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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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二 汤山

    二九二  汤山

    除夕自古有守夜的习俗,宫中城中皆不宵禁,车水马龙,灯火辉煌。  烟花爆竹,竟夜喧哗不休。星子亦了无睡意,和衣靠着干草垫子,心事重重,闷闷地捱过了大半夜,又照惯例起身喂马,打扫马厩。正月初一免了祭天大典,又无例行的朝会,罗端等人甚是清闲,杂七杂八的事务都推给星子去做。星子默默干活,全无半句怨言。

    如此过了三天。箫尺缩在临安殿中,不出寝宫半步。原拟议的赐宴游园,与民同乐的种种庆祝仪式皆一概取消。大年初一之后,宫里已经传遍,果然不出星子所料,皇帝染恙,卧床不起。普天同庆的新年正月,皇帝却病势沉重,一时上下人心惶惶,个个神色凝重,再不见祥和喜庆的情绪。星子更是忧心如焚,坐立不安,屡次欲闯宫探望,到底不敢贸然行事。

    初三这日清晨,扬扬洒洒飘起了雪,洁白的雪花如团团柳絮漫天飞舞,缠缠绵绵如无尽愁思,扯不断理还乱。下午,突然传来谕命,皇上将幸汤山,命备车辇。汤山位于天京城北,离城约有三十余里。山势巍峨,茂林葱茏,经冬不凋。山脚有天然温泉,砌为汤池,历来是休憩养身之佳处,达官贵人多建有别墅,以避暑寒。

    星子听得箫尺冒雪出行,忙忙准备。自己身为“马凳”,当是要伴驾随行。这样也好,无论如何,都得找机会去探望大哥,看能不能陪伴左右,略尽绵薄之力。

    御辇内置备了无烟的银丝炭炉,坐榻上铺了厚厚的镶金边紫绒褥垫,寒意消融,温暖如春。星子整理好一应物事,更将御辇内外擦拭得一尘不染。随后,与罗端等步行随辇至临安殿前。一队队大内侍卫、宫女太监已守在玉阶之下,整装待发。星子如往常那样,跪伏于御辇前的雪地中,等候箫尺上辇。

    星子不能抬头,只能全神贯注地倾听周遭动静。这样一动不动跪了大约半个时辰,方听见箫尺在众人的拥簇下前来。那熟悉的脚步不再沉稳有力,而是虚浮无根,凝滞难行。旁人尚未觉察,星子已知大哥这回病得不轻,心头便如猫抓般难受。

    内侍撑起黄盖大伞,遮挡风雪。箫尺不要人搀扶,坚持自行走到御辇之前,抬脚欲踏上星子后背时,脚下一滑,差点站立不稳,往后仰去,近身内侍赶紧扶住他。箫尺扶着内侍的手,定定神,忍过一阵突如其来的晕眩,勉强稳住身形,低头进了御辇。

    箫尺虽不似辰旦那般热衷于追求皇家威严,一味讲究排场宏大,但离京出巡,车马仪仗,亦是前呼后拥,浩浩荡荡。御辇缓缓启动,星子又跪候了片刻,照例起身,欲随同前行。刚走了两步,在箫尺身边侍候的一名小太监匆匆过来,冷冷地抛下一句:“圣上口谕,你就留在宫中,不必跟着去了。”

    啊?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大哥竟点名留下我一人?星子愕然,忘了领旨谢恩,脱口反问:“为什么?”

    小太监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翻个白眼:“这是圣旨,哪有许多话说?你不快快领旨,东问西问地做什么?不想活了?”

