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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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一 子夜

    二四一  子夜

    唉!与他分别这两年来,他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箫尺不禁轻轻握住了星子的手,便如十余年前,想要保护那个受人欺侮的孩子……可是,可是他到底是那人的儿子,他更于河北陈兵数十万,阻我前进……要是能忘掉这些恩怨该有多好?但那满天的血色刀光于箫尺眼前一闪而过,我……我又怎么能忘?又怎么敢忘?

    星子的呻吟时断时续,却又声声刺耳。  他白日里带着那样的重伤硬生生挨了近两百军棍也未呻吟呼喊,此时透骨钉发作,怕是痛得狠了。箫尺听他气息不均,尝试着度了一股真气入他体内,却发觉星子气血紊乱,竟无从措手。听闻这透骨钉发作时无药可解,也无法运功相抗,那也就是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此煎熬了?

    “星子?”箫尺低唤。

    不知是不是有了感应,片刻后,星子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浑浊的蓝眸茫然地望着前方,渐渐地,目光有了焦点,发现守在身边的人竟是箫尺,蓝眸如星绽放些许光芒,惊喜交织,灿若宝石,映得这昏暗的营帐也明亮起来。

    “大哥,你……”星子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却掩不住语气中的欢欣喜悦。忍痛四顾,发现自己是躺在一处陌生的营帐中,鼻间药香弥漫。昏迷之前的事情,如周身的痛楚,慢慢变得愈来愈清晰。大哥没有打死我?伤处已上了药?那……透骨钉的事情他知道了?

    星子一想到透骨钉三个字,肺腑间的巨痛便如野火燎原,不可阻挡。一股腥甜涌至喉间,星子本能地欲要咽下,却被箫尺扼住了下颌。“吐出来!”箫尺冷然下令,威严的声音不容抗拒。原来白日里挨打时,他怕我察觉身受内伤,将涌到口中的鲜血都生生地咽下去了,直到昏迷后撑不住才露出端倪。

    星子小心翼翼地偷偷瞟了箫尺一眼,毛茸茸的眼睫毛轻轻闪动,犹如一个做错了事不知所措的孩子,让人忍不住怜惜。见箫尺不为所动,星子不敢违抗,俯身吐出一大口鲜血。哪知一发而不可收,又接连呕了好几口血,染得褥上一片片殷红,整个人都抖成一团,半晌喘不过气。

    箫尺的脸色愈发阴沉,星子似理亏般低下头,待气息稍平,努力挣扎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大哥,我……我没事的,这只是痼疾,过一会儿……就好了。大哥不用管我,夜已深了,先……先回帐去歇息吧!”

    “痼疾?”箫尺冷笑一声,“海水不可斗量,真人不可貌相。真是看不出来,皇太子殿下带着七星连珠的透骨钉,被箫某打得死去活来,还要巴巴地讨好我?呵呵,殿下这般委曲求全,降尊纡贵,倒让箫某受宠若惊,愧不敢当啊!殿下到底所为何来,可否明示一二?”

    箫尺话音方落,星子的面色已转为惨白,定定地望着箫尺,眼底闪过一抹受伤的情绪,却终究化为浓浓的悔恨。箫尺亦有些懊恼,这些夹枪带棒的话明明不是自己的本意,却为何脱口而出?如何这般沉不住气,竟因他的逆来顺受而恼羞成怒?但话已出口,覆水难收,箫尺紧抿了薄唇,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星子。

    想是疼痛剧烈,星子颤抖不止,忽然握手成拳,塞入口中,狠狠地咬将下去!手背上霎时冒出了一串鲜红的血珠子。星子深深吸气,拼命抵挡住胸腹间一波接一波的强烈痛楚。松开手,尽力撑着地面,慢慢地跪直身体。箫尺见他一举一动都分外艰难,背上的伤口亦被撕裂,渗出血来,但觉心如刀绞,却终于克制住不发一言。

    星子咬紧牙关挣扎了半晌,已是惨无人色,灰败的嘴唇轻轻翕合,嘶哑的声音如泣如诉,似夜雨点点滴滴,零落于空中:“大哥,星子自知罪孽尤深,辜负了大哥的深恩,自该万死。大哥要如何处置星子,千刀万剐,星子亦甘心接受,绝不敢有半点怨言。今日大哥竟肯网开一面,留我一命苟活,星子不敢不知好歹。星子若存了什么不良居心,便……”

    星子本想发个毒誓,如“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忽想起当初自己也曾信誓旦旦,绝不吐露桐盟山庄的任何消息,后来却让叶子乘虚而入,食言自肥。大哥小惩大诫,放过了我,我还要得了便宜卖乖么?

