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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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O 竟夜

    三二o  竟夜

    “五月十六?”星子喃喃地重复了一句,似乎不解其意,眼神依旧空洞而茫然,不知是不是毒发太过痛苦,令他失去了思考能力。箫尺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紧地盯着他,便如沙漠中长途跋涉的旅人望穿秋水,渴求上天的甘霖。星子似乎在静静思索箫尺的言下之意,过了很久,方听见他低声应道:“是,星子明白了。”

    还是不甘吧!不甘心竟然还活着?箫尺苦笑,不过好在星子的神智尚且清楚。箫尺柔声安慰道:“别怕!大哥在这里,以后不管怎样,大哥都会一直与你在一起。”

    “谢陛下!”星子低眸,薄唇微动,轻轻地吁出一口气,“罪臣谨遵圣训。”

    一声“陛下”突如其来,箫尺再度被冰水浇了个透心凉。如今“大哥”这两个字,怕已早从他心上彻底抹去了吧?自己口口声声自称大哥,他也听若不闻,不为所动。这也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箫尺还来不及咽下这苦涩的滋味,接着又是一声“罪臣”,更如一记闷棒,打得箫尺天旋地转。这真是现世报应不爽啊!

    宫外传来沉闷的打更声,拉回箫尺纷乱的思绪,眼下是救人要紧!别的都暂且随他去吧!既然星子能清醒着从容应答,箫尺也多了几分信心。箫尺半搂住星子:“你也知道,金针抑毒并不好受,但你今晚无论如何要坚持住!星子,答应我!答应大哥!好吗?”星子沉默。箫尺有点慌了,他不会再刻意求死吧?“星子!”

    箫尺心急火燎地连唤了数声,星子抬起头来,与箫尺对视片刻,唇边却绽出一朵似有似无的笑容,飘忽如梦幻般不真切,竟看不出喜忧。箫尺只觉心中发毛,却听见星子哑声道:“陛下,还有花间醉么?”

    “什么?”箫尺没回过神来,花间醉,师父去年所赐的花间醉确实还有,但他要花间醉做什么?星子现在已是在地狱之中,那药性极为霸道,岂不是更不堪设想么?

    “有花间醉,就不会昏过去,”星子语气平静,象在谈别人的事。

    箫尺迟疑了半晌,拿不定主意,金针抑毒期间,最怕的就是他昏迷不醒,无法配合,自己一个人肯定是难以完成的。但星子真的受得了么?“星子,你……行么?”

    星子轻笑:“反正死不了就行。”

    死不了就行,箫尺又被噎了一下,但眼下非常之时,除了星子的建议,亦无他法可想。或许师父当时执意要赐我花间醉,便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而星子……只要他能忍得住,只要能救他的命……箫尺思前想后,还是依言取了花间醉来,让星子俯卧,将那粉红色的细小粉末撒在他背后的伤口中。

    星子这些天来,虽然深受毒发折磨,却一直都很安静隐忍,但花间醉的药粉一旦撒上,他便如疟疾发作般颤抖不已,无法自控。他嘴唇早被咬烂,十指指甲也皆已脱落,被白布包得严严实实,此时欲借力忍痛亦是不能。箫尺心痛难忍,恨不能以身相代,但马上要做的,却是亲手增添他的痛苦……箫尺复将莫不痴所授的金针抑毒之法默想了一遍,决心此次以自己为主来引导局势,以免加重星子的负担。只是这样的话,自己的内力消耗甚大,所需时间也更长。

    箫尺怕入针之后,星子剧痛之下,会忍不住挣扎自伤,遂找出一卷结实的软绳来,让星子双脚打开坐在榻上,将他的双手手腕牢牢捆住,吊于榻顶,双足亦用绳子固定在床脚。这样一来,他便几乎动弹不得。星子如今身受重伤,即使抑毒过程中负痛,也无力挣断绳索,而前胸后背裸露于外,须入针的穴道一览无遗。箫尺知道这种方式甚是尴尬不便,但情势当前,不得不为之。星子则十分顺从,安安静静任凭箫尺摆布。箫尺心中愈发苦涩,他好容易死里逃生,面对的便是一桩又一桩的酷刑,便是再坚韧的人,也无法泰然处之吧!

