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王者归来之天路 > 二九七 雪藏

二九七 雪藏

    二九七  雪藏

    前些天星子赖在身边,寸步不离,箫尺心烦不已,但此时不见他,更令箫尺怒气陡生,唤来御书房的主管太监,厉声质问:“星子呢?上哪里去了?”

    主管见龙颜震怒,慌忙跪下磕头:“回皇上,星子一早便出去了,据说是去司礼监了。  ”

    哦?司礼监?他去那里做什么,当然不问可知。朕不过说了一句,让他每十天一次,自行去司礼监思过,也没说一定要罚他。这才是头一天,他一大早就巴巴地跑去领罚了,又是什么用意?

    箫尺尚疑惑不定,星子却已迈进了殿门。乍见龙袍冠冕的箫尺端居金龙宝座之上,星子不由一愣。他今日早起,便去了司礼监,本算好了时间,可在箫尺下朝之前赶回。我虽说是为了助大哥早日康复,为保他平安,但到底屡次抗旨,让他心生厌烦,令他天威不存,伤了他的颜面。大哥虽然开恩赦免了我的抗旨之罪,心里定然是不痛快的,不然也不会定下这例罚的规矩。星子自去领罚,暗暗希望能藉此让箫尺消消气,但又怕被箫尺认为是玩弄心计,故作矫情。大哥今日早早驾临,必已问过了自己的动向,不知他是如何看法?

    星子偷窥箫尺,见他沉着脸,似是不悦。星子只得强作镇静,大礼参拜,恭敬请安:“星子拜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星子接驾来迟,请皇上降罪!”说起来,正式当班的第一天便迟到,算是一桩大过。照大哥的风格,多半不会当即罚我,但我十日之后再去司礼监“思过”时,今日之事怕又会多加上一笔。挨打事小,一再惹怒大哥可是麻烦,我是适得其反了么?

    箫尺不言不语,冷眼仔细打量了星子一阵。星子已换了新衣,整个人收拾得干净清爽,除了鬓边几缕未干透的湿发和略显苍白的面容,丝毫看不出刚受过刑的蛛丝马迹。但他却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颤动不已,拘泥的神情泄露了内心的波动,好似做错了事的孩子被人当场抓住。呵,反正是愿打愿挨,他不提,朕便装聋作哑,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箫尺“唔”了一声,轻描淡写地道:“罢了,下不为例。你且一边候着吧!”随即撇下星子,由内侍服侍着入殿后的暖阁休息。

    恭送箫尺离开,星子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约失望……片刻后,星子起身默立于御案一侧。纵然箫尺虽不在眼前,他仍不敢稍有懈怠,张肩拔背,屏息静气。背上未经治疗的新鲜刑伤撕扯着皮肉经脉,疼痛入骨,真实而深切,星子唯有深深呼吸,以求略略缓解痛楚,脑中却思绪纷繁。轻叹一声,这样的痛苦,只应独自承受,无须人知,无须人懂,更无须人怜,便如那万籁俱寂的耿耿长夜,空守孤灯,默默饮下一杯杯苦酒,将肺腑皆凝结成冰,一点一滴,捱到天明……

    昨日一夜难眠,天色未明,星子自行到了司礼监,告诉掌刑之人,前来奉旨领罚,鞭背一百。司礼监的主管当然认得星子,知道他是北朝的质子,皇上的师弟,也知道他身为臣虏,却时常惹是生非,违逆君意。主管对这一旨意并不惊讶,虽有点疑惑,为何不是皇上传召行刑,而是他自己前来领罚?但谁会莫名其妙地和自己过不去,巴巴地来受皮肉之苦?故未作他想,即令施鞭。

    这些年来,星子受过的刑罚已无可计数,鞭子是最熟悉的刑具之一。他更曾亲手制成金丝牛皮鞭敬献辰旦,后来被那鞭子一次次折磨得痛不欲生。不过,犀利长鞭撕裂肌肤的滋味虽丝毫不逊于刀割火烧,但好在不会伤筋动骨。鞭背的话,受完刑后日常行动也没有太多的不便,星子故特意选了鞭背。

