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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九 败将

    二四九  败将

    箫尺清醒的这一会儿功夫,已将眼下形势考虑清楚。  就算天色立即放晴,一夜之间洪水退去,短期内也再难筹措足够的船只渡河。待到筹够了船舶时,星子的西域援兵多已杀到。北军如虎添翼,届时若不被敌反趁,已属侥幸。还不说自己意外负伤,要亲自指挥这样的大战已力不从心,旁人又难当此重任。若一定要逞强为之,再遇挫折的话,更会令军心浮动,不可收拾。北渡既然无望,剩下的便是议和。

    箫尺再心不甘情不愿,无奈之下,也只得接受这一事实。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到此戛然而止。楚河汉界,划界而治,一腔仇恨满怀壮志只能暂为搁置。好在尚保留了义军的主力,稳定南方后尚可择机再战。只是不知届时星子又会有何花样?他挟西北强援,左右中原大势,委实令人头痛。

    “大哥……”箫尺疏离的语气令星子一震,挣扎着望向他,大哥脸色灰败,那原本温和的目光此刻却陌生而寒冷,眼中更有化为灰烬的绝望。那目光犹如万支利箭射穿心扉,星子不由自主颤抖不已。但事到如今,又能以什么言语解释?星子浑身上下被雨水浸透的伤口齐齐疯狂叫嚣,痛不可当,却恨不能箫尺所受的痛苦能千百倍地加诸于一己之身。但星子还留了一分理智,此时尚不是痛哭流涕忏悔请罪的时候。大哥既然有意议和,还得先将此事敲定,以免夜长梦多,再生波澜,徒增不必要的伤亡牺牲。

    星子抿一抿唇:“我前日曾向大哥禀报过,大哥若愿撤军,我即刻上奏皇帝,就此两下休兵。大哥与父皇平分天下,各安其土。星子愿留下为质为奴,终身任大哥驱使,以赎罪愆。而我留在大哥身边,皇帝亦不敢轻举妄动。”

    “呵呵,”箫尺轻笑,不辨悲喜,“殿下思虑周纯,箫尺真该谢殿下的大恩。”

    星子今日跪了许久,双膝如刀剜一般,本已是摇摇欲坠,耳听箫尺愤懑之语,星子面色更是惨白如死。“大哥明鉴,我……隔河而治,各保其土,是我最后的底线。如果父皇不能答应,或是擅自毁约,我必倾力襄助大哥,义无反顾。”

    “嗯,”箫尺点点头,“箫尺明白,有殿下在,箫尺自可高枕无忧。殿下一人,便足可胜过百万雄师。”

    箫尺平静地凝望着跪伏于地的星子,终究不是当年无辜无害的孩童了啊!鹤蚌相争,势均力敌,而他坐拥塞外数十万铁骑,一声令下,便可扭转这天下大势。辰旦须倚仗他,而我……终究也得看他的脸色行事。谁能相信,眼前落汤鸡般狼狈的阶下之囚,才是这天下真正的主宰!两年前,我与他作别时,曾说过,我不会后悔。今日的局面我也不是不曾料到,我自己养虎为患,又能怪得了谁?

    星子用力咬住下唇,直到唇破血出,口中尝到了腥咸苦涩的滋味,却说不出话来。星子知道,此时若要大哥相信自己,怕是难于登天。但只要能休兵罢战,能留在大哥身边,自己已别无所求。

    多言也是徒劳,不如快刀斩乱麻。星子遂径直道:“大哥,请即赐我纸笔,我这就草拟和议,上奏皇帝。”顿一顿,又道,“大哥明日能否退入苍州城内,安心养伤?”

    箫尺双目微睐:“殿下的援兵呢?”

    星子低低垂眸,不敢与箫尺对视,声音轻如耳语:“只要大哥答应撤兵,援兵即会按兵不动。”

    星子语气极为谦卑,箫尺听了却颇不是滋味。看来他虽已身陷囹圄,却有与突厥联络的秘密渠道。箫尺默想了一阵,想不出其中关节。难道他真的是什么神仙下凡,有什么妖法魔术?但而今我已是骑虎难下,我若不杀他,塞外骑兵始终如利剑悬顶,是心头大患;我若杀他,突厥色目也免不了要挥师南下,为他报仇。再说,杀了他,也过不了师父那关。他倒真是算无遗策,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上!

