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王者归来之天路 > 三二二 旧例

三二二 旧例

    三二二  旧例

    “你不想待在这里?”不待星子说完,箫尺已粗暴地打断了他,炯炯的目光里带了怒意。看着星子长大,他心中何曾有过上下尊卑之别?他今日竟将此当做了挡箭牌!从前他曾多少次苦苦哀求,宁可付出任何代价,也一定要留在我的身边,如今刚醒来就想要走?想去哪里?

    “臣……”星子咬咬嘴唇,知道大哥是误会了,又不知如何解释。自己若以戴罪之身鸠占鹊巢,长期住在大哥的寝宫里,甚至将大哥赶到别处去下榻,成何体统?朝野上下,宫闱内外,该有多少不堪入耳的议论?何况,大哥说等我伤好之后,从长计议,会是何安排?星子亦是心中忐忑。想起在卧冰堂当值时,箫尺曾赐与一间偏房,不如回到那里,静养几日就好。或者,如从前那样,直接回卧冰堂当班也没什么不好。养伤,在皇帝的寝宫里养伤,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箫尺的呼吸一窒,星子欲言又止,他是又要走了么?上一回我也是将他接到宫中养伤,他也是这般恭敬而疏远地谢恩,而后他仅仅待了一夜,便不辞而别,便如黄鹤归去,杳无踪影……我发动各路人力,上穷碧落下黄泉,倾力寻找,却四处不见,差点儿就成生离死别。这一回他刚刚醒来,便又要往事重现吗?他若要走,以他的能耐,谁能够拦住他?当真一切都已覆水难收了吗?巨大的后怕之情深深地攫住了箫尺,将他一颗心揉成乱麻般的一团,痛到难以言喻,难以呼吸。

    “不许!”箫尺大吼一声。惊得随从内侍纷纷失色,跪倒一片:“陛下息怒!”

    星子亦有些吃惊地仰起头来,清澈的蓝眸纯洁而无辜,但终究没有辩解什么,仍复叩首:“罪臣该死,求陛下息怒!”

    箫尺方自觉失态,吸一口气,略略压下胸中的火气,挥挥手让旁人皆退下。静静地俯视了星子一会,忽开口问道:“你口口声声认罪,你可知道罪在何处?”

    星子垂首道:“臣僭越……”

    “不是!”箫尺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是我做主,将你安置在此处,与你有何关系?你若真有诚意认罪,就不要说这些不相干的事情来糊弄我!”

    大哥生气了……星子眨眨眼睛,轻轻咬住嘴唇,他是该生气的……沉默片刻之后,星子方低声道:“臣不该自作主张,不告而别。”唉!这一回,大哥虽不曾明言,但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我这一走,惹出了多少事端,惊动了多少人,给大哥和子扬带来了天大的麻烦……星子鼻尖发酸,自己当然知道是错了,可是真要亲口承认,不知为何,又多少有些不情不愿。好容易不管不顾任性一回,不,不,我哪里有任性的资格?

    箫尺吐出一口气,仍扳着一张冰川似的脸:“呵,你还知道错了?既然如此,该当如何?”

    箫尺的口气不像是龙颜大怒的君主训斥犯罪的悖逆臣下,倒像是家中长辈责怪闯了货的莽撞孩童。星子愣了愣,这样的语气陌生而又亲切,仿佛很久很久以前……眼角竟有点儿湿润。星子定下心神,诚心诚意地郑重请罪:“臣罪丘山,不可饶恕,但请陛下重罚!”

