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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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O四 兵变

    三o四  兵变

    星子纵身跃入古宅墙内,沿着墙根蹑手蹑脚地在宅子里转了一圈。  这是一座三进的四合院落,布局甚是大气。门房里有一个看门的老头正坐着打瞌睡,两名仆妇在厨下忙碌,这应该都是大哥的人。照理说,大哥或许另外安排了看守,但星子却未见到军士或侍卫。正房的堂屋里亮着灯,橘黄色的灯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将两个人影投射其上。星子认出,一个正是娘亲,另一个则是尼娜,她们似乎正坐在桌旁用饭。

    星子停下了脚步,将身形隐入路旁灌木花草的丛丛暗影之中,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几近贪婪地凝视着那窗纸上晃动的黑色影子。竟然这么近,这么近,似乎触手可及,只要上前几步,神不知鬼不觉地捅开那层窗户纸,就能见到那日思夜想的容颜……但星子却一动也不敢动,只怕会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只怕一旦见面就再也不想离开……

    星子痴痴地站了约有半个时辰,阿贞和尼娜用完了晚饭,起身离开,悉悉索索往后院去了,细碎的脚步声穿过花园小径,时而有尼娜的娇笑随风飘来,心情似颇佳。片刻后,那黄鹂似的婉转笑语渐渐没入夜色之中,再不可闻。

    星子轻轻地叹口气,看这样子,她们在这里的日子过得不错。大哥的安排也是煞费苦心了。古宅幽静,自成一体,而繁华集市又近在咫尺。他还专门派人服侍,也不会亏待她们的吃穿用度,与戈乐山上那囚笼似的小院不可同日而语。这里离天京城不太近也不太远,既便于照料,又不轻易被朝中局势牵连。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星子本想将箫尺所赐的金银留下,但大哥既然连我都想到了,定不会少了她们的花销。而她们若发现了我留下的银两,又会多生猜疑,反倒生些麻烦。我若用不了,便送给山里那些贫苦人家,也算是做点善事积点德。

    星子依依不舍地又候了半晌,听小镇上巡夜的打过了二更,堂屋的灯火已熄灭,朦胧月色下,老宅宛如一座沉睡的古堡,昏暗而寂静。娘亲和尼娜也该安置了吧?星子喃喃地道:“娘!星子来看过您了,星子对不起您,您要多保重,康健平安,长命百岁,星子九泉之下……也会日日为您祈祷的……还有尼娜,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最好能忘掉我,忘掉星子哥哥……”不知不觉间泪已盈眶,星子用手背胡乱擦了擦,纵身翻墙而出,不敢再稍作停留,穿过夜幕下的永丰镇,顺翡翠河往下游走去。

    沿着河边的乱石滩,伴着哗哗的流水声,星子深一脚浅一脚,如孤魂野鬼般游荡,摸黑独行了五六里。什么都不去想,只求离得越远越好,心头却似少了一块,空空荡荡没个着落。

    那河边偶尔横着一只渔船。船上黑灯瞎火,劳碌一天的渔夫大概已沉入了梦乡。星子琢磨,不如明日雇艘渔船,自此从流飘荡,任意西东。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就让这流水带走我吧!带走一切过往,带我去天涯海角,碧落黄泉……

    然而,我能就此了无牵挂地走了么?星子忽一闪念,尼娜人在中原,刚才我也算见了她一面。但伊兰呢?伊兰怎么办?我能什么都不说就抛下她,从此与她永别么?星子盘算,若要赶回天方殿,先不说时间来不来得及,恐怕在路上就会因毒发而支持不住。那……要不要卓娅为我传个信呢?上次见卓娅,还是大半年前离开苍州前往西域的路上,过了这么久了,也不知伊兰的近况如何?色目国内情况如何?唉!自己好歹也是个挂名的色目国王,掌握宝剑玉玺,倘若一旦在中原“驾崩”,还得请求伊兰出面主持色目大局。于公于私,自己都不能这样拂袖而去,一走了之。

    但是……伊兰,伊兰,见了卓娅,我又该说什么呢?伊兰待我,亦是满腔柔情,而我不但无以为报,连她亲手所绣的荷包手绢,都不曾随身携带,今日也不能归还。别后经年,更没有一物让她留作纪念……当初杜拉王子的葬礼上,伊兰曾亲手献上淡紫色的花束,那一回的生离死别,便令她万念俱灰,这一回……我不愿承担的,却要她去承担!

