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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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七 寒潭

    二六七  寒潭

    虽说早知道师父偏袒星子,此时听师父亲口这样说,箫尺心里还是如打翻了五味瓶,芬芳甘甜的桂花酒入口也带了酸涩的滋味。箫尺定定神,我本就打算从此以后,与星子的种种是非恩怨,皆一笔勾销,我还能和他计较什么呢?箫尺压下心头的那点不悦,复与莫不痴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久别重逢,师徒二人谈兴甚浓。论完天下大势,莫不痴又讲起这些年武学上的领悟所得。箫尺谋图大业,辗转四方,戎马倥偬,无暇精研武学,进境颇为有限。但他本也聪明过人,与莫不痴一番探讨切磋,自感大有收益。不由暗叹,一别多年,师父的功力已非昔日可比,难怪星子拜师不过数月,武功竟一日千里,我亦难与之比肩。若有朝一日,了却了国恨家仇,我能来此与师父勤研武学,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只是不知到了那时,师父可还健在?人生苦短,万事蹉跎……看来,我终究无法继承师父的衣钵,只有星子能得他造诣。

    谈笑间天色已晚,星子却是在天黑透了之后,方赶至回天谷中。原来这次西行前,箫尺赐予星子的那匹棕色骏马,连日赶路本就疲惫不堪,今日于骄阳暴晒之下跋涉于通古沙漠之中,行至半途,终于再坚持不住,突然口吐白沫栽倒在地,一命呜呼。星子感念它多日来辛苦相伴,不忍它暴尸荒野,就地挖了个坑将之掩埋。这才又徒步行来。流沙没膝,施展轻功甚耗体力,速度也大不如平时,故星子此时才到。

    如今星子重回故地,当然是轻车熟路,不须人通报,翻过巨石,径自入谷。远远听到箫尺大哥的声音,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还好,大哥尚未离开,我还有机会,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

    星子站在师父面前,浑身上下皆是沙土,蓬头垢面,连头发都绞在一起,倒像是整个人埋在沙堆里刚挖出来一般,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见箫尺陪着莫不痴,悠悠然饮酒叙话,星子忙跪下给莫不痴和箫尺磕头:“弟子见过师父、师兄。弟子来迟,让师父师兄久等了,实是不该,请师父赐罚!”星子往回见了莫不痴,本也不须跪拜的,但自己这回有错在先,星子不敢再吊儿郎当,如往日那般与师父嬉皮笑脸,无所顾忌。

    莫不痴本与箫尺相对而坐,言笑正欢。待星子行完了礼,莫不痴慢慢地饮完了杯中之酒,这才回过头来。他自箫尺到来,一直喜笑颜开,此时面色却骤然冷了下来,如蒙上了薄薄的一层寒冰。“呵,”莫不痴冷笑道,透着凛冽寒气,“赐罚?你还是想清楚你错在何处再来吧!你还有脸跪在这里?有脸叫我师父?”

    星子一愣,师父这话说得太重!却又无法辩解。咬一咬唇,叩首道:“弟子知错了!这就告退思过!”从前在回天谷中学艺时,星子若犯错,便得先去思过洞中面壁思过。星子有点不放心地瞄了箫尺一眼,不会等我从思过洞中出来,大哥已不在了吧!我虽见到了他,可还没说上一句话呢!

    莫不痴上下打量星子一番,仍是不假辞色,声音愈冷:“不必去思过洞了!你就去寒潭里泡着吧!寒冷有助于你头脑清醒!”星子毫不犹豫地应了声“是”,又行了一礼,方起身退下,隐没于夜色之中。

    星子去那水帘洞深处的寒潭之前,先回了自己的小屋。屋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仿佛昨日还住在这里,每日晨昏习武,书海研读。但似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星子一时说不上来。放了行李,星子小心翼翼地取出贴身藏着伊兰的信笺和荷包,打算将之藏在床头的小柜子里。这些至为珍贵之物,放在师父这里是最为稳妥不过了,虽不能时时随身,也好过遗失于乱世之中。