    “重罚?”箫尺鼻中冷哼了一声,“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既然认罪,休怪我不客气!”话音未落,一把便将星子从地上拎了起来。

    这回星子不敢再运功抗拒,乖乖地任箫尺拎小鸡一般将他拎住,听天由命地闭上了眼睛。重罚,会怎么罚?是刑鞭还是廷杖,或者再被打入天牢……只要死不了,管它是什么样的惩罚呢?这辈子受的刑罚还少了吗?星子虽是这样想,浑身上下刚刚愈合的伤口却疯狂地叫嚣起来,直是痛不可当。忽然身子一轻,随即重重落下,摔在一团柔软的被褥之中,原来又被箫尺掷回了那宽大舒适的御榻上。

    不等星子有何反应,箫尺已不由分说剥去了他蔽体的黑衣。星子赤身**俯卧在床,只听箫尺沉声令道:“老老实实地待着,不许乱动!”语气愈发如父兄教训少不更事的顽童。星子登时双颊滚烫,当真乖乖地趴着,一动不动,也不敢吱声。

    箫尺遂放下明黄色锦帐,转身离去,耳听得他似乎唤人进了内殿,吩咐了一句什么。那人即领命去了,少时回来,很快箫尺便又令他出去了,内殿复归寂静。

    熟悉的脚步声重回到御榻前,箫尺掀开帷帐,伫立床边,静默无言。星子似乎可感受到有两道冷冷的目光在**的身体上梭巡,良久不见动静,星子终于按捺不住忐忑之心,大哥到底要如何罚我?寝宫内再无旁人,他是要亲自动手么?

    星子侧头去看,却瞥见箫尺的手上多了二尺来长深青色的藤条,藤条约两尺来长,小指粗细,表面打磨得极是光滑,于黯淡室内,泛着幽暗的光芒。啊!星子一惊,这古怪的东西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藤条不是野外山林里才有么?宫里几时备下的?不知为何,星子竟对这小小的藤条有些本能的惧怕,悄悄地朝里挪了挪,似乎想要躲开……

    箫尺本是板着脸,星子孩子气的小动作落入眼中,倒令他有些忍俊不禁。弯弯嘴角,随意地将手中藤条折成弯弓,“啪”地一声放开。“不多打你,二十下,你自己记着数,老规矩,别忘了!”

    这样熟悉的语气,这样熟悉的刑具,霎时如一道强烈的电流穿心而过,令星子颤栗不已!从来不曾或忘,六岁那年自己伙同猴哥,摔断了涂老夫子的腿,良心不安,向大哥坦白后,他也是用藤条教训了我……那是大哥第一次责罚我,他给我立下了受罚的规矩,那种痛苦永远刻在了记忆深处,比那种痛苦更加刻骨铭心的是他温和但又严厉的教导……十多年来,犹如夜空中永不泯灭的启明星,指引着我前行的道路。

    而这一回,犯下这样的大错,区区二十下藤条,哪里是重罚?分明只是提醒,提醒我不要忘了从前的日子……二十下,星子丝毫不觉轻松,面颊愈发烧得厉害,连脖子根都红了,犹如一只熟透的大虾仁。将脑袋深深地埋在被褥中,便如一只掩耳盗铃的鸵鸟。

    箫尺既好气又好笑,心下更涌起几分怜惜。可惜时光如水,永难倒流……若是,若是能回到从前,我一定会带他走,留他在身边。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会受这么多磨难……他永远都会是那样无忧无虑的天真少年,是我情同手足的好兄弟。

    望着星子伤痕累累的臀腿,箫尺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唰”的挥鞭而下,藤条狠狠地咬住了星子臀峰!犹如一道火舌卷过,殷红的血珠子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星子的身体本能地哆嗦了一下,却如往常一样,咬紧牙关不曾呻吟叫喊,只是平静地数到“一”。箫尺心底微微叹息,从第一次受罚,他就是这样,那小小的孩子,现在已长大成人,无论什么艰难状况,他皆是始终如一……

    前十下,箫尺打得甚重。锐利的藤条如尖利的刀锋,划过那饱经蹂躏的臀部,虽说不至伤筋动骨,但对重伤未愈的星子而言,这滋味也绝不好受。打完十下,箫尺将沾染了血迹的藤条搁在他的双臀上,却问:“错在哪里了?再说一遍!”

    “罪臣不该擅自逃离。”星子答得倒是爽快,但一口一个“罪臣”,犹如一块块大石抛来,重重地压在箫尺心上。

    “现在倒是知道错了?”箫尺仍是不假辞色,“那你以后可还会再犯?”

    “臣……臣再不敢了!”星子闭一闭眼,眼角酸涩,几欲泣下,大哥啊……大哥,只要你要我留下,我又怎会离开你?

