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王者归来之天路 > 一八五 毛遂

一八五 毛遂

    一八五  毛遂

    四面跳动的烛光将父子二人倒映窗帷上的黑色剪影摇晃成一片凌乱,犹如辰旦此时的心。  大白天却如身处阴曹地府。辰旦定下心神,沉声问:“你和箫尺到底有何勾结?”心下狐疑,这孽子行事向来都是先斩后奏,而且软硬不吃,难道这次转了性不成,会乖乖地向朕禀告?

    果然星子的答案一如既往,淡然轻声道:“父皇明察,儿臣与箫尺大哥尚未谋面,更谈不上有任何勾结。”

    辰旦只得回到原地:“那你所谓三日之期,又是何用意?”

    星子调皮地眨一眨眼睛,嘴角弯弯,笑容无害而无辜:“儿臣方才已经回禀陛下,儿臣将在此恭候陛下三日。”

    “你怎么知道,朕三日内必然会来?”辰旦故作镇静,掌心却已沁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心头沮丧而慌乱,为何朕的一举一动都在孽子的算计之中?难道他真的从西域学来了什么妖法巫术不成?

    哪知星子却摇了摇头,悄然敛去笑容,蓝眸中萦绕了一抹忧伤,仿佛深秋寒夜蒙了轻烟的月色:“儿臣……儿臣并不能断定父皇三日内定会驾临此处,或是宣召儿臣觐见,只是,儿臣只等得起三日。”

    “只等得起三日?”辰旦眉梢轻扬,不解反问。

    星子掩口咳了两声,气息不均,唇齿之间隐约有血腥味,这内伤到底不能全然药到病除啊!喘息一晌,方低低地开口,音如珠玉,听上去竟是脆弱而痛楚:“父皇,儿臣也是血肉之躯,并非铜头铁臂,也会疼痛,也会受伤。每日一百重鞭,风雨无阻,无日或断。父皇小惩大诫,儿臣知道,所受责罚不足抵罪过之万一。父皇仁慈,儿臣铭感于心。可是日复一日,儿臣无能,终有撑不住的时候。照儿臣眼下的身体状况,最多也就能再捱过两三天而已……”

    星子稍停了片刻,神情愈发黯然,烛影摇曳中,灰暗的面容似有些模糊而不真实,唯有那沉甸甸的声音似子夜的钟声撞击人心。“父皇恕罪,实非儿臣不尽力、不守诺、不愿承担罪责。儿臣死不足惜,但儿臣纵有一死,也得挡在父皇的身前,护得父皇周全,却不能也不敢在父皇危急之时,贸然就死于刑鞭之下。故为大局计,三日内父皇若不召唤儿臣,儿臣也只得暂时离开此地,疗伤休养以复元气,待翌日有难,再供父皇驱策。虽负抗旨之罪,亦不得不为之。”

    星子的一番话,听得辰旦目瞪口呆,难道他公然宣称的“不告而别”就是这意思?愈发惊疑不定,此时他说他躲一阵就回来,但他那日在轩辕殿掷地有声,倘若朕不听他话,他就再不相见。他是威胁朕么?他真的要走?

    辰旦复仔细打量了星子一阵,那苍白憔悴的面色似乎证明所言非虚。他说他是血肉之躯,会疼痛,也会受伤,可他不是最擅长行苦肉计么?他无所不能,这点皮肉外伤能奈他何?又想以此骗取朕的怜惜恻隐?

    辰旦硬下心肠,声音似浸在冰水之中,冷酷无情,没有半点暖意:“这么说,朕若不来找你,你便要抗刑逃走?现今朕来了,你又有什么话要和朕说?”

    “父皇,儿臣若有意抗刑逃走,诈死之后就不会自行归来。只是……若是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不得不暂且规避,万请父皇恕罪。”辰旦的话语如根根利刺扎入心扉,星子唯有无声苦笑。

    星子的请罪之语,辰旦听来却更显得星子有恃无恐,他不惮事先告诉朕他要走,只是吃定了他来去自如,任谁也拦不住他。眼下星子虽重伤在身,辰旦却不敢赌他不能逃走。他金蝉脱壳的诈死之计演得足以以假乱真,谁知他还有多少朕不知道的神通?辰旦无言以对,星子却也陷入了沉默,表情难以言说的复杂,一双蓝眸渐渐凝成幽幻之色,如白云苍狗般变幻不定。

    许久,辰旦等得不耐,轻咳了一声。星子方如梦初醒,抿了抿干裂而青白的嘴唇,似终于下定了决心:“父皇,前番之事您既然已恕了儿臣的死罪,留下儿臣性命,今日儿臣便斗胆直言。儿臣虽未得知军报,但以儿臣对箫尺大哥的了解,料得他此时定已反攻得手,一举平定了南方,不日便将挥师北上,直逼京师重地!当此形势殆危之时,儿臣愿毛遂自荐,领兵出征,以卫社稷。”