    星子料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无奈跪下,不情不愿地叩头领旨。叩首既毕,那小太监一溜烟地便跑回去复命了,唯留下星子怔怔地跪在当地,眼看着箫尺的车马仪仗消失于茫茫风雪之中,再无影踪。似有细小的雪尘飞进了眼中,涩涩地难受,星子抬手,用衣袖揉了揉。

    大片大片的雪花静静地落下,很快覆盖了车轮马蹄的印记。天地间的万事万物,皆失了颜色,仿佛大千世界都将淹没于这苍茫之中。星子的发梢衣襟皆积满了雪花,他却恍然不觉。直跪到两条腿都几乎冻僵了,星子方慢吞吞站起身来,拖着几无知觉的双腿,无精打采地回到御马厩。

    马厩的许多内侍今日皆伴驾出巡,一时冷清了许多,罗端也不再来骚扰,星子却丝毫不觉得轻松快意。独自进了那间四面漏风的小屋,星子贴着墙席地而坐,混乱的思绪便如门外的飞雪,绵绵不绝。

    呵呵,我真是一只把脑袋埋在沙堆里、自欺欺人的鸵鸟啊!我怎么会天真地认为,大哥竟然会不知道他每日踩在脚下的就是我呢?太可笑了!是大哥将我发配到这里,罗端也是奉了他的旨意,我的一举一动岂能瞒得了他去?

    星子双颊有点儿发热。回想这些天服侍箫尺上下御辇的经历,箫尺从未显出任何异样,仿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吧?如果他觉得称心快意,我也便甘之如饴,我所求的不过是能在他身边服侍。但是……星子摇摇头,不,他今天在病中还特意传谕,不许我伴他同行,哪怕是当作马凳也不行……他对我的厌恶,由此可见一斑。

    大哥病得不轻,而我只能远远地留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么?连袖手旁观都没有我的份?不,不行!他的健康安危是最重要之事!星子握紧了拳头。就算抗旨,我也要去看看他。大不了,我拼着毒发身亡,快马加鞭,赶回黄石山去找师父来帮忙。也不知子扬现在哪里?只要有了乘风宝马,往返西域也不是什么难事。对,今夜我就赶去汤山见他一面,然后再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打定了主意,星子心绪稍定,遂靠着墙闭目养神,小憩了片刻。冬日里天黑得早,待睁开眼时,小屋里已是蒙蒙一片。星子正欲起身出门,低头看着身上朱红的内侍服色,却又犯了难,穿着这身衣服穿街过巷也太招摇。早知道该收下罗端给的那点赏钱,到京城里去买一套黑衣,充作夜行服。

    星子无奈又等了一阵,直到天黑透了才离开小屋。入夜后,雪下得愈发大了。天色昏暗,鳞次栉比的宫殿笼罩在一片漠漠寒烟里,连那星星灯火也迷离凄凉,透不出一丝暖意。洁白的雪片如碎玉抛珠,泼天而落。凄厉的风声被宫殿的檐角劈开,拉得老长,似静夜中游子的哭泣。皇帝不在宫中,雪夜更少人行。此时旁人皆躲在火炉旁被窝中取暖,无人在意星子的行踪。

    御马厩离西面的宫墙不远,星子悄无声息摸到了宫墙下,运起轻功,轻飘飘翻墙而出。随即贴着墙根,躲在暗影之中向北而行。待到天京北门前,此时城中已宵禁,星子正琢磨着伺机翻墙,恰好有一队客商持了通关文书,欲连夜出城。星子便趁守门的士兵开门的间隙,闪了出去。

    星子顺着城外的官道,穿行于连绵起伏的丘陵之中。离城渐远,山势渐高,天地间如此寂静,唯有大雪落地的声音,簌簌作响,间有林中枯枝细碎的断裂声。雪地上只有他一串串孤单的足印,又为新的飞雪慢慢掩盖,不留半点痕迹。

    徒步行了一个多时辰,二更天后,星子到了汤山脚下。箫尺践祚未久,尚不及修建行宫,此番临时出巡,只是征用了原有的一处温泉别墅。星子远远地看见一片灯光照亮清寒雪夜,便循光而去。待得近了,见那庄园的正门紧闭,唯有两只大红的绢纱宫灯,依稀映着门上的金字牌匾“美庐”。星子见那周遭戒备森严,忙矮身躲入树丛,观察动静。

