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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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九 诚意

    三五九  诚意

    “你若想不明白,且先退下吧!”箫尺开口,打断了星子的思绪,“如果想清楚了,觉得自己真的错了,再来认错不迟。如果自己没错,我也不需要你跪在我面前,说一些言不由衷、口是心非的话!”

    箫尺最后一句话甚是严厉。星子到底不敢再多做纠缠,膝行着后退了两步,叩首行了君臣之礼:“臣叩谢陛下天恩!请陛下放心,臣必会给陛下一个交待!”

    大哥到底是师父的大弟子,行事颇得师父的真传啊!哪有那么好糊弄的?记得我初入师门之时,师父便曾有言在先:徒弟如果想要挨打受罚,须来向他请罚,说明缘由。如果求得恳切,说得在理,他才会准其许可。后来果如其然,每次受罚都是我巴巴地求来的。被他打得死去活来,却始终感恩戴德……现在,师父不愿意理我,将我交给了大哥。这一回我若只想蒙混过关,大哥也从此不理我的话……星子心头疼痛,那岂不等于被逐出了师门?

    箫尺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星子再度叩首,方告辞去了。

    待星子离开之后,箫尺点燃灯烛,虽是白日,那烛光下的团团暗影却似越来越大……箫尺默坐了良久,终于将御案上那道作废的圣旨凑近火光,一眨不眨地看着那黄绢化为一团灰烬……

    箫尺从早上到午后,未用早膳,也未用午膳,枯坐了半日,却丝毫不觉得饥饿。此时方召人入宫,服侍着换了一身常服,便去外殿阅折理事。派出数名亲信打听,不久便回禀,得知星子今日是将暮隐扔在他府门前,便一溜烟跑了,还顺带恐吓了暮隐一番。暮隐虽脱了牢狱之灾,却气得不轻,躺在床上仍咒骂不已,更不知脱难开释,全是拜星子所赐。

    箫尺听了回禀,星子孩子气的作为,倒让他有些哭笑不得。若是换了别人,大概不会救了人还被记恨,呵呵。朕护着他,他不领情;他护着暮隐,暮隐同样不领情,这也是天道好轮回啊!好在星子率性而为,临时起意,并不涉及什么阴谋,也不是和谁串通。事已至此,也只能顺其自然了。箫尺遂不经内阁票拟,径直另下了一道旨意,将暮隐贬官三级,禁足三月,罚俸一年,此事便算揭过。星子矫诏之事,再无人得知。

    此后几日,算是风平浪静。三日后晚间,星子复入宫求见。箫尺令入,照例屏退了旁人,星子戎装甲胄在身,笔挺地跪在内殿御座之前,灯光下的容色却略带苍白,蓝眸也黯淡无光。星子低眉叩首,恭敬从容:“臣知罪!请陛下责罚!”他上回试着改口唤箫尺“大哥”,箫尺似乎并不太受用,此番既是来认罪,不敢造次,仍是恪守着君臣之礼。

    箫尺左手食指指节轻叩御案,似若有所思,半晌,慢悠悠地问了句:“真的知错了?”

    “是!臣知罪。”星子回答得斩钉截铁,心中却在打鼓。大哥若追问我错在何处,我该如何回答?

    这三日,星子夜夜难寐,翻来覆去思索着箫尺的问题。如果我与大哥易地而处,我会怎么做?星子最终不得不承认,设身处地,自己恐怕不会比大哥做得更好。而自己欺君矫诏,视国法为无物,无论如何都是错了!

    但是……难道这就是父皇从前反复灌输的帝王之道么?这件事就算是大哥有理,但大哥也不是神仙,某天他若错了仍一意孤行,不肯听群下劝谏,谁又能劝阻他?君与臣之间,到底如何平衡?

    从前,星子也曾与师父探讨过治国之道,但那时毕竟是纸上谈兵。如今身在其中,才发现事情远没有那样简单。说起来,我还是色目国的挂名国王啊!可我上任以来,身处万里之外,对色目国中的大小政事几乎从不过问,甚至也多不知情,任由他们去处置。我虽见过总督卜辛一次,他却并不知是我,更罔论国中臣民了。人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但我也没听说色目国内出了什么乱子。或许真的是无为而大治?伊兰说过,让我为王只是虚君,以为国中象征。而在中原,历朝历代,皇帝却必须事事决断,绝不敢让大权旁落。同是治国,二者之间,为何竟有此天壤之别?

    如果大哥真的如我这样,只当个有名无实的皇帝……不用多想,也知道必是地方割据,朝中分裂,闹得不可开交,没什么好结果。别的不说,就我的大胆建言,削减诸将兵权,国中只留十万精兵,仅此一条,怕就万难推行,何况让我领兵练兵?大哥排除万难,让我能尽情施展抱负,我不但不感激,反而这般不管不顾地妄为,让他为难,更让他寒心啊!我求他不要灰心,但我的所作所为,又岂是这样轻飘飘的一句便能可无事?

    星子的头埋得愈低,耳听箫尺果然追问:“那……错在何处?”

    “臣……”星子脑中仍是乱糟糟的,好容易定下神斟酌词句,“臣不知治国之艰难,不懂陛下的苦衷,一意妄行,藐视国法,罪不容赦!”

    若换了别人,定会认为星子这般认罪不伦不类,不知所云,但箫尺知道这已是他最为诚挚之语了。过了这好几日,箫尺也不欲再与他纠缠,遂几乎是按部就班地问出下一个问题:“若再遇此事,你当如何?”