    打开柜子,星子却惊讶地发现,柜中竟有几卷彩色的丝线。师父和谷哥儿从来不会用这些东西,那……这是伊兰留下的!她在回天谷疗毒时,就住在这里!住在我的屋子里!星子心跳也似停止了,仿佛看见伊兰独自倚坐床头,一针一线为自己绣制那方手绢,鹅黄色的面纱轻轻摇曳,幻出一片柔情似水。银色的月光洒满窗前,星子的一颗心也似化作了水,在月光下浅浅荡漾。

    星子拾起丝线,放在唇边吻了吻,似乎还能感受到伊兰的气息,那深情的蓝眸款款凝视,近在眼前……可惜我来晚了,未能见上她一面。不!我眼下这副样子,又是待罪之身,她若见了我,岂不更是为我担心?她不似尼娜那般心思单纯,对我言听计从,我怎么能把她卷入这种恩怨纷争?星子反手给了自己一下,师父命我去思过,我还在这里胡思乱想什么呢?看方才的情形,师父这关,怕是不好过呢!星子忙关上小柜,匆匆出门,直奔往日练功的寒潭。

    且说箫尺见莫不痴对星子疾言厉色,倒也不觉奇怪。他是师父,当着两个徒弟的面,自然不好表现得过分偏袒。给星子一个下马威,是要我消气,便可言归于好了么?箫尺微微一笑,仍是若无其事地与莫不痴饮酒谈天。

    一轮明月渐渐升起,踯躅于林梢之上。虽只是十四,月光已是极明,清辉满地,如水银般流淌,映得谷中一片通明。那一坛桂花酒去了多半,箫尺已薄有醉意。莫不痴让谷哥儿带箫尺去温泉沐浴,然后送他回房安置。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箫尺薄醉之中,这一觉竟分外安稳,不见金戈铁马,不闻鼙鼓号角。醒来已是清晨,箫尺起床用过了早膳,又吃了两只谷哥儿专程买回的八宝月饼。每天早上,莫不痴照例要在药房和苗圃忙碌,便让谷哥儿带着箫尺四处逛逛。

    谷哥儿起初仍是一肚子不高兴,嘀嘀咕咕埋怨不停。但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和箫尺混了半日,也就熟了。许多不快不知不觉抛到了脑后。谷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巉岩怪石,温泉瀑布,亦显造化神功,箫尺不由啧啧赞叹。他多年来难得有这样的欢乐时光,倘佯于与世隔绝的桃源仙境之中,仿佛一切烦恼都阻在了那尘世之外。

    一直不见星子,箫尺也懒得去多问。今天是中秋节,师父定早有安排,就算要他思过,也必会放他出来。果然,用罢午膳,莫不痴道:“我去看看星子。”箫尺见莫不痴面色不善,心中略感纳闷。莫不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招呼箫尺:“尺儿,你也同去吧!”

    箫尺遂跟在莫不痴身后,二人溯溪流而上,行至那座水帘洞前,钻进飞流直下的瀑布中,径往里行。行不多时,箫尺但觉寒意渐浓,如堕冰窟。纵然运功相抗,仍冷得牙关直颤。洞穴深处,一片漆黑,几乎不能视物,寒气从四面八方透入每一寸骨节,无可抵挡。莫不痴一边带路,一边不疾不徐地向箫尺解释寒潭的来历。

    深入这奇寒之地,勾起箫尺一些旧日回忆,脚下便有些迟疑。莫不痴察觉到什么,忽转了话题:“尺儿,这些年你的痼疾可还曾发作?”

    箫尺答道:“有劳师父挂念,三年前的冬天曾发作过一次,并无大碍,过了几日便好了。这几年都未再犯。”

    “嗯,”莫不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终究是个病根,不可掉以轻心。为师这些年来苦思冥想,也尚未找到根治的法子。不过,为师有一套内功心法,你若能遵照练习,或可有所裨益。若得高手从旁相助则更好。”

    这倒是出乎箫尺意料,连忙称谢:“多谢师父!”

    莫不痴莞尔一笑:“这是为师分内之事,尺儿不必客气了!”

