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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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一 金殿

    二一一  金殿

    星子打了个哈欠,神色倦怠,双目微阖,懒洋洋地不想多说一句话。  辰旦只得岔开话题,简要地讲了讲立储的仪式,明日下诏晓谕天下,大约三五日后,正式行太子的册立典礼。星子心不在焉地听着,眉头却越蹙越紧,似有百般无奈,千般不喜。

    辰旦耐着性子询问他:“丹儿若有什么不满,不妨直言,朕知道,此次仓促行事,免不了委屈你了。”

    星子听辰旦讲述那些繁琐的立储礼仪,便觉有一根无形的绳索,勒在脖颈之上,将自己越套越紧,几乎无法呼吸。轮回千番,到底是作茧自缚了么?星子莫名心生烦躁,却不知该向谁发火。欲待冷言讥刺辰旦几句,忽想起前日拜祭母后,辞别之时,那穿过重重乌云的一道灿烂阳光,端端落在皇陵的金殿之上,如一条通往天堂的金光大道……那是母亲的喻示么?我总不能违了她的心愿,再说这毕竟是我自己应承下的,何必矫情别扭?

    星子缓缓地摇了摇头:“无事,臣只是有些累了,望陛下恕罪。”轻轻地喟叹一声,安静闭目养神。

    听星子仍是口称陛下,辰旦忽冒出一个念头,待行过了册立典礼,从此他就该名正言顺地改口,称朕父皇了吧!本来仓皇立储,是为了应付朝廷内外诸多危机,一声称呼只是细枝末节,但不知为何,此时辰旦却对此颇为期盼。原来,自己竟不能接受他的放弃……

    星子的冷淡态度,显然是下了逐客令,辰旦原本打算陪着他进晚膳,星子这般,辰旦也有些索然无味,亦有许多事情尚待处理,照例嘱咐了星子几句,即起身离去。

    次日清晨,未到五更,辰旦便派人为星子送来了朝服。杏黄色的云锻锦袍上绣了四足龙纹,金冠玉带,云头锦履。星子望着这一套锦绣服饰,金光灿灿俨然太子朝服,不由哑然失笑。

    星子将杏黄色锦袍置于一旁,另命人去取来一套黑色的衣袍,通体纯黑,普通棉布所织,全无一点雕饰花纹。重华宫的内侍主管见状,欲要劝阻,星子横了他一眼,口气不善:“陛下那里,我自会去和他说。你若不满,不妨先去告我的抗旨之罪!”他这样说,主管哪还敢吱声?眼看着这些天皇帝在他面前亦是低声下气,百依百顺,旁人谁能得罪得起?只得诺诺而退。

    子扬服侍星子换上黑衣,长发只挽在脑后,簪了一支木质的发簪,并不戴冠。子扬上下打量着他,嘿嘿一笑:“你倒是敬酒不吃专吃罚酒,好端端的锦衣华服不要,非要穿这身囚衣,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你是个罪臣孽子!”

    子扬一语道破星子心事,星子只得无奈苦笑道:“这算什么?我还穿过死人的寿衣呢!我没穿着寿衣上朝天殿去,扮作孤魂野鬼,吓死那帮子草包官吏,已是给足了他们的面子了!”

    子扬想象当初星子诈死复活后,披了一袭白麻布寿衣,夜深人静之时,从棺材里钻出来,在荒山野岭间游荡的情形,也忍俊不禁,扑哧一声:“哈哈,胆子小的真会被你吓死了!你不是要皇帝大赦天下么?他们没被皇帝杀死,倒被你吓死了!你还真是杀人不见血啊!”

