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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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七 难题

    三五七  难题

    星子知道,只要那内侍回宫见到箫尺,即刻便会东窗事发,时间有限,自己必须得赶在这之前先斩后奏,将生米做成熟饭,然后再去向大哥请罪。  请罪……大哥会怎样处罚我呢?若按律法,这般大胆妄为,早已是不赦之罪!星子咬咬牙,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何况自己也并不后悔!他怎样罚我,我都无怨,而以大哥的睿智,终会明白我的用心吧!

    星子策马疾奔,穿街过巷,路上行人纷纷闪避,很快到了刑部天牢。天牢的主管仍是立夫,闻报迎了出来,星子跳下乘风,见了他也不行礼,也不问好,直接摸出箫尺御赐的金牌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面容严肃,目光冷峻:“陛下传了口谕,要我来牢中提人!”

    立夫也知星子与皇帝的关系非同寻常,加上有了上次星子被关在天牢时的教训,此时见了皇帝的金牌,当然不会有所迟疑,点头哈腰地问道:“陛下是要提谁?”

    “暮隐,有请大人前面带路!”星子言简意赅,颐气指使,不肯多说一个字。

    立夫虽不明白为何皇帝突然要私自提讯暮隐,并派星子来传谕,但星子的气势咄咄逼人,立夫生不出任何怀疑,识趣地应了一声,便亲自带路。两名皂吏打着灯笼在前,进了天牢,台阶陡峭而狭长,下了数十级窄窄的台阶,依旧是昏沉沉的甬道,不见天日,灯笼摇曳着黯淡灯光,如鬼火般,拉长了凌乱的人影。腐烂的气息夹着血腥味弥漫开来,令人恶心欲呕。星子微微蹙眉,什么天牢,分明就是地狱。一些本已淡去的记忆复又重现,搅动难言的情绪。

    唉!说不定,此时我擅自将暮隐提出去,回头就是换了我自己进来了。如今大哥待我如此优渥,我却偏偏要自找苦吃,任谁都会认为我是不识好歹,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举动吧!

    星子心头如沸,脚步却愈发坚定,很快到了关押暮隐的牢门前。星子沉着脸,叉腰站着。这四周的一切都那么熟悉,熟悉得就像是回到了老家……那狱吏去开了牢门,大声叫道:“罪臣暮隐接旨!”

    牢内黑乎乎的,并无床铺,暮隐受了杖刑,手足又上了镣铐,行动艰难,俯卧在一床破败的草垫上。正昏昏沉沉之中,忽听圣旨到,暮隐挣扎着抬起头来,慢慢移动目光,忽看见了星子。暮隐目眦尽裂:“是你?”

    星子气度从容,嘴角含笑,落入暮隐眼中更是小人得志的神气,那声音传入耳中亦分外刺耳:“陛下传了口谕,要我提你出去!”

    星子故意说得含糊,立夫没有察觉异样,暮隐却似仇人相见般红了眼睛,也不听星子在说什么,拼了力气骂道:“妖孽!狐狸精!蛊惑圣上,颠倒乾坤!”后面还有一串辱骂,污言秽语,更加不堪入耳。

    星子面上微微一红,登时明白了,大哥为何要执意动此重刑,为何对自己的劝谏不屑一顾。呵呵,不管是在北边还是南边,总有些人翻来覆去都只是往那些肮脏龌龊的地方想,就没半点新鲜花样么?暮隐骂得兴起,星子自不会对他有什么好感,此人蠢到了这种地步,也实在可恶!今日自己冒险救他,只是不愿大哥开以言治罪的先例。至于暮隐,换做我自己,怕也会忍不住痛打他一顿!

    狱吏听暮隐骂得越来越不像话,变了脸色,忙上前将他死死按住,用一团破布紧紧地堵住了嘴,拽着他磕了头,算是领旨。立夫见星子面色阴沉,只恨不能将自己的耳朵塞住,满脸赔笑道:“大人,他怕是失心疯了,胡言乱语……”

    星子冷冷地打断他:“我知道。”抬脚便往外走去,立夫连忙跟上,两名狱吏半拖着暮隐紧随其后,镣铐叮铃哐啷一阵乱响。星子回过头来瞄了一眼:“把他的镣铐去了!”

