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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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一 寿面

    三四一  寿面

    饶是如此,星子到底是重病初愈,加之一直有伤在身,也渐渐感觉有些吃不消了,尤其是三餐不继,胃痛时时来袭。发作时虽不如刑罚那般剧烈,却如钝刀割肉,辗转难捱。

    星子不怪子扬,只怪自己太过娇贵,血海、良宵、七星连珠,种种匪夷所思的酷刑都熬过来了,在宫里养尊处优了几日,竟吃不了这点苦头么?但不管如何难受,星子也绝不愿在子扬面前显露分毫或吐露半字。星子担心的是,什么时候箫尺若过问起来,得知自己每日饥一顿饱一顿的,导致胃病复发,怕是会犯了他的大忌,若大哥降罪于子扬。又该如何为他开脱呢?

    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没过几天,七月九日午后,宫中便有人来传箫尺的口谕,要星子即刻进宫觐见,说是圣上有要事相召。子扬接旨不过笑笑,未多说什么,更不阻拦。星子换了件干净的衣服,便随来人去了。

    一架朱红色的四轮马车已停在子扬的府门前,二名内侍殷勤地将星子迎上车去。车厢中铺了青丝细篾竹席,并有紫红色锦缎靠枕,桃心木的小几上香茗点心一应俱全,角落里以青花瓷盆盛了大块的冰,丝丝凉气弥漫。炎夏时节,车中却是舒适而清凉。

    星子脚不沾地忙碌了这好几日,从未睡过一个囫囵觉,他到底不是铁打的人,此时总算放松下来,但觉疲惫。内侍奉上热茶,星子先服了药,待马车启动后,靠着枕头,微微闭上了眼,思绪仍是纷乱。说好我至少在子扬府上服侍一个月,这才去了几日,大哥便突然将我召进宫,是有什么要事呢?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怕我在子扬那里受了委屈?可他若就此将我接回宫去休养,岂不前功尽弃了么?我费了这许多周折,尚无尺寸进展,就此半途而废的话,一则心实不甘,二则以后要想与子扬和好,更是难上加难了!

    马车一路畅行无阻,进了宫门,仍是至寝宫临安殿前方停下。星子下车,简单整理下衣冠,拾级而上,至殿门前。内侍并不进去通报,而是直接将星子引入内殿。进了内殿,箫尺竟不在内。星子疑惑,内侍赔笑告之:“陛下现在御书房议事。陛下早有旨意,请大人先在此处沐浴更衣,稍作休息,嗣后至御花园赴宴。”

    御花园赴宴?今天是什么节日么?或许是大哥有重要的客人招待,要我作陪?为什么是在御花园?星子在这临安殿的内殿住了近两个月,一切物事无不极为熟悉。此番小别归来,倍觉亲切。听箫尺吩咐要自己在此稍事休息,我曾有言在先,无论何时皆愿在他身边侍奉,无须开府别居,大哥真将此处当成我的住所了……星子初闻箫尺此言,深觉僭越,时日既长,箫尺又反复开解,倒有些习惯成自然了。但御花园……照理说,外臣奉召,也多是在前殿觐见,少有入寝殿内室的,御花园更是处于后宫之中,除少数皇亲国戚逢年过节时可开特例外,对其余之人皆属禁区。这些皇家规矩,星子早在上京时便已熟知。虽说大哥不拘小节,但邀我于后宫中游玩欢宴,绝非寻常,大哥如此安排,到底是何用意?

    星子许多疑问,无从问起。由宫内的太监服侍着沐浴更衣,他日日如此侍候子扬,此时轮到别人侍候自己,倒颇有些不自在。我做牛做马,服侍子扬服侍大哥,皆是心甘情愿,可是这些人呢?他们净身入宫,终生被人踩在脚下,几无出头之日,这也是他们甘愿选择的命运么?他们是被强迫如此,还是真的没有更好的道路可走了?