    星子霎时脸皮涨得通红,嚅嗫着说不下去。箫尺猜到星子的想法,叶子之事明明是自己的计谋,他毫不推诿为此挨了一顿惨烈毒打,重伤之下仍心存内疚,自己真是步步进逼了。箫尺心中难过,却又抹不下脸来,只冷冷地打断他道:“殿下说哪里话来?殿下身为三军统帅,甘心束手,相助箫某成就大业,箫某感激都来不及。倒是箫某居心不良,箫某打算明日即带上殿下,乘舟共渡永定河。有殿下在我军中,朝廷官兵定然不战而降。我军旌麾指处,平定上京,指日可待。待事成之后,箫某自会知恩图报,善待殿下。”

    静静地听完箫尺的一番话,星子的脸上又渐渐地褪去了血色,青一阵白一阵。良久,星子俯身及地,喃喃地道:“大哥,您有血海深仇,我本不该提出这等过分的要求。可是……可是大哥,星子真的不愿看见我至爱之人之间残杀,不愿这世上生民再遭战乱之祸。星子求您,求您就此止步好么?从此隔河而治。星子惟愿罪止此一身,大哥要杀要剐,星子绝无异议,大哥若开恩留我性命,星子愿终生为奴,服侍大哥,效忠大哥,再无所求。”

    “惟愿罪止一身”,这便是他此行的目的了?箫尺脑中瞬时转过许多念头,他的这个说法,倒也合情合理。求我就此止步,隔河而治,是他抛出的诱饵还是他手中的筹码?或是他从皇帝那里为我讨来的“恩典”?难道他的累累刑伤,七星连珠的透骨钉就是为此?但是他此时自己身陷囹圄,也不想想,有什么把握来和我谈条件?当真以为箫某是儿女情长之辈,分不清成败利钝么?

    我忍耐了这么多年,一旦起兵,已是破釜沉舟,全无退路,岂能半途而废?先不说满门老幼的血海深仇,也不谈卧薪尝胆的艰辛波折,就算我愿为眼前之利折腰,答应与那暴君平分天下,又怎能冀望各安一方,从此互不相犯?自古汉贼不两立,怕是求权宜之计都不可得。若我这次穷寇勿追,放虎归山,饶了辰旦,翌日他缓过气来,率大军南渡剿匪,我又将如何自处?就算我能战而胜之,今日的和议也将成为一纸笑话,更将付出以倍计的牺牲,岂非是自讨苦吃?而日后我万一失败,当是亘古未有的奇辱。本欲报不共戴天之仇,却在上京在望时谋和于仇家,再反被毒蛇咬上一口,报仇不成,连苟活亦不可得。我箫尺堂堂男儿,成了什么人?

    “呵呵,”箫尺面容愈冷,不假辞色,“殿下打得好一个如意算盘,当真是两全其美!只是不知殿下既落入我手中,又有何把握……”箫尺质问未已,忽见星子身子晃了几晃,一头栽倒地上。箫尺大惊失色,忙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扶起。星子偎在箫尺怀中,蓝眸已染上了朦胧雾气,却咬紧牙关,断断续续地道:“大哥……我不妨事,你说的……我都听……听着。你……你点我的膻中穴,我便……会保持清醒。”

    “膻中穴?”箫尺拧眉。

    “是……请……大哥,”星子气息渐促,可怜巴巴的语气带着恳求,“我……我没有力气。”

    膻中穴位于胸前,乃人之要害大穴。星子此时气血逆流,强制支撑,欲以外力刺激膻中穴以求清醒,岂不是雪上加霜,饮鸩止渴?一点黑气渐渐凝结于箫尺眉心,星子是想当场活活痛死吗?俯身将他扶回草垫上趴着,嘴角却挂了一抹揶揄笑意:“殿下且先躺着。有殿下在此,箫某不急这一时半刻。”

    “大哥……”星子眼中却现出慌乱,无助地仰着头,口中喃喃叫道,下意识地拽住箫尺的衣襟,如溺水之人试图抓住救命的浮木,只怕一放手,一切都化为泡影。不管大哥口中说得多么冰冷无情,他到底寸步不离守在我身边,这不是梦……只要大哥在这里,就算再加十倍的痛楚又如何?