    山庄外有佩剑带刀的大内侍卫,亦是两人一组,来回巡逻。星子于暗处观察了一阵,摸到了他们的间隔规律,仍是趁其不备翻墙而入。

    美庐依山而建,占地颇广。但却不比皇宫,没有一定的格局。地形复杂,处处都是岔路小径。放眼望去,黑沉沉的看不到灯光,唯有皑皑白雪反射着迷蒙星辉,若明若暗。星子走了几步,便踟躅不前。这山路弯弯,绕来绕去的,若不知大哥在何处下榻,便绕到天明也未必能找得到他,岂不是误事?想找个人打听消息,又怕打草惊蛇,象当初在桐盟山庄那样引起混乱,不得安宁。

    星子思忖一阵,决定先上到山庄最高处一览究竟,再从上到下地沿路寻来。于是不管那些岔路通向何处,星子只往上走。上了百余级台阶,前面是一处月形拱门。星子未至门前,隐隐听到山上有人下来了。

    来者不是一人,似乎在低低地交谈。侍卫们巡山皆是屏息静气,轻易不敢出声分神。星子料他们不是一般的下属,即闪身躲在暗影里,等来人经过。

    星子内力超凡,当世罕有。那两人虽刻意压低了声音,如同耳语,仍清清楚楚落入星子的耳中。其中一人问道:“这大半夜的,主上召见,是有什么要事么?”星子闻言暗喜,是大哥要见他们?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那我只要跟着他们走就好了!

    “能有什么事?”另一人似乎有些不耐烦,“无非是他不在宫中,要布置京城和此处的防务罢了。”此人声音甚是熟悉,正是禁军首领恒均。唉!星子无声叹息,大哥病中还要为这些事操心,可恨我竟不能为他分忧!

    “大过年的,主上怎么说病就病了?太医怎么说?”起先那人又问。星子听不出他是谁,大约也是禁军的将领。

    “他不要太医来看,说是在这里休养几天,泡泡温泉就好了,谁知道呢?”恒均不以为然地道。

    星子闻言暗暗吃惊。大哥病成这样,已不能理事,竟不要太医诊疗?星子回想上次给自己疗伤的太医,确实医术平平。大哥是信不过他们呢?还是这病另有隐情?

    说话间,二人已穿过了月门,走近星子的藏身之处。耳听得另一人轻叹一声:“他这病得还真不是时候,现今还没准备好,来不及举事。若过几天他真的好了,我等岂不是白白错过了机会……”

    “嘘!”恒均忙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此事不可再提。禁军中虽多是我们的人,但不得不以防万一……”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虽是语焉不详,躲在暗处的星子已然呆住。那两人脚步声渐渐远去,星子竟忘了移步跟上。“还没准备好”,“来不及举事”,“白白错过机会”,“不得不以防万一”,这些话什么意思?难道这恒均这厮图谋不轨?星子激灵灵打个寒战。

    恒均身为禁军首领,大权在握。拱卫京畿,保卫皇帝,地位何等重要!大哥的安危皆系之于此人。他若有了贰心,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他说禁军中多是他们的人,不知瞒着大哥做了些什么?若不是我今夜误打误撞,偶然躲在这里,听见了他们的片言只语……风雪之中,星子不觉惊出了一身冷汗,,那漫天的飞雪似渗入了骨头缝里……

    星子前后待在辰旦身边两年有余,或是为臣,或是为敌,皆是在刀锋悬崖上行走。他虽素来不喜朝堂的勾心斗角,阴谋暗算,但辰旦向来多疑,星子为护他周全,也常存了警惕之心,以防明枪暗箭。星子与恒均打交道不多,但初次见面,便对他目光中的愤恨怨仇记忆尤深,那种恨意与旁人并不相同。星子总觉得此人心术不正,现今看来,自己的直觉并非是空穴来风。

    星子第一个念头就是赶快去告知大哥,让他未雨绸缪,小心提防。但……大哥会听我的么?恒均是他的生死兄弟,心腹爱将,而我任何证据没有,身份亦是尴尬,只凭几句捕风捉影的交谈就去告发朝中重臣,大哥会怎么想?他若信我,会认为我是小题大做,杯弓蛇影;他若不信我,我便是居心不良,挑拨离间!我上回泣血所书的万字国策,他都不屑一顾,弃之若敝履,何况这空口白话?大哥对我厌恶已深,又尚在病中,我还是不要去烦他,暗中设法查出些眉目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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