    “这……”这不合规矩啊!即使提审人犯也没有去除戒具的说法,但立夫到底不敢火上浇油,得罪星子,生生将后面的半句话咽了下去,命人打开了暮隐的镣铐。

    走出天牢,明亮的日光晃得星子有一瞬间的失神,星子微微眯眼,抬头望那将至正午的日色,眸中掠过一丝无奈。呵呵,我拼死得罪了大哥,却还要受此人羞辱,真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我甘冒抗旨之罪,牢狱之灾,为这样的人出头,到底是值不值呢?但眼下站在此地,已是无法回头!

    立夫正要安排囚车,星子已翻身跃上乘风,一把抓住暮隐的胳膊,将他拉上马来,头朝下置于身前的马背上,也不说话,双腿一夹,即扬长而去,只留下立夫等一干人忐忑不安地站在原地,不知是福是祸。

    星子估计那传旨的太监应面圣已毕,大哥已知道了自己干下的好事,他若派人赶来天牢,当众揭穿我的谎言,可就前功尽弃了!星子不敢停留,策马往南跑了一阵,至一静处,方放缓马速,低声喝问暮隐:“你家是在哪里?”

    暮隐听星子问他,以为他是奉旨行事,习惯性地说出了个地址,说完发现情况不对,嚷了起来:“你不是奉旨提我去面君么?你问这是何意?难道你胆敢假传圣旨,对我擅动私刑?我还是朝廷命官……”

    星子不胜厌烦,顺手就点了他的哑穴,以求耳根清净。反正星子也从未打算示恩于暮隐,遂将他的脑袋扯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嘿嘿一笑:“朝廷命官?哈!你再敢乱嚼舌头根子,我便将你剥光了衣服,扔到京城最大的窑子门口,你要不要试试?”暮隐说不出话,目中闪过一丝惧色。星子这才满意地松了手。

    星子照他所说的地址,驱马到了府门前。暮隐只是四品官员,府邸亦非豪宅大院,与寻常人家相去不远。星子下马,将暮隐拖下来,放在家门口,上前去砰砰砰敲了几下门环,听见有人来应门,星子便翻身上马,马蹄声响,转眼就没了踪影。

    一切都是按自己的计划进行,十分顺利。既然犯了事,无论如何,该回宫请罪了……但星子却手足发软,竟有些握不住缰绳。不是敢做不敢当,不是怕承受刑罚,只是……从前大哥不信任我,我背着他行事尚情有可原,如今大哥将江山社稷、身家性命都悉数托付于我手上,我……我仍如此叛逆,纵有一千一万个理由,又如何去面对他目光中的失望失落?有什么脸面去求他原谅?难道我真是如子扬所说的那样,为达到目的从不择手段么?大哥也曾经说过,对我而言,要不要做什么事,只有愿不愿,能不能,而没有敢不敢……他知我尤深,我从前的种种保证,岂不都成了谎言?

    星子在宫门外徘徊了一阵,终于还是持金牌进了宫,径直去临安殿求见。往日星子有时便直接进殿,内侍也不会拦他。今日星子自知有罪,不敢造次,便请内侍通报。箫尺并未刻意为难他,闻报即令召见。星子暗暗感激,若是换了父皇,就算我在宫门前跪上几天几夜,他也未必会见我!诚如大哥所言,他答应过不再放弃我。就算我这般狂悖,这般大逆不道,他也还给我留了机会啊!