    星子这几日无暇顾及外伤,比之数日前离宫之时,满背满臀的伤势愈发不见好。内侍见状,即去请了太医来为星子上药。料理了伤势,内侍捧出一套纯白绸缎的中衣、银线暗纹齐云绣的天青色深衣、加上翠烟纱丝织外袍,请星子更衣。星子看这架势,大哥考虑得如此周到,今日倒象是事事特意为我准备的,愈发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箫尺一直不曾现身,到了酉时,薄暮时分,却有人来请星子起身。这回不再是四轮马车,而是一顶深青色的四人软轿在临安殿外候着,轿顶四角明黄色的流苏上垂了五色宝石,映着落日余晖,光彩熠熠。黄门充当轿夫,将星子抬入御花园,至一座飞阁流丹的三层朱色小楼前停下。星子下轿后一抬头,那红底的匾额上写着“揽月楼”三个金色大字。字迹刚健遒劲,正是箫尺的手笔。楼上楼下张灯结彩,皆挂了大红镶金边的宫灯,连周围的树梢上也满是彩带红灯,此时灯火次第点燃,与天边五色晚霞交相辉映,斑斓光影中,幻出一派富丽堂皇的节日喜庆气氛。

    看来大哥是有什么喜事要庆祝,这是再好不过!星子本悬着的一颗心顿时轻松,眉目间亦带了笑意,脚步随之欢快。接引的内侍将星子领上了三楼,一袭宝蓝色蛟龙袍的箫尺正等在楼梯口,一见星子,不待他行礼问安,便上前携了他的手,上下打量一番,换了新衣的星子人物风流,英气逼人。箫尺不由暗暗赞叹,果然是天生的王子!不知为何,心头忽掠过一丝苦涩,旋即压了下去。

    揽月楼顶层甚是宽敞,凭栏而立,颇有八面来风之快意。蓝得发紫的天穹上一丝云彩也无,晚风撞击着檐下的铜铃,清越犹如乐音天籁,花香阵阵袭来——月季的馥郁,玉兰的芬芳,栀子花的浓烈,直沁人心脾。楼为八角,角上分别置了一张檀木高几,上有鎏金烛台,儿臂粗细的红烛灯火通明,映得四遭犹如白昼。正中是一张黄花梨木的镂花方桌,美酒佳肴早陈设于上。箫尺即携了星子入席,让他在自己身旁坐了,笑盈盈地望着他,却不开口。

    星子被箫尺盯得浑身皆不自在,起初以为是还有客人未到,静候了一会,仍不见动静。夜色如浓黑的墨汁一点一滴化开,半轮银月悄悄探出了头。星子寻思,到底是什么人,竟能让九五之尊等他这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相询:“陛下,不知今日召臣到此,是有什么喜事要庆贺么?”

    “喜事?”箫尺眉眼弯弯,笑得益发暧昧,“今日当然是大喜的日子,庆贺的是至为重要之事。”轻轻一击掌,少时便听见楼梯声响。一名内侍上来,捧着一只朱色托盘,上面覆有一方红绸,不知盖着何物。内侍至箫尺面前屈膝跪下,将托盘高举过顶。箫尺揭开红绸,下面却是一只斗大的青花瓷碗。箫尺双手捧了那大号瓷碗,命内侍退下。

    待楼上只剩了他与星子二人,箫尺方把大碗递到星子面前,含笑揶揄:“怎么?寿星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生日!星子当场愣住,半晌方回过神来!啊!今天是七月九日,大哥竟是专门为自己庆生!!脑中顿如被电击一般,一片晕眩,耳中一阵轰鸣,星子咬紧牙关,却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一时哽咽不能言语:“陛下!”

    箫尺也未料星子的反应竟如此强烈,见他如小孩子般哭得伤心,不由怜惜之情大盛,顺手将他揽入怀中,温柔摸摸他的脑袋,呵呵一笑:“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也不至于哭鼻子啊!我帮你记得就是了。快,趁热把这碗长寿面吃了吧!”

    星子从小与阿贞在一起时,阿贞并不知道星子确切的生日,只是将在临海村村头捡到他的日子作为星子的生日,那是秋末冬初的时节。每年到那一天,阿贞都会特意为星子煮上一碗长寿面,再加两个荷包蛋。因此星子对生日的记忆,总是离不开长寿面与荷包蛋,还有母亲眼中的喜悦关爱。

    后来,十六岁那年,星子进京赶考,察觉自己的身世另有隐情,便将自幼随身佩戴的碧玉麒麟交给箫尺,委托他帮忙打探。箫尺查实后,带星子去见了他初生时的乳母宁嫂,星子方才知道,自己竟然是皇帝辰旦的亲生儿子,也同时得知真正的生辰是在七月九日。

    从那以后,迄今又过了三年。但每年的七月九日,星子都不曾记起。一则这日子对星子而言太陌生;二则生母因难产而死,星子自觉从出生之时起便罪孽深重,只恨不能不曾来到这世上;三则星子内心深处始终不愿意承认这一事实,尤其是面对箫尺之时,生辰只会提醒他与大哥之间那深不见底的鸿沟,那永无可弥合的血海深仇……

    (亲们端午安康!下次预计周日更文,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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