    绑好了星子,箫尺自己也盘腿坐下,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吐纳一阵,直到心情完全平静。此时二更已过,事不宜迟,箫尺打开锦盒,拈了一枚金针在手……好在这已不是第一次,既有了多次的经验,真到了此时,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箫尺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之人,微一闭眼,再睁开时,犹疑之色尽褪,复现清明犀利的光芒。手起针落,一气呵成,明晃晃的金针已尽数扎入星子体内。星子垂着头,双眸半睁半闭,低低地惨呼了数声,除此之外,不见有大的动静。星子双手被缚,不能与箫尺掌心相抵运功,箫尺遂盘腿坐在他身后,双掌抵住星子背心,渡入内力。

    星子全身震颤不已,但似乎在极力忍耐,没有奋力挣扎,也不大呼小叫,只是口中鲜血不住喷出,染得他身前身后,以至锦绣御榻,皆是斑斑点点的血迹。以前每月十六日夜间,经此劫难时,星子也免不了吐血。箫尺本已习以为常,熟视无睹,但今日见那殷红鲜血,却分外触目惊心!毒发至今已有两月,星子日夜饱受奇毒折磨,已近油枯灯尽,这样吐血,如何受得了?

    箫尺下意识地收回几分内力,但这样除了延长星子的痛苦,也无甚好处。箫尺从前走南闯北,曾见过两座对峙的绝壁之间,仅以一道铁索相连,唯有轻功高绝之人才能藉此飞渡。箫尺此时的感觉便如赤足行于那细细的铁索之上,无依无凭,稍有丝毫差池,便会跌落那万丈深渊,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好在或许是星子已习惯了忍耐痛楚,整夜并未象初中毒时那一两次那样拼命挣扎,而花间醉也确保了他不会昏迷。箫尺虽担忧不已,每时每刻皆漫长如一生一世,但好歹这惊心动魄的一夜终于算是顺利度过。待浅白色的熹光透过雕花窗棂,残烛已尽,箫尺方缓缓地收了功,一口气登时松了,但觉身心俱疲,已到了极限。箫尺倒下去之前,只来得及挥动掌风,断掉将星子双手吊在榻顶的绳索,便就势栽倒在御榻上,再也动弹不得了。

    箫尺早有吩咐,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来打扰。待他这一觉睡醒时,又已是日暮时分。箫尺睁眼,寝宫里一片昏暗,寂无人声,一骨碌翻身坐起,才发现自己是横倒在榻上便胡乱睡了一日。忙去看星子,星子亦是伏在榻上,人事不知。“星子!”箫尺欲要抱他起来,却被什么扯住了,原来星子的双足足踝仍被绳索牢牢地捆在床脚。箫尺大为懊悔,忙忙地为他解开,扶他俯卧。探星子心跳虽尚微弱,也算平稳,体温亦无异常,看来花间醉药性已消,良宵之毒今日也未再发作。

    箫尺略略放下心,自行点燃灯烛,方见金针散落了一床。箫尺拾掇了金针,仍是置于盒中,锁入箱底,唤宫门外的内侍进来,稍事洗漱,换了一袭水蓝色的薄绸便装。这些天来,箫尺无暇自顾,总算熬过了昨夜的生死关头,揽镜自照,却见镜中人影憔悴不堪,面容清减,双颊深陷,眼圈青黑,发乱如草,鬓边丝丝缕缕的华发更是明晃晃地刺人眼目……箫尺望了眼榻上的星子,回首种种,恍然如梦,心中百感交集,却只能深自缄默。

    箫尺已经有一日一夜未进饮食,昨夜又彻夜为星子运功抑毒,消耗甚大,却丝毫不觉饥饿,只饮了几口清茶,便如往日那样,照例为星子清洗换药,又喂他喝了半碗参汤。星子沉睡之中,并无回应。箫尺凝望着他洗去血污后平静睡颜,苍白的面颊竟隐隐透出孩童般的稚气,仿佛当年初见时光,那般天真无忧……箫尺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额头,似要想抚平他心底的创伤,深深叹息:“星子,好孩子,好好睡一觉吧!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或许是星子被这人间至毒折磨得太久太久,累极倦极,再不愿醒来。这一觉他睡得很沉很沉,任日升月没,晨昏相继,他都酣然不醒。箫尺初时仍颇为担心,怕他又出什么意外,好在星子的状况一日日趋于稳定,两三日后,箫尺终于可以肯定星子已脱离了危险。

    在箫尺的精心调理下,加之莫不痴所赠的疗伤圣药,星子的内伤已大有起色。而星子背后的外伤也已渐渐愈合,箫尺便可让他正常仰卧,处理他身前的伤势。其他的伤处也就罢了,星子那一双膝盖,却似无声的控诉,直令箫尺不能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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