    司礼监自不会平白无故地放水,一百鞭挨下来,当然不会轻轻松松,不过尚在星子的承受限度之内。咬牙捱完了刑责,星子告诉司礼监的主管,他会自行向皇帝复命谢恩,让他们不必回禀了。主管见星子神情平静如常,更不起疑,自是乐得省事。

    箫尺在暖阁中躺了一个多时辰,恢复了些精神,便回到前殿批阅奏章。和往日一样,箫尺对星子视而不见,极少开口吩咐他做什么事。他越是疏远冷淡,星子越是心如刀割,心头之痛,更胜过了身上之伤。大哥明明已经知晓,却仿佛若无其事,只字不提,星子猜不出他的喜怒,只好打叠起精神,愈发小心谨慎地当值。

    午时,箫尺在卧冰堂中用过了午膳,继续伏案处理政务。将近酉时,箫尺即起驾回銮寝宫。星子不能伴驾同行,只是与御书房中当值的内侍们一道,于殿门叩首跪送。

    御辇徐徐远去。星子抬头凝望西天的夕阳,璀璨的余辉洒满了金碧辉煌的琉璃殿顶,如水银一般四处流淌,眩人眼目。这一日就这样平静如水地过去了么?这情景似曾相识,从夏至冬,经冬入春。大半年来,从上京到天京,旧皇新帝,多少颠沛流离,多少沧桑变迁,唯有日迈月征,朝朝暮暮,永无改变。

    星子白日里无暇用饭,此时胃痛已开始发作。晚饭时,星子忍痛就着咸菜,啃了一只馒头。冷馒头下了肚,便如沉甸甸的铅块一般坠在腹中,更是难受。卧冰殿的主管并没有安排星子值夜,故星子可自行回房歇息。正月里天黑得早,屋内没有火炉之类的取暖器具,清寒而寂寥。星子上床俯卧着,闭目养神,寂静的夜里,背上的刑伤愈发生活鲜明,而经历了太多折磨之后,忍受痛楚早已成为星子融入血脉深处的一种本能。

    第二日,星子早早便赶到卧冰堂,等候箫尺下朝。箫尺却迟迟不见,近午方莅临御书房,用过午膳后不久便回临安殿了。这整整一天,星子几乎都无事可做,箫尺也不曾与他说一句话。此后的几日,亦是如此。不管箫尺在卧冰堂待的时间长短,皆不理睬星子,仿佛他只是墙角新添的一株人形盆栽。而星子既不能随箫尺上朝或回寝宫,也不能擅自离开皇宫,每日白天在卧冰堂陪侍,晚上则一个人待在小屋里,形如软禁。

    星子耐下心来,一天天地捱着日子。大哥这样做,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么?他是要告诉我,我对他而言毫无用处,是一个完全多余的人么?或许是直觉,星子总是时不时想起那夜在落梅园听到的恒钧之言,大哥,有些事你并不知道……就算你当我是多余,我也要每日见着你平平安安才能放心。

    十天后,星子的鞭伤差不多刚刚结疤,便又去司礼监例行报道,仍是自请了一百鞭子。因为这是箫尺曾经吩咐过的,星子回到卧冰堂后,即跪请箫尺验伤。箫尺仍是不冷不热地道:“验伤就不必了。朕只是要你去司礼监思过。如何思过,你自己决定便是。不过,你既然领了罚,今明两日便不用侍候了,下去歇着吧!”

    哦?原来大哥所谓每十日例罚,是要趁此机会将我赶走么?难得从天上掉下来两天假期,星子却丝毫不觉得轻松惬意。大哥待我固然宽厚,但这也清楚地表明,他对我实在是厌恶已深,甚至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不愿意我在他面前多待一刻!