    星子收拾停当,不慌不忙地用了早膳,服了药,步出宫门。前日遇刺所受的内伤经过这两日的休养,加之子扬与莫不痴的灵药,已不碍事,只是身受透骨针之苦,再也不能象从前那样健步如飞。锦绣辉煌溢彩流光的朱红色车辇已停在了丹墀之下,星子由子扬搀扶着上了车,在一队锦衣内侍的引导下,先去轩辕殿与辰旦汇合。

    辰旦却是彻夜难眠,天不亮即起,大清早便守在轩辕殿外。星子依例下车请安,辰旦乍见星子一袭黑衣,宝冠玉带,一概皆无,唯有腰间仍是佩了那柄青铜剑柄的启明剑,不禁面色一变,蹙紧了眉头,不悦开口:“丹儿,你这穿的什么衣服?朕送来的朝服呢?”

    星子微一躬身,若无其事地答道:“陛下,臣穿惯了这身衣服,还是不换为好。今日不是要上朝滴血验亲么?臣名分未定,不敢僭越。若是妄用了皇子的服饰,万一事发,岂不是罪加一等,万死莫赎?”

    他一句话不软不硬绵里藏针,堵得辰旦作声不得,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平添几分无明之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朕怎么摊到了这样的逆子,迟早会被他活活气死!袍袖一拂,转身撇下星子,径往御辇走去。

    星子望着辰旦的背影,那皇冠上垂下的条条冕旒晃动不已,五色宝石叮叮作响,昭示着主人内心怒火难平。星子亦是一片怅然,不是说好了一切听他的吩咐么?为何又忍不住一次次故意激怒他?他是我的父亲?我到底愿不愿意有这样的父亲啊?如果这只是一场误会,一场梦,我是不是会更满意一些,更快乐一些?可这答案不是由我来定。星子的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郁蓝雾气,今日便是最后的一锤定音了么?从此以后,尘埃落定,是耶非耶,再无转圜余地,再不能后退一步。如果真的有了万一,我是不是如昨日所说,当即自裁呢?星子惘然一笑,意外?呵呵,我不惜死,但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从出生至今,这一段跌宕起伏波涛汹涌的命运,会在今天戛然而止。

    黄旗金鞭,仪仗威严,侍卫扈从,浩浩荡荡。星子的辇车跟在辰旦的銮驾之后,到巍峨耸立的朝天殿前停下。辰旦余怒未息,下辇后便头也不回地进殿上朝去了。星子不知是该跟着皇帝进殿,还是在殿外等候。他脚掌的烙伤初愈,行动不便,由子扬陪着,缓缓拾级上了玉阶。朝天殿前的金吾卫却拦下了星子,请他在殿外候旨。星子遂退到一旁。

    皇帝于殿中升座,文武百官列队恭贺。今日商定国本,故设大朝,低等级的官吏挤不进大殿,黑压压地在朝天殿外站了一片。他们已风闻立储之事,这可是皇帝即位来最为重大的举措!也知道将立的太子便是殿前的这位黑衣少年,众人对星子倒不陌生,自从他进京赶考之后,他所为的一桩桩惊天动地之事轰动一时,至今记忆犹新。原来,他竟然是皇上的嫡子?难怪不得皇帝一直对他另眼相看,破格收他为义子,赐他免死金牌,抬举他为三军先锋……而当初与星子同科入仕的进士,此时心中更是百味杂陈,羡慕嫉妒恨千般滋味翻滚不已。

    殿内礼官一声令下,大殿内外衮衮诸公尽数跪倒在地,行三跪九叩之礼,山呼万岁,声震云霄。星子自被入钉废功之后,便再未跪拜过辰旦,倒是辰旦每日巴巴地赶到重华宫,百般讨好,犹如晨昏定省,请安侍候。此时众人皆跪下了,星子许久未曾下跪磕头,见了这浩大的阵仗,犹如一阵狂风掠过稻田,所有的人都似平空矮了一截,只觉得怪异莫名,说不出的厌烦厌恶。他一身伤痛未愈,在日头下站久了已觉吃力,也不想勉强自己随波逐流,便索性站定了不跪。他不跪,子扬也就陪他站着。