    箫尺无力再继续这场谈话,吩咐亲兵进来,为星子准备笔墨。自己则闭目养神,不发一言。笔墨送上,箫尺仍是吩咐亲兵退出。如今求和之事尚未通晓军中,不宜泄露了风声。星子不敢起身,仍是跪在地上,铺开宣纸,提笔凝思,字斟句酌,写成一封议和的奏折。又另写了一纸手谕给北军代理军务的蒙铸,令他及时将奏折送到上京,在此期间,不得轻举妄动。

    星子本还想写一封书信给辰旦。上京城外大军别时,父皇曾殷殷寄望,愿我早日凯旋。如今我羁留不归,这结果虽是我求仁得仁,但父皇又会作何感想?我终究又骗了他一回啊!从今往后,山遥水远,人事阻隔,沧桑变幻,今生可还能相见?星子思之,复生出满怀愁绪,但箫尺在侧,星子不敢再刺激他,只能暗中想想而已。

    星子写罢,将奏折双手捧给箫尺,请他过目。箫尺浏览了一遍,奏折中所言便是星子早先提出的条件。既然一切皆在他算中,箫尺也再无异议。星子叩首求告:“大哥,这奏折与手谕须得可靠之人送过永定河,以免有任何闪失。子扬做事向来稳当,星子求大哥许他带信回返。”

    箫尺知星子是要救子扬脱离这危险之地。子扬大智若愚,心思通透,箫尺对他印象不坏。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确实也没有必要再扣押他,遂点头应承。

    星子盘算,箫尺既然答应谋和,必是深思熟虑之后方作此决定,料得不至再突生变化。但大哥如何发落自己,尚不清楚,自己前途叵测,再拉子扬下水陪绑实在说不过去。至于我与色目联络,上次他已冒险帮自己传了一次消息,可一而不可再。若再令他行此事,很可能会暴露踪迹,那后果将不可收拾。若真的要再动用援军,只能自己设法,亲自与卓娅联络了。自己不能给子扬荣华富贵,而曾信誓旦旦许诺的一生平安,总是犹如海市蜃楼,可望而不可及。但无论如何,也要尽我所能,让他脱离险境,他若归北营,可回京与家人团聚,虽然父皇不待见他,但我留在南营为质,父皇为安我心,应不会贸然对他下手。

    星子暗中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欺欺人……但大哥竟然肯一口答应,当真是磊落慷慨的大丈夫本色,与他比较,星子愈发自惭形秽了。

    “星子谢过大哥!”星子深深俯首,复又道,“另外还有一名使者,是我儿时太贺山的玩伴,名叫生财。大哥从前也是见过他的。星子请求大哥,看在小时候的情分上,也放他回家与家人团聚,望大哥允许,星子叩谢大哥大恩大德!”

    呵呵,倒还真是滴水不漏啊!箫尺暗中冷冷一笑,好一个有情有义有勇有谋的星子!养母、子扬和生财,凡与他有点关系的都摘得干干净净,剩下一个谷哥儿,是师父的药童,嫡传的徒孙,我总不能动他。上回星子苦苦哀求自己放过他娘亲,便是料到了今日之事吧!不过星子啊星子,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出尔反尔呢?呵呵,你是认为,我箫尺堂堂正正立于天地之间,从不屑于祸及妇孺无辜的卑劣勾当么?不过,我也不是一味心慈手软的懦弱糊涂之辈,任你予取予求,为所欲为!你莫要欺我太甚!

    箫尺微微眯眼,不动声色地审视着星子,好吧!就算你机关算尽,你娘亲毕竟尚在我的手里,我即使不以她为质,来胁迫你反戈一击,但我也可以让你永远再见不到她!箫尺此时倒未对阿贞动了杀心,此次落败,终究是算不如人,贸然行动,自找败亡。但将阿贞终生软禁却是可做到的,如果真的到了鱼死网破的那一天,也休怪我冷血无情!

