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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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同袍

    一**  同袍

    星子似乎很惬意地阖上眼,安安静静地趴着。  几近贪婪地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暖,有多久了?狂风暴雨之后,唯有独自去承担一切,可原来自己并不是那么坚强,还是期望着有这样一个怀抱可供依靠……

    “哥,你的伤怎么样了?”星子趴了一会儿,忽想起这事,撑着一口气,略带忧虑地问,“上回中的毒解了么?皇帝有没有为难你?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哥才把气都发在我头上?”

    “你觉得呢?”子扬似笑非笑地望着星子,“我的伤如果没好,能干这差事么?”

    “不!”星子摇摇头,“我要看一看才能放心。”星子一面说,一面挣扎着欲要揭开子扬的衣服验伤。

    但星子伤重之下,哪有力气?子扬压制住他的手腕,嘿嘿笑道:“有人泥菩萨过河,水都淹到脖子了,还要多管闲事,你还是说说你自己吧!怎么死而复生,借尸还魂的?还真是神通广大啊!”

    星子见子扬推拒,猜到他的伤势恐怕未必痊愈,但他既不愿多谈,星子也无法勉强。不知父皇是不是还使了些什么威逼利诱的手段?即使没有,星子也能理解子扬的心情。当初父皇为了逼迫我,不惜让他以性命为饵,诱我入毂。后来当他得知我因此而被诱捕,而被赐死,必然悲痛欲绝,自责不已。不料未过多时,我又突然复活归来,我活着对他而言,本是天大的喜事,可我又自甘落入笼中,他当然无法理喻,只当我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作践自己。他不愿意我九死一生,侥幸逃脱后再白白送死,只恨不能将我打醒,逼我离开。爱之深,才有此责之切啊!

    星子虽然向他透露了身世之谜,但此时还有无数的谜团,不能详述。听子扬问起别后的情形,星子只能避重就轻,略过自己和辰旦、箫尺、突厥色目之间的种种恩怨,道:“哥你知道,皇帝赐死了我。但我曾学过一门龟息功诈死术,运起功来和真的死了一模一样,心跳呼吸俱无,浑身冰冷。他只当我死了,将我装在棺材里埋到了荒山上。我在坟墓中躺了几天后醒来,摸黑逃了出去。离开了京城,昼伏夜行,到了海边准备南下,却看到了皇帝悬赏求医的诏书,恰好我遇到了一艘恒阳国的商船,船上的名医给了我治麻疹和肺炎的药物,我便赶回京城来试试。”

    前些日子皇帝的幼子夭折,动静不小,子扬自是知道。后来皇帝也染了重病,卧床不起。朝野人心惶惶,都在猜测怕要出大事。原来又是星子救了皇帝!可是……子扬却想不明白,既然星子贵为皇帝的嫡长子,为何不早点认祖归宗,立嗣正名?他屡次救了皇帝的性命,为何皇帝对他反倒猜忌日深逼迫愈急?从前子扬奉命监视星子,多少知道他做过一些叛逆之事,但血浓于水,仅因为他年少轻狂,就算是误入歧途,与一些逆贼有染,就不惜置他于死地么?或是将他一次次折磨得生不如死?何况他还甘心逆来顺受,忍辱负重?

    子扬凭直觉猜想其中定有隐情,似不经意地问:“你说你此番回来,还有重要的事,就是这个?”

    星子不愿欺骗子扬,但又不能说出实情,抿一抿干裂的嘴唇,涩然道:“不是。我本打算等皇帝病情稳定后便离开,但后来又出了些变故,我得留下来,还有别的用处。至于什么事情,现在我不便相告,过几日大约哥就会知道了。”

    子扬“哦”了一声,也就不再追问。自己知道了星子的身世,已是十分不妙,这必是皇家绝密,若被皇帝察觉点什么风声,即刻便是大祸临头了。

    星子勉强说了这一会话,周身疼痛难忍,口干舌燥。子扬喂他喝了几口清水。星子喝了水,仍是赖在子扬身上,微阖上眼休息。哥……星子默默地念了一声,心中难以言喻的欢喜,总算没失去这位手足般的兄长。将脑袋枕在他怀中,星子知道,这不是梦境……虽说星子自清晨“骗”到雪玉丸后,便已笃定了子扬,但直到此刻,才解开心结,肝胆共照……