    星子别无他法,暂且谢恩退下,回自己房中。罢了,忙碌了这么久,有机会养养伤也是件幸事,我总不能敬酒不吃吃罚酒,再故意违逆他。待星子休息了两日,重回御书房当班后,箫尺愈发忙碌了,更无暇顾及星子。国事之外,大婚已也不足一月,许多婚礼事宜都须准备。

    星子休养之后,精神好了许多。他虽不曾刻意去打听,但箫尺召见外臣时,星子躲在书架之后,他内力极高,总有些言语会不经意间传入耳中。星子从一鳞半爪的对话之中,得知箫尺除了筹备大婚,也对军务作出了重要调整。裁撤了部分军队,禁军的人事也有了一些变化。

    星子不大清楚这些变动是恒钧或他的后台趁机安插心腹,还是箫尺发现了什么端倪而先发制人,防患于未然?若是前者,那大哥便愈发危险了!但星子对箫尺的部属所知寥寥,在天京更是人地生疏,整日里困在宫内,又无法出去打探情况,唯有暗中忧虑不已。

    未料到数日后,星子便得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这日午后,星子正如往常那般静候在卧冰堂的角落里发呆,忽听箫尺唤道:“星子,你来一下!”

    星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天了,大哥竟然破天荒地主动找我?箫尺声音不大,星子怕听错了,一时愣着不敢擅动,直到箫尺回头又唤了一声,方确信无疑,忙疾步至御案前撩衣跪倒,声音微微颤抖:“臣在,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箫尺嘴角弯弯,抿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如暗夜里一星萤火一闪即逝:“星子,你还记得子扬么?”

    子扬?生死之交,手足之情,当然无时或忘。但星子知道,大哥此问必另有用意。星子略带迷惑地眨了眨眼睛:“回陛下,臣自然记得他,他怎么了?”

    “唔,”箫尺似有些踌躇,“朕已经将他调回了天京,他身手不凡,朕欲让他当朕的侍卫,不知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如何?大哥这是与我商量,还是在故意试探我呢?苍州城外与子扬意外重逢,他为了我,不惜只身南渡,投奔箫尺。惊鸿一瞥之后,数月间音信杳无,如今得知他调回天京,自然是意外之喜,料得大哥也不会太亏待他。论子扬的身手才干,当大哥的侍卫毫无问题。他若当了侍卫,与我见面的机会倒是多了,也互相有个照应,如从前在父皇宫中一样。但子扬曾担任父皇的侍卫多年,一朝又成了大哥身边之人,大哥能真正看重他信任他么?倘若不能,象晾着我这样晾着他,我是求仁得仁,自作自受,他又有什么意思?

    星子沉吟片刻,摇摇头道:“回陛下,子扬曾是上京宫中的大内侍卫,若贸然成为陛下的侍卫,臣以为不妥,尚请陛下三思。”

    星子的拒绝倒是直截了当,箫尺无声地笑了笑,若有所思地微一点头,算是默许了他的理由。“既然如此,那朕便在禁军中给他安排个职位吧,你认为如何?会不会大材小用,明珠投暗了?”

    箫尺今日一反常态,言语态度都分外客气,星子有些读不懂他的心思。但子扬若去了禁军……星子心头咯噔一跳,恒均是禁军的首领,自己正愁找不到人探听禁军中的消息,这岂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记得当初自己不知娘亲的下落,也是困在宫中一筹莫展,最后冒险求助子扬,方得到了消息。与子扬相交以来,托付他的事,从不曾落空,这一回……仿佛一团漆黑中忽燃起一簇明亮的火焰。子扬哥,这次又得求你了!

    星子压下狂喜的情绪,不动声色地叩首谢恩:“陛下何出此言?如此安排,已是抬举他了,岂会是大材小用?”暗暗祈祷,大哥啊大哥,你可千万别又改变了主意!

    “那好!就这样定了!数日后,朕便让子扬去禁军报道。”箫尺倒是干脆,挥挥手,示意星子退到一旁。

    多日来的难题突然有了转机,星子初时雀跃不已,旋即又犯了难。大哥曾有金口玉言,不许我擅自出宫,更不许我私会外臣。如果我贸然去见子扬,怕是会犯了他的大忌!而其中的隐情,若未拿到真凭实据,又不能告知大哥。我虽绝不愿再违逆大哥,但无论如何也得出宫一趟,与子扬接上头。星子遂打定主意,此事须暗中进行,绝不能让大哥有所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