    箫尺复想,你将所有与你相关的人都撇干净,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为质为奴?北边有你的父皇,西边有你的臣属,还有师父为你撑腰,你孤身深入虎穴,却左右逢源,让我四面楚歌!我若留下你,如鲠在喉,我不留下你,又以何为凭?你倒是让我骑虎难下啊!况且,你被钉入了透骨钉,却又剩了三成功力。这是无意的幸运呢?还是刻意的安排?不过无论如何,眼下我是不能再为你取钉了!

    箫尺脑中转过了许多念头,再开口时,一句句似钢珠般从牙缝中蹦出来,言中却别有深意:“殿下的忠孝之心,当真可感天动地。你的心意,箫尺自是不敢不从。”

    星子闻言面红过耳,双颊滚烫。大哥这是讽刺我为了父皇而不惜牺牲他么?他冒险救了我的娘亲。我却不惮帮助父皇,使得他兵败受伤,还要他一直照顾娘亲,我真是……世上不仁不义之人,莫以我为甚,又谈得上什么忠孝呢?何况,我从小就厌恶忠孝之道,现今却以此来对抗大哥,做了背信弃义之人。从此以后,余生我该如何自处?

    星子唯有匍匐于地,凝噎难言:“星子谢大哥恩德……星子该死!”

    箫尺不耐烦地摆摆手,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议和之事有劳殿下了,殿下既已做了决断,便请先下去休息吧!奏章手谕,箫尺皆会尽快安排,送到对岸。其余事宜,我也会一一处理妥当。”

    箫尺下了逐客令,星子方醒过神来。大哥受了伤,我来求见,本意是要探伤请安,可是从头至尾,我一句问候的话没有,反倒对他提出了一大堆要求,逼迫他求和。记得从前,自己也曾向父皇提出过类似的要求,希望能保全养母,保全身边的人,父皇却要么置之不理,要么趁机要挟。而轮到大哥,竟然没有任何条件便应允了!大哥的光风霁月,换了谁怕也做不到啊!而我呢?战场上,我的人伤了他,军营中,我还要趁机步步进逼……真是万死亦难赎之!

    “大哥!”星子愧悔无地,膝行上前,试探着问,“星子能否留下来服侍你?”

    箫尺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冷若冰霜:“不敢当!殿下请回吧!”

    箫尺言语毫无余地。星子咬住嘴唇,黯然低头,无法再开口乞求。此时要想留在大哥面前,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痴心妄想了。大哥伤重,看见我更会生气,不利于他休养。只是自己满心愧疚,粉身碎骨,也无可弥补!他若象父皇那样,用尽酷刑狠狠地折磨自己,身体纵然痛楚,也可求得片刻心安。但他以后若这样不打不骂,只是冷冰冰地称我为“殿下”,将我视为无物,倒是比千刀万剐杀了我更让我难受了!

    箫尺唤了一声,帐外进来两名亲兵。星子无言磕了个头,挣扎着站起来,由那两名亲兵拖着下去了,仍是押回那间营帐单独关押。

    义军今日再败,主上负伤,虽然箫尺未透露内情,军中并不清楚是星子留下的锦囊妙计的神通,但星子毕竟本是北军的主帅,于是看守他的士兵脸色便愈发不好看了,送来的饭食也比往日差了许多。星子不知道这是不是箫尺的命令,但不管什么待遇,自己都是罪有应得。

    星子趴在褥垫上,听那帐外雨声滂沱,心乱如麻。比起当初在西突厥,此番议和之事竟是意外顺利,一切按事先的计划进行。提出的种种条件,大哥也都一一应承。大局将定,星子却无丝毫喜悦轻松之情。他今日跪在大帐外,淋了大半日的雨,未愈合的伤口发了炎,加之乍闻箫尺负伤,急火攻心,忧思过甚,入夜之后便发起烧来。星子烧得口干舌燥,浑身滚烫,大汗淋漓,头痛欲裂。或许是未得箫尺许可,今日谷哥儿未来探视星子,而星子的病痛,旁人自不会管,连一口冷水都喝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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