    可星子的喜悦尚未及细细体味,便已悄然散去。我还有另一位大哥,我叫了他十年的大哥……我也曾这样躺在他怀中。儿时的记忆如潺湲流水冲刷过的青石,时间愈久,痕迹愈深……那样的日子,我再也回不去了么?再也不能这样依偎着他,向他倾诉心底的悲喜,让那温暖坚实的怀抱抚平我最深最痛的创伤……待到重逢时,出鞘的启明剑会指向哪里?不!星子的心如被金鞭狠狠地抽了一下,霎时痛得满眼是泪。大哥,对不起!我不求你的原谅,但求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赎罪的机会……

    子扬察觉星子异样,低头见星子泪光盈睫,蓝宝石般的眼眸中有碎裂的光芒闪动,不由微微蹙眉。星子只幽幽地道:“哥,我好痛……”

    “痛?”子扬翻了个白眼,淡淡地道,“痛是对的,不痛就怪了。”

    “哥好狠心,差点没打死我。”星子愈发满心哀怨,就差没哭出声来。

    子扬仍是不为所动,撇一撇嘴:“真打死了就好了,反正你也不想活。”

    “哥……”星子拖长了声音,语气里已多有不满。“我好痛,是……心口痛,哥帮我揉揉吧!”

    子扬自然不肯理会他的这种无理要求,捉狭一笑:“殿下恕罪,陛下可没给卑职分派这种任务,门外还有两名公公,不如卑职让他们进来服侍殿下?”

    星子听出他暗含的警告之意,门外另有人监视,我若与他过分亲昵,于人于己怕多有不利。星子微微一笑,捉住子扬的手:“哥,你不用担心。我前几日曾说过,必会护你周全,保你一生平安。父皇近日定会召我觐见,我会趁机名正言顺把你要到我身边。以后你就再不用受他挟制,不用担忧伴君如伴虎,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我也不会再连累你,让你代我受过。你我兄弟一心,从此生死与共。”

    子扬方才明白,原来星子前日说要去求皇帝恩典,要将自己留在身边是这个意思,自己竟猜他是要报复,还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子扬脑中忽清晰地忆起,那回在飞鹰院中,星子明知道那坛醉烧刀是毒酒,仍毫不迟疑地斟满酒碗,若无其事与我对饮,酒过三巡,他曾信誓旦旦地道,若我能努力活下去,他会保我一生平安。那时我只当他自身难保,不过是激动之下,随口安慰我罢了,不曾当真,却不知他言出必践,一直铭记在心。只是那皇帝也非易与之人,以他眼下这情形,又怎么去求那皇帝?皇帝又怎会轻易放手?他若直言不讳,会不会弄巧成拙?

    唉!算是我认栽吧!只要他真有这份心,不管能否做到,我都领他的情了。反正飞鹰院一幕之后,自己不过是苟活一时,棋子终会成为弃子,何况已见疑于皇帝?结局早已注定,怎样腾挪算计都是心存侥幸地自欺欺人罢了。该来的毕竟会来,早点晚点也没太大的区别。

    子扬脑子里想着,要不要这几日想法先安排下后事,以防万一真的被这星子拖下水,嘴上却不饶人:“那卑职该叩谢殿下大恩了!只是,与殿下生死与共,卑职可担当不起,若这次殿下挺不过去,旦夕之间一命呜呼了,卑职岂不是即刻要为殿下殉葬?”

    “哥……”这就是子扬式的关心么?真是象一枚尖利的鱼刺卡在喉间,让人吞吐不得。星子只能继续撒娇卖痴,“哥,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我若被哥打死了,那是我自作孽不可活,绝不敢怪哥。谁敢动哥一根毫毛,我死了也不放过他!”

    子扬无意识地随手拢了拢星子鬓边湿漉漉的乱发,抬眼望向殿堂深处,半晌不再言语。

    星子讨好地笑笑:“我以前不知道,哥的鞭技竟然出神入化,原来是真人不露相,我有眼不识泰山啊!”