    不觉已至寒潭前,漆黑如墨的洞中,唯有几点微茫的幽光,如夜深之时萤火虫扑闪着翅膀。箫尺尚未触及那潭水,已觉手足渐僵,不免暗生惭愧。又想,昨夜师父将星子赶到此地思过,难道他一直泡在这潭水里?箫尺自忖,若入潭的话,全力以赴也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星子这功力当真深不可测!

    莫不痴唤了几声“星子”,幽深潭面纹丝不动,等了半晌,亦不闻半点动静。莫不痴遂脱了外衣,扑通一声跳下潭去。那寒潭似乎深不见底,几圈涟漪之后,一切复归于平静死寂。箫尺候在岸边,良久不见师父现身,不由生出些焦躁:难道星子又出了什么意外?火窟尚可硬闯,这寒潭可是无能为力了。

    四周沉沉漆黑,极为安静,唯有岩壁渗出的水珠不时滴落,叮咚作响,如琴弦上不成调的单音。箫尺等了约半个时辰,方听见潭中哗哗的水声。呼啦一响,莫不痴如一支飞矢从水底冲出,一手拎着个人。箫尺虽看不分明,料想定是星子。见莫不痴浑身水淋淋的,忙叫了声师父,上前去接住。

    莫不痴遂将星子交给箫尺,抖了抖身上的水滴,披了外袍,一言不发便往外走。箫尺抱着星子,竟如抱着一块千年寒冰,全无一点温度。箫尺忽想起,那一夜也是这样抱着他,从熊熊烈火中逃生……冰与火之间,相距有万里之遥,却又何其相似!

    那寒冷彻骨的潭水虽不结冰,但星子离水之后,片刻之后周身便开始结冰。不多时,星子已从头到脚,冻成了一根大冰柱。箫尺探他呼吸脉搏俱无,双目紧闭。这是怎么回事?但见莫不痴并无异样之情,也就不开口相询。星子透骨钉既去,以他深厚内力,应足以自保。

    二人沿来路跃出洞口瀑布,莫不痴让箫尺将星子置于瀑布旁那块平坦的大石上。他上前去,双掌抵住星子的前胸,度入真气。星子身上凝结的冰柱渐渐融化。过了约大半个时辰,星子喉间咕咚一声轻响。片刻后,茫然睁开了双眼。

    星子虽睁开了眼睛,一双蓝眸也似被冰冻住了,漫无焦距,愣愣地直盯着前方,好一阵才开始缓缓转动。师父和师兄忽映入了眼帘,星子噌地跳将起来。耳边传来瀑布的轰鸣,星子才发现自己躺在从前每日清晨练功的那块巨石上,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里?

    未等星子开口,莫不痴已冷冷地抛下一句:“去把衣服换了,有话和你说!”说罢袍袖一拂,带了箫尺先行离开。

    星子湿漉漉地站在当地,瀑布轰鸣,飞流直下,卷起迷蒙水雾激荡。星子冷得一阵阵哆嗦,彻骨的寒意似仍弥漫四周。脑子也被冻僵了,半晌回不过神来。星子索性复在大石上抱膝而坐,努力回想。

    是了,我赶到回天谷拜见师父,甫一见面,师父即令我入寒潭思过。我潜入寒潭中,未得师父命令,不敢擅离。不知过了多久,那潭水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后来,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秋日里灿烂的阳光照在身上,晃得星子几乎睁不开眼,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上下牙关不住打架。星子看看天色,日影渐已偏西,记得我入洞时,谷中夜幕已临,明月在天。这已是第二日下午了么?竟已过了这么久?当初星子寒潭练功,到最后不过能在潭里潜上一个多时辰而已。现在虽然功力大进,估计也只能支撑两三个时辰。而这过去了将近一天?我是冻昏过去了么?是师父捞了我起来?星子估计是自己昏迷之后,沉入潭底,自动闭气,呼吸俱无。这才未曾一命呜呼。

    星子叹气,师父要我静心思过,可现在脑袋痛得要命,什么都想不清楚,岂不是错上加错?待会见了他,该说些什么?星子慢慢往回走,一点一滴清理思绪。在寒潭里泡得久了,虽然捡回一条小命,寒气却深深渗入了四肢百骸,无处不痛,如千万根冰针刺入骨头缝里,手脚都不听使唤,每挪动一步都如受挫骨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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