    星子脚下如灌了铅,再难以迈开步子,只木然地拖着双腿寸寸挪动。花了近一个时辰,才寻了一处山坳里的密林。星子暗运内力,发声呼唤卓娅。过了约一刻钟,黑衣黑纱的卓娅如约现身。

    虽已许久不见,卓娅仍冷静从容,一如既往,施施然合十躬身行礼:“尊者召唤奴婢,不知有何吩咐?”

    星子暗道,这大半年间卓娅若一直在暗处跟随我,自己在天京的种种不堪遭遇,她知晓了多少?以后会不会向伊兰提起?我已是将死之人,又何必让伊兰伤心或误会呢?若她以为是大哥害死了我,要为我复仇,可就麻烦了!

    星子眉心紧蹙,面笼寒霜,沉声问道:“卓娅,我问你,你是听天方殿的命令,还是听我的吩咐?”

    卓娅显然不曾料到星子有此一问,抬头望了星子一眼,向来沉静无波的蓝眸中掠过一丝慌乱:“尊者何出此言?普天之下,凡是真神的信众,皆谨遵尊者的谕命,天方殿亦是尊者的属下,自然唯尊者之命是从。”

    星子逼视着卓娅,语气不容置疑:“我不是问天方殿,我是问你!”

    “奴婢当然尊奉尊者的旨意!”卓娅脱口而出,倒是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好!”星子点一点头,“那好,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从苍州到天京看到的一切,未得我的许可,你都不能告知圣女,你能做到么?”

    “是!”卓娅并无顾虑,简短应道。

    “以真神的名义发誓。”星子令道。卓娅果然依言起誓,星子方暗中舒了口气。

    “圣女……她……”星子到底还是克制不住思念之情,一开口,万般情愫注到心头,声音也不知不觉中转为温柔,“她现在还好么?”

    “回尊者,圣女一切安好。”卓娅平静答道。

    星子本想问伊兰有没有捎来书信,转念一想,若有书信,不消询问,卓娅自会奉上。卓娅不提,那就是没有了……上次,上次自己的信中,曾向伊兰委婉谈起尼娜,也不知伊兰作何感想?唉!这些情缘纠葛,终归是无疾而终了……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是我负了她们两个,负心薄幸,莫以此为甚,就算真有来生,怕也无法偿还啊!

    “卓娅,”星子沉吟片刻,语气中却有不容置疑的力量,“今日以后,你不必再跟着我了,可以先返回天京城内。一百日后,如果我没有另外的命令,你立即传信天方殿,将雷伊宝剑交还圣女,请她出面主持大局,她可自立为王或另择色目国王。也请转告她,”星子略停了停,终于将心一横,“我罹患重病,已不在人世……请她不必再等我了……”

    “尊者!”卓娅这回倒有些吃惊了,呆呆地望着星子,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

    星子深深吸气,自己中毒是在西域黄石山,卓娅怕是不知道原委,此时也无法详述。但未曾想到,与伊兰的诀别竟如此草率仓促。本来,应该再去见她一面,或至少亲笔写封书信托卓娅捎去。然而,信上该说什么好呢?相见争如不见,多情还似无情,就这样吧!她若由此恨我,我心里倒会好受一点……

    星子微抿一抿薄唇,嗓子有些干涩疼痛:“既然……既然你们知道我是真神的使者……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真神安排。你不必多问,只须按我的吩咐照办即可。”

    星子神色凛然,卓娅不敢再多言,沉默了片刻,终于低低地应了声“是!”