    星子此举,自然是大为悖礼的举动,认真治罪,便是十恶中的大不敬罪名,非同小可。但众人皆知皇帝力排众议,执意要立他为储,恩宠不比寻常,皇帝不发话,当然也就无人敢追究他。

    辰旦高坐在殿内的九龙赤金宝座之上,远远地望见殿门外一抹黑色的身影,单薄如黑夜里的一片剪影,却伫立如巍峨宝塔,初升朝阳的万道金光照在他身上,便如一个通体发光的精灵,从天而降,卓尔不群。辰旦凝视良久,微微叹了口气,知道此时不能与星子计较,缓缓收回视线,漠然道:“众卿平身!”

    百官齐刷刷站起,屏息静气,参站两旁。辰旦先谈庆王叛乱谋刺之事,公布了部分查获的罪状证据,并声明涉案之人,将按律严惩不贷。复命昨日怀德堂中召见的诸臣递上自证的表章。众臣不敢怠慢,惴惴不安地将各自连夜写成的奏章一一奉上。辰旦令身边的常侍接过,暂置于御案一旁,堆了有一尺来高。

    待众臣归位,辰旦神色凝重地道:“如今国家外忧内患,变乱纷起。朕痛定思之,皆是因为国本未定,根基不稳,致使宵小有机可乘,欲图谋大位。而朕的爱子曦丹……”辰旦说到“爱子”这两字时,略一停顿,仿佛有点儿心虚,又有点儿异样的感觉,似不经意中拨动了心弦,“乃朕与孝端皇后所出,是皇家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与朕离散了十六年,两年前朕已寻回,只是因为历年远征,归国后他又罹患重病,在宫中静养了多日,未曾诏谕朝野。如今丹儿病体痊愈,前日遇刺也正是他舍身救驾,再立奇功,正该趁此为之正名,以安朝纲,以孚天下。”说着,便命宣召星子入殿。

    星子闻召,将子扬留在大殿之外,在内侍的引导下,佩剑迈入朝天殿。所行之处,无数目光汇成一道道光柱,随着他缓缓移动。星子前年高中状元之后,曾在工部当差,履职不久,便生出许多事来,朝廷上下,皆知他是个异类。而今一别多时,再见时,服饰气质,竟与从前大不相同。

    星子通体一袭黑衣,行走于万人中央、天子堂上,映衬着富丽堂皇的殿宇,朱衣紫绶的群官,乍一看犹如夜行大盗、深牢囚徒,颇为不伦不类,更与四周的金碧辉煌格格不入,但他腰悬宝剑,目似寒星,举手投足间镇定从容,又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只是黑衣更显得他面色苍白如纸,仿佛弱不禁风,真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有人便免不了暗中嘀咕,看他这病恹恹的模样,就算真的是皇帝的嫡长子,今日被立为了太子,也不知还能活几年,能不能等到继位大统的那一天?

    两年了,终于又踏上了这方寸之地!星子目不斜视,在众人情绪复杂的注视下一步步向前,似沐风栉雨、似披荆斩棘,走过了万里江山,千载沧桑。他一步步重重落下,似沉重均匀的开场鼓点,预示着这金殿之上,将要揭开恢宏的一幕。而那高高在上的赤金宝座,依旧投来令人压抑的气息。星子暗暗笑了,自从得知身世之谜、被辰旦“破格”收为义子之后,这是我第一次回到朝天殿上,从义子到嫡子,今天回到这里来,又是为了验证我的血统、我的身世,还真是得其所在啊!