    内侍将星子带到内殿门前,星子鼓起一丝勇气,迈步进殿。远远地看见大哥仍穿着自己离去时那身朝服,独自坐在龙椅上,脑袋微微地向后仰着。虽是正午,幽深殿堂内未点灯烛,淡薄如烟的日光凝在那十二章冕旒的幻彩珠玉上,轻垂而下,遮住了半边面颊,映得箫尺的神情落寞而疲惫。殿内再无外人,星子明白大哥正是在等自己,随即转身关上殿门,至箫尺座前三尺外跪下。

    殿内静如长夜,气氛压抑犹如风暴前夕。星子于身侧攥紧双拳,复又松开,如是三番,掌心中湿漉漉的全是冷汗,连背心亦被湿透,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箫尺半闭着眼,似陷入了沉思。从星子进殿到跪下,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更不出一声。

    星子此时的心情,便如当初在赤火军归国之时,面对从迷药中清醒过来的父皇;又如刑场上引颈受戮的囚徒,要主动将脑袋搁上刑架。但其实怕的并不是那断头台上的刀锋……星子垂着头沉默了良久,方从怀中摸出那份箫尺亲笔写就的圣旨,高举过头:“臣罪万死!”

    箫尺并没有晾着星子,闻声睁眼,伸手取过了圣旨,便放在御案上。揉了揉太阳穴,不开口,只因不知如何开口。派去天牢传旨的内侍返回,禀报半路被星子拦住,箫尺如闻晴天霹雳,而后面会发生什么,已是不问自明。但比起他从前的一桩桩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壮举”,私传圣旨简直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星子在自己面前有时会显得惶恐畏惧,乃至让他批改几封奏折都推拒不已,不是他真的害怕,只是因为他怜悯我,才在这些小事上顺服我,只是因为还未触到他的逆鳞!

    更要命的是,箫尺还发作不得,听完传旨内侍的禀报,箫尺好容易才压下心头震怒,装作若无其事地将人打发下去。待人走后,生生拗断一支御笔,才略略平复了心情,克制住了派人即刻赶往天牢、追回星子的冲动!

    残存的理智告诉箫尺,此事绝不能声张,唯一之计便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倾尽全力,勉强压下朝野物议,让星子独掌兵权,如果为了这件事公开与他闹翻,让人知道星子欺君抗旨之举,文武百官不知会有何举动,局面几乎不可收拾。不但军中不稳,朝中不稳,星子固然难以立足,自己亦威信扫地。星子当然明知道我拿他无可奈何,才敢率性而为,将的一步好军!

    箫尺独自守在临安殿中等他回来,心中却是一片苍凉。星子办完事,肯定是会乖乖回来的,会老老实实地请罪,不管什么样的责罚都照单全收,甚至不会有一个字的辩解,一个字的求饶。任你捏扁搓圆,顺从得就跟面团似的。但这都只是假象,他只是可怜我,我能坐在这位子上,全是凭了他的恩赐!

    箫尺心灰意懒之下,竟生出个念头,我何必他相让?就把这个位子还给他好了!让他来做一世明君,让他来开万代太平……自己的血海深仇,卧薪尝胆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愿赌服输,既不如人,我也不至于非要死皮赖脸地赖在这里,时刻看他的脸色,受他的摆布。

    可是,可是到底不甘啊!箫尺望着此时静静地跪在面前的星子,忽然深深地理解了辰旦面对他的心情。从前想不通,为何星子犯下那许多大逆不道的罪行,搅了个天翻地覆,辰旦最终还是将赤火国的兵权交到了他手上,但又对他痛下辣手,用尽酷刑……自己现在,不也一步步这样走下去的么?唯一的不同,只是痛下辣手的不是我本人,而是师父。如果没有“良宵”牵制他,自己就更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师父确实是深谋远虑啊,箫尺似乎越来越能体会师父看似不近人情背后的良苦用心了!

    怎么处理星子呢?杀是不可能的,痛打一顿?怕正是星子此时求之不得的吧!自己无非就是泄愤,星子则以**的痛苦求得心安。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益处?星子既然做了,就不会惧怕责罚。今日之事不是第一回,也不会是最后一回。不管是什么样的刑罚,他都从来不知畏惧。这样的人,才是最令帝王头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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