐,俯身横抱起辰旦。伸手摸摸父皇的额头,体温并未明显升高,听他口鼻间发出微微的鼾声,竟已是睡着了。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星子无言地凝视了他片刻,蓝眸中渐有团团阴霾聚集,抿紧了薄唇,默然道:父皇,我一心顾全大局,逆来顺受,辛辛苦苦忍了你这么久,你却不知珍惜,任性妄为,令人失望!我若再这样姑息迁就你,便是我的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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