    啊!他竟然要领兵出征,以卫社稷?辰旦只当自己的耳朵出错了!“你?你说什么?”辰旦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满是惊异愕然之色,眼前这人是星子么?或是被人掉了包?想当年,仅仅因为朕剿灭了箫尺的老巢桐盟山庄,他便当场与朕翻脸。朕不计前嫌,抬举他为三军先锋出征西突厥,他都宁死不愿为朕效力,不惜当着百万之众戏耍朕,给朕难堪!今日箫尺得势,他又怎么会主动请缨,要为朕力挽狂澜?

    辰旦压下心头震惊,只想得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冲口而出:“你想篡夺朕的兵权,将朕的江山拱手送给箫尺么?”

    辰旦的激烈反应,似乎让星子哭笑不得。星子微微偏着脑袋,如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神气古怪地望着辰旦:“父皇,您素来精明,何出此言?儿臣若真与箫尺有何阴谋,又怎用得着这般拐弯抹角大费周章?”

    辰旦面色微变,暗悔出言鲁莽。星子的话说得十分直白,但确实也无可反驳。如果他真要对朕下手,有太多太多的机会,甚至他根本不需要动手,只要他不曾主动献上那些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治疗肺炎的海外神药,朕也早就一命归西。皇储未立,此时朝中必然已乱成一锅粥,他再与箫尺里应外合,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拿下这江山,更不说尚有色目突厥的大军可为强力外援……辰旦的视线忽落到安静遗落墙角的那柄启明剑上,明灭不定的灯光下,古朴斑驳的青铜剑鞘似乎毫无出奇之处,但任谁也忘不了那宝剑出鞘的绝世光华!

    辰旦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启明剑上,恍惚之中,那剑光似化作了一道凌厉的蓝色闪电,破空而来,势不可挡,直奔自己面门!辰旦猛地一摇头,用力甩掉这幻象,背心竟已是冷汗涔涔。

    辰旦一阵阵心悸,却不得不强作镇定,“呵呵”冷笑一声:“红口白牙,朕如何能相信你?你不是曾口口声声称箫尺那逆贼待你恩重如山,别说与他为敌,就是要你用他教你的些许功夫为朕效力,你都誓死不从。今日又是吹的什么风?太阳可是打西边出来了?”辰旦本应是疾言厉色训斥星子与叛贼为伍,但吐出这几句话时,辰旦自己都未察觉,言语中竟带了三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醋意,以及……赌气般的些许期待。

    星子面色登时绯红,长长的睫毛亦不住乱颤,揭示着心海里的波涛翻滚。艰难地再开口之时,不知不觉中已改了自称:“父皇……教训得是!箫尺大哥,的确有大恩于我,终我一生,亦难以报答他万一。我也绝不愿与他为敌干戈相向,不愿面临如此两难之局面。可是,儿臣思量千番,父皇与大哥之间既然已势同水火,不能共容,儿臣不得不挺身而出,以解此危局。儿臣虽至为不孝,却不能眼看着父皇面临生死攸关之危险。若父皇有命,儿臣必定竭尽全力,以保父皇的平安。”

    辰旦眉峰一挑,满脸的不以为然:“哈!那你肯为朕杀了箫尺这叛贼么?以你的功夫,不会做不到吧?若是,朕便信你!”

    “不!”星子想也不想即断然拒绝,原本苍白如雪的面色竟愈发涨得酡红如醉,“父皇恕罪,此事提也休提,儿臣决不能做那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之人!”

    “嘿嘿,”辰旦闻言哂笑不已,“你方才不是亲口说的么,朕与那叛贼势不两立,不能共容!那你不愿杀他,又如何保朕平安?”

    星子面露难色,良久,轻轻地叹了口气,似萧瑟秋风拂过渭水之畔,卷起片片落叶,落在人心上:“儿臣……儿臣知道父皇与大哥之间……很难共存,但儿臣会尽力,寻求两全之策。你和大哥,对儿臣而言都至关重要,儿臣不愿失去任何一个。”

    唉!我这就夸下了海口么?可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星子悠悠的叹息,如一曲既终,七弦琴上袅袅飘出的最后一个音符,似一滴水珠消逝于深邃幽暗的殿堂之中。大哥,你能明白我的心么?什么时候我能再见到你?若有那一天,你能容我这样面对面地与你说话吗?不管你怎么想,但我知道,这件事情只能由我来做。我必须挡在你们二人之间,哪怕烈火焚烧,粉身碎骨,我也不能轻言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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