    国家大事,儿女私情,都只能推给伊兰,让她一人去承担所有的重担,所有的苦难,所有的悲伤。漫漫无尽的长路,只有让她独自一人走下去……这对她固然极其不公,但自己也再无他法,哪怕是自欺欺人,哪怕是此恨绵绵,也只能如此快刀斩乱麻……后悔当初与伊兰的山盟海誓么?若早知会有今天……可天下又哪里有后悔药可卖?

    心口的刺痛毫无预兆地袭来,是良宵之毒又一次发作了么?星子咬紧牙关,催促卓娅:“你走吧!”

    卓娅应了声“是”,脚下却迟迟未动。

    疼痛加剧,星子暗运内力,竭力压制毒发之痛:“怎么?还有何事?”自己在卓娅面前向来是说一不二,她执行命令也是不折不扣,今天我是吓住她了么?

    “嗯,”卓娅忽有些迟疑,“尊者是要奴婢回天京城么?”

    “对!”星子不知道今夜之后将去哪里,当然更不愿卓娅相随左近,故让她回天京去,也好观察自己走后天京城内的动向。“你暂待在天京城里就是,待一百日之后,再照我的吩咐行事。”见卓娅仍是呆站着不言不语,星子纳闷之余正欲斥责,心头突然一紧,冲口而问:“难道天京城中出事了?”

    “是,”卓娅正不知是不是该主动向星子禀报,星子却已察觉端倪,真神使者,果然是无所不知。卓娅微一躬身:“昨日奴婢得到消息,天京城中发生了兵变!”

    “昨日?”星子一愣,下意识反问,“今日是什么时候了?”

    “回尊者,今日是三月二十一日了。”卓娅答道。

    哦!星子略一盘算,今日是二十一日,那么自己醒来的那天是十七日,在路上又走了四天,而自己是什么时候离京?或许是十五日当夜,或许是十六日。“兵变?什么时候的事?现在情况如何?”星子连珠炮般地发问,是恒钧的禁军动手了么?动作好快!不知大哥可有准备?星子脑子里迅速地转着念头,运功略一分神,腹中即疼痛如割,星子忙气沉丹田,半晌方缓过劲来。

    耳听尼娜禀告:“回尊者,兵变是三月十八日夜间之事。”原来,果然如星子所料,是夜,恒钧率禁军包围皇宫,箫尺身边只有值班的大内侍卫护持。一夜激战之后,箫尺不知所踪,恒钧即控制了京城局面。次日,元帅崇仁在岳城起兵,率军十万,赶赴天京。岳城是天京之北的门户,距天京不过百里,日内便可抵达。起兵伊始,崇仁便下了讨伐箫尺的战书,尽显取而代之之意。

    竟然是如此!星子攥紧了双拳,幕后的主使是崇仁!我虽已发现了蛛丝马迹,到底未曾查出真凭实据,交给大哥果断处置!“那大……那箫尺呢?”星子屏住气息,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奴婢不知。”卓娅摇摇头,眼神无辜,“奴婢所知也就是这些了!”

    “那你速去打探最新情况,天亮之前我还会找你!”星子急促下令,末了又补上一句,“既然情况有变,你还是暂且照旧司职联络。其余的事,一百日以后再说吧!”

    “是!”卓娅应了,合十行礼,转身隐入暗夜之中。

    星子这才靠着树干,清理思绪。看来,这次兵变突袭,是杀了大哥一个措手不及!据卓娅之言,大哥只有大内侍卫应敌,而他还派出了两名大内侍卫驾车,专程护送我到永丰镇,回想一路上的情形,扮作车夫的那两名侍卫应是毫不知情,也毫无防备。不知剩下的大内侍卫可堪重用?大哥此时身在何处?是否已脱离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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