    气血在星子全身经络横冲直撞,如江河倒灌,如千万柄利刃生生搅动……星子口中无意识地不住呻吟,脑中愈发痛得昏沉了。迷蒙中,星子似无辜婴儿巴巴地望着箫尺,蓝眸中一片碎光闪动,几乎要流下泪来:“大哥……别,别走,别抛下我一个人……你别不要我,求求你……”

    这是他的心声么?箫尺不由呆了呆,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气,太熟悉,那是六岁的星子,向自己坦白使诡计摔断了老夫子的腿,被自己严厉教训,敲扑加身,小小年纪的孩子,竟从始至终未吭一声,直至痛到休克,醒来后却哭着求自己不要离开……

    箫尺眼角亦酸涩难忍,兀自沉默着,试图掰开星子的手。星子的手指却如猫爪子般拽得紧紧的。箫尺叹口气,只好放弃。听星子的声音里已带了呜咽之音,似浸满了血泪,面对着他的遍体鳞伤,箫尺再狠不下心来甩开他。当初自己铁了心绝袂而去,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抛下在陌生旷野中,从此不闻不问。今日他一身是伤,辗转重逢,却象是在外面受了太多委屈的孩子,终于回到了家……

    箫尺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迟疑了片刻,终于还是蹲下身去,将星子的手圈在自己的厚实的掌心中。星子的手心忽冷忽热,昭示着他此时难熬的痛苦。但感受到箫尺的体温,星子却慢慢平静下来,再不呻吟辗转,只是口中时不时轻轻唤一声“大哥”。

    星子时断时续叫了十七八遍,听他声声泣血,如子规夜半徒唤东风,如失群的鸿雁阵阵哀鸣,箫尺终于忍不住应了一声,柔声问道:“怎么?难受的很么?”

    星子轻轻地摇了摇头,唇边挣扎着绽开一个虚弱的笑容,即使在昏暗的油灯下,那笑容也纯净如春花乍放,刹那让人目眩神迷。“不,大哥,我不痛,只要叫着大哥,我就不痛了。”

    凝视着星子的双眸,箫尺无言可对,唯有深自缄默。现在看来,就算星子册封了皇太子,他也还是从前那个自己最熟悉不过的孩子,他的性子便如那太贺山间的潺湲清泉,清澈见底,从不染一点杂质尘埃,自己为何要怀疑他在玩什么阴谋诡计呢?他的想法很简单,只愿用他的血肉之躯来化解我和他父皇之间的仇恨,为此甘心承受一切苦难。可惜……箫尺的眼中多了几分怜悯,他真的还是个孩子,心思太过单纯,不明白有些事是他承担不了,也是他不该承担的……

    一念至此,箫尺的目光渐渐转为柔和,遂席地而坐,静静地陪着他,不住以汗巾来为星子拭汗。星子满是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心满意足地阖上了双眸。箫尺心下泛起深深的怜惜。星子是星子,那暴君是暴君,只要星子不再与自己为敌,为什么不能原谅他,如从前那样待他?

    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唯有星子略带急促的呼吸和时不时的呼唤,提醒着箫尺,他还在忍耐着非人的痛苦。由于受了内伤,这一次的发作更胜过往日,直到过了四更才渐渐缓解。星子一身大汗淋漓,似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他身上的衣衫在昨日上药时被箫尺扯破,此时近乎赤身**。箫尺吩咐帐外的亲兵拿了套干净的衣服来。怕星子难为情,复屏退旁人,拭去他身上的血渍汗渍,亲自为他换上新衣。

    (我喜欢这章哦,希望亲们也喜欢~~下次更新周五~~感谢sz.禽兽、迟念、鑫姐、ae宝兔等各位朋友打赏~~感谢蓝蒂、紫牧、鑫姐、sz.禽兽等大善人慷慨赠送章节~~感谢紫云心美女的真情长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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