    星子于辰旦的御案前三尺外站定,抬眼与辰旦默然对视了片刻,那深不见底的蓝眸中一片沉静无波,不见一点变幻风云。辰旦忽有些心慌意乱,他方才在殿外不跪,群臣皆已看到,此时若还是不跪,朕当如何下台?要不要先免了他的礼?一眼瞥见他堂而皇之佩在腰间的宝剑,瞬时搅动许多不堪的往事。

    星子曾凭借此剑,让朕的百万大军束手投降;朕也曾以他带剑入宫意图谋刺的罪名将之赐死,他却诈死逃脱;还有那个凄惶的雨夜,朕酒后持剑,趁醉闯入听风苑……不经皇帝特谕,公然持剑上朝,换了旁人,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但星子自那日雨夜后,便自行索回了启明剑,更以此为口实,训斥了朕一顿。如今剑不离身,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甚至武功被废,仍以之逞强。朕若怪罪,他前日救驾便是凭借此剑奋力一击,朕不免有过河拆桥之嫌;但若不怪罪,他明摆着丝毫不将朕放在眼里!加之早间在轩辕殿外的顶撞,辰旦便如心头扎了根尖锐的长刺,咽不下这口气!今日下诏立储,何等场合,他也不肯给朕半点颜面么?

    星子静静地望着辰旦,没有丝毫的卑微或畏惧,虽是在阶下仰望,目中却含了居高临下的审视之意,辰旦被他瞪得浑身皆不自在。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短短一瞬,却似过了整整一生。静默之中,星子终于解剑、屈膝、下跪、俯身,每一个动作都缓慢而庄重,一丝不苟。

    “臣……”星子开口,复又迟疑,便如辰旦方才念到他的名字时,停顿了片刻,方行礼如仪,“臣曦丹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俯仰之间,一点苦涩悄无声息地漫开,沁入五脏六腑。我到底还是匍匐在了他脚下,在全天下的面前,匍匐于他的脚下,无论如何,我终究是他的臣子,我终究甘心臣服于他……这是我今生不变的宿命吗?

    辰旦见他跪了,暗暗松了口气,温和微笑道:“丹儿,你大病初愈,不必多礼,快起来吧!”命常侍扶星子起来,又令赐坐。宠溺之情,溢于言表。星子依礼谢恩,重佩了启明剑,便于辰旦的东侧下首的朱红色锦绣圆墩上坐了。

    辰旦复转向群臣:“曦丹是朕的嫡长子,乃皇考赐名。他的出生情形,皇家也早有明文记载。朕昨日已给皇叔德王看过了玉牒。”他话音未落,已见有臣下露出了惊异疑惑的神情。

    原来,前段时间辰旦喜得宝儿,虽未正式下诏,但皇帝口口声声称之为“皇长子”之事,早已不胫而走、风传朝中。众人皆知皇帝将那宝儿视若至宝,宠遇非常。患病之后,甚至不惜悬赏求医,许以万金封侯。不久以后,宝儿患病夭亡,奉诏治病的医生竟被皇帝当场一剑穿心!皇帝更以抚育不力、照顾不周的罪名,将服侍皇帝多年的皇贵妃华姝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后华姝自缢身亡。

    宝儿的生母琳贵人和养母华姝在朝中皆无势力,加之随后皇帝病重,南方匪患严重,兵荒马乱间频频告急,便无人去仔细追究此事,探寻其中内幕。只道是皇帝中年得子忽而丧子,深受打击,故迁怒于华姝和医生。

    然而,既然星子是嫡长子,宝儿又为何是皇长子?照皇帝的说法,两年前便已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嫡子,为何竟一直不曾透露半点风声,不立嫡长,反倒于两年后移爱于庶出的幼子宝儿?宝儿夭亡后,星子仍许久不见踪影,直到前日皇帝携他谒陵遇刺,皇帝方突然推出星子,旦夕之间即要立他为储。何况,星子的五官虽与辰旦颇有几分相似,但他天生一双蓝眸,酷似胡人,又是从何得来?

    辰旦前些日子曾力倡臣下进谏,畅所欲言,百无禁忌。若换了往日,怕已有人出列疑问,但今日恰逢皇帝遇刺,庆王谋反,尘埃尚未落定,百官怕引火烧身,故只是面现疑虑,一时尚无人做声,既无赞同,也无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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