    听得星子亲口承诺,箫尺暗松了口气。这世上如果还有什么靠得住,那就是星子的诺言。他承诺过的事,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会恪守如初。经过这一场变故,才知道,自己根本离不开他,根本无法想象失去他的生活……噩梦终于结束了么?再也不用担心他会如朝露般消失于轻薄的晨曦之中,如一缕轻烟,散入虚空,无影无踪……

    箫尺忍住眼眶中的热泪,努力维持冷静自持:“那好,你自己说的话,不要忘了!”

    “星子永不敢忘!”星子语气庄重,犹如祷念神圣的誓言。

    听见星子不经意间改了自称,箫尺唇边不禁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星子,他只是星子啊!不是辰旦的太子,也不是我的仇人。他是星子,闪耀于苍穹之上的星子,傲视天下,永不蒙尘,任何浮云都遮不住他纯净的光芒……他以“星子”的名义承诺,便是用他的心承诺,再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了。

    箫尺隐去笑容,仍是一本正经地道:“还有十下!”取了藤条,手起鞭落,一气呵成,便如一阵疾风卷过,星子还未回过神来,十下已打完。箫尺留了五分力道,为了不让星子看出自己是手下留情,故意打得极快。

    箫尺取过一块素白的软布,仔细地拭去藤条上的血迹。擦拭完毕,便将藤条置于星子的枕上:“东西就放在这里,给你提个醒,如果不听我的话,再敢擅自下床,第一次二十下,第二次四十下,以此类推,绝不会象这次轻松过关。若胆敢出这道宫门,第一次四十下,第二次八十下,若有第三次,呵呵,还记得当年的涂老夫子么?你也就不用想着起床了!”

    深青色的藤条逼到眼前,星子臀上火辣辣一片,颊上亦是火辣辣一片,炽热的温度似要将整个人都点燃了。这些年来,星子不知熬过多少惨绝人寰的酷刑,捱过多少**蚀骨的痛楚,这二十藤条连沾衣不湿的毛毛雨都算不上,但却令星子难以抵挡,差点崩溃,只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星子想要转开头,视线却象是被磁石吸住了,离不开那藤条。这记忆中再熟悉不过的“刑具”,承载着十多年前的往事,清晰若昨。当年大哥曾要我自行准备刑具,我攀摘的藤条,和眼前这根几乎是一模一样……而大哥是责罚,更是关切,便如此时此刻,他只是想要我在这里好好养伤,在他的御榻上,在他的寝宫中……犹如一股暖流倏然注入心间,星子哽咽着应了一声“是”。

    箫尺照例取出伤药为星子上药,这回星子不敢再说什么,乖乖地任他摆布。箫尺为星子处理了外伤,恰好内侍又奉了汤药来,箫尺仍是亲手喂星子喝下。箫尺见他微蹙着眉头喝药的样子,便如一只收起了尖锐爪子的小猫,乖巧而温顺,不觉有些好笑。他还只是个孩子啊!我前段日子真是被油蒙了心,才会觉得他心思深沉,一手遮天……他不过是承担了太多太多他不应也不能承担的重任啊!

    喝完汤药,星子面上红晕未褪,嚅嗫着谢过箫尺。箫尺宠溺一笑,自然而然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吩咐内侍好生照顾星子,这才重回外殿处理政务。

    此后的日子,星子只得老老实实地待在箫尺的御榻上。箫尺吩咐将那根藤条系了红丝线,悬在床头,在星子面前晃来晃去,晃得星子眼睛生疼。挨了一顿藤条,星子果然心生畏惧,再不敢擅自下床,哪怕从早到晚躺着,实在是百无聊赖。不是害怕那疼痛,但到底怕的什么,星子说不清,也不愿多想。那红丝线线系着的,不止是深青色的藤条,更是一些迷离的幻境,哪怕再也回不去,再也触不到,能保持这样一份宁静也好……

    (亲们新年快乐!情人节快乐!感谢兽兽、蓝蓝、冰玉、冰焰燃天打赏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