    子扬亦笑:“服侍殿下,卑职不敢不尽心尽力。”

    星子撅着嘴,目中含泪,眼巴巴地望着子扬,祈求道:“哥打我,我绝无怨言,可打完之后,哥能不能留下陪陪我,不要抛下我独自一个人?”子扬挑一挑眉毛,不置可否。“唉……”星子无限幽怨地悲叹了一声,似深宫怨妇,诉不尽满腹委屈:“哥,你不知道么,那些天,我整日整夜被铐在听风苑的刑床上,孤零零的一个人,又冷又饿,浑身都痛入骨髓,听着那无穷无尽的风雨声,动弹不得却又无法入眠,真是比无间地狱还悲惨……哥,你真是铁石心肠,每天雷打不动风雨无阻跑来打我一百鞭,打得我遍体鳞伤,不肯放水就罢了,还一句话都不肯和我说,你不知道……不知道我有好难过……”星子说不下去,红了眼圈,伏在子扬膝上,低低抽泣。

    子扬任他哭了一阵,方淡然道:“别哭了,睡一会吧!”

    星子依言闭上眼睛,环抱着子扬,却睡不安稳,嘟哝着埋怨:“哥,我前前后后全是被你打的伤,怎么睡啊?”

    子扬轻轻一叹,避开星子重伤之处,拦腰将他抱着,低声道,“睡吧!我在这里。”

    子扬似乎漫不经心地吐出的四个字,却胜过最庄严神圣的生死誓言。星子如听见九天之上飘来的天籁福音,心满意足地将子扬靠得更紧,仿佛各自的心跳已合在一起……重伤之下说了这许久的话,星子也倦累已极,朦朦胧胧睡去,有子扬相伴,日日夜夜折磨不休的痛楚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子扬果然信守承诺,一直抱着星子,星子昏昏沉沉睡了大半日。醒来便毫不客气地指挥子扬,时而要水喝,时而要饭吃,时而呻吟呼痛,要子扬百般侍候……颐气指使,似乎想找补前些天子扬的冷漠相待。子扬嘴里虽不饶人,倒不曾怠慢星子,尽心尽力照顾他,也不再避着轩辕殿同来的内侍。

    第二日太医来时,见星子神智清楚,连日高烧也已大致退去,俱十分欢喜。前几日星子昏迷之中,难进汤药,今日除了为外伤换药,太医便另开了一副药方,让药童煎好了送来。

    子扬即一日三次服侍星子喝药,免不了又讽刺几句:“原来殿下的生死与共便是这样,看来卑职须当小厮仆役服侍殿下一辈子了!”

    星子亦嬉皮笑脸回了一句:“你是我哥,总不能管杀不管埋。”

    子扬伸出手,虚虚地掠过星子从头到脚重重叠叠的鞭伤,蹙眉道:“杀人虽是痛快,埋人却是麻烦。你这般能折腾人,以后再有这种差事了,我还是早点让给别人好了。”

    星子倒似没心没肺地嘿嘿一笑:“与其让别人来,我宁可是哥你动手,痛是痛了点,还有个想念。”

    子扬狠狠瞪了星子一眼,暗中咬牙切齿,想念?哼,再敢把这该死的差事派给我,我定要让你知道什么是想念!让你一想便再不敢念!

    密室内不分昼夜,古墓般平静的日子如静水流深,又过去了一天。第三日,窗外淅淅沥沥地飘起了细雨,星子正在半梦半醒之间,殿门陡然大开,却是英公公率人亲来宣旨。星子被唤醒,听说皇上口谕,欲挣扎着跪下,双脚刚一用力,尚未站起,便身不由己扑通一声复摔在地上。

    英公公神情颇为急迫,顾不得讲究星子的礼仪,直截了当地对蜷在地上的星子道:“皇上传旨召见殿下,请殿下速跟老奴去轩辕殿。”说罢即命随行的内侍捧上一身麻布黑衣。

    父皇的召见固不出星子意料,然而甫一见到英公公,心跳却不由自主加快……压抑了数日的疑问冲口而出:“陛下病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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