    星子暗想,朝堂政务果然复杂,自己本已有言在先,武将不涉朝政,还是老老实实练兵罢了。但……不知为何,星子今日虽是诚心认错悔罪,却仍隐隐觉得不安……唉!大哥已对我宽大无边,此时我还有什么理由再固执己见?

    “臣知罪,再不敢了!”星子俯首及地。

    星子向来是言出必践,但箫尺对他这句保证却无甚把握。哪天自己的所为若不对他胃口,他只要认为他自己有理,便自行其是,不顾及其余。呵,反正我也拿他无可奈何,他肯这样做低伏小已是给足了我面子了!

    箫尺再次深深叹气,如一阵萧索秋风拂过枯枝黄叶,似无奈,似疲倦,还似有深藏的不甘,停了一会方又问:“你既然认罪,那照你看来,该如何罚?”

    这从来是星子最害怕的问题,这次则更加棘手。照理说,既然是欺君重罪,理当按律惩治,明正典刑,我本是心甘情愿接受一切惩罚,但这件事却根本见不得光,我又怎么理直气壮地领责?我若求饶,岂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箫尺耐心地等了许久,星子都不说话。箫尺终于开口,隐隐的怒意似冰川下汹涌的暗流:“怎么?你也知道我无法将你交付有司,那就是逼我动私刑了?”

    箫尺这话太重,星子不敢接口,唯叩首道:“臣死罪!”私刑,我是吃定了大哥么?……当初在奎木峡,我也曾矫诏骗了父皇,除去军法处自领的一百军棍,一路上父皇变着花样给我上刑,犹如身陷无间地狱。大哥待我如此宽厚,我怎能逼他?但如今,我就是要去军法处挨军棍亦是不便了。新军尚未练好,若走漏了风声,以致军心不稳,怕会前功尽弃啊!

    星子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仿佛就要哭出来了!箫尺不为所动,冷冷地打量了他一阵,几乎是难以察觉地笑了笑:“藤条?”

    星子顿时如释重负,纵然不喜藤条,且在这间内殿里,每次与藤条的亲密接触更让星子胆战心惊……但此时箫尺若亲自动手,就算打死也无怨啊!星子忙叩首谢恩:“臣谢陛下洪恩!”遂轻车熟路地膝行过去,取来了藤条,捧至箫尺座前,双手举过头顶。

    深青色的藤条一尘不染,泛着黯淡的幽光。箫尺无可无不可地接过藤条,神情仍是倦怠,复问星子:“打多少?”如今倒是越来越能体会到辰旦对待星子的态度了,从没想过,自己在这点上竟能与那暴君心有戚戚焉。

    星子愣了愣,大哥这漫不经心的语气,倒像是问我晚膳吃多少似的。该打多少呢?以我的弥天之罪,不管打多少怕也难抵万一。而我逼着大哥动私刑,弄得他象是泄愤,而非惩罚,他又怎么能满意呢?

    打多少?星子微微闭眼,道:“臣罪当诛,纵万千亦难赎罪愆。但凭陛下处置!”

    箫尺蹙眉,眼中涌起薄雾般的厌烦,鞭梢轻轻敲着案角:“既然是私刑,就少说些这些有的没的,痛快点,给个数!”

    “二百?”不及思索,一个数字已从嘴边滑出,星子忐忑地瞟向箫尺。这是不是太轻了?主要是“二百”之数实在是太过刻骨铭心。当初与大哥重逢时,第一次便是被罚了二百军棍;去年中秋回黄石山,师父定下的罚数也是两百;而大哥坚持自惩时,所受的也是二百鞭……

    箫尺并没有什么异议,藤条一指星子,干净利落地下令:“去衣!”

    星子不敢怠慢,这是老规矩了,何况此时殿中除了大哥也无旁人,更没有道理忸怩作态。遂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衣物脱了个精光,整整齐齐地垒在一旁,匍匐在地,做好受刑的准备。这样的惩罚,于二人来说都是驾轻就熟。箫尺也懒得多说话,手持藤条站起身来,略路于空中比划了一下,“咻”的一声便落在了星子的臀上!

    今日星子虽是真心来认罪,箫尺却终不能释然,此番责罚也如例行公事,总之走完过场,把这件事了结便是。星子说二百便是二百,反正小小藤条,也不至于伤筋动骨,皮肉之苦么,星子此时怕是求之不得呢!

    箫尺不想多玩什么花样,并未让星子报数,只是自己默记。一道道殷红的伤痕如尺规量过一般,整整齐齐在星子臀上排开,箫尺打了十来下,却感觉有些异样。虽说星子仍如往常那样,一声不吭默默忍受,但呼吸却明显沉重,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不已,似是痛苦难当。箫尺自问虽没有刻意放水,却也没有下重手苛责。何况藤条本就轻巧,以前他在鞭子棍棒下辗转煎熬时,也未见如此。

    箫尺又打了一阵,星子的臀上已密布血痕,无下手之处。箫尺便转到背上,这下星子的反应更加明显,汗出如浆,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如落水后才捞起来一般。箫尺愈发狐疑,停下来问道:“你生病了么?”罚归罚,箫尺可不想生什么意外。

    星子已痛得魂不守舍,乍闻箫尺问话,勉强撑着口气,凝神回答:“臣无恙,有劳陛下挂念!”

    星子矢口否认,箫尺也未看出什么端倪,便又继续。他未用全力,星子捱得却愈发辛苦艰难。打到七八十下时,箫尺忽然瞄到星子肋下似有一点光芒闪过,伸手一探,二指之间竟多了一枚银针!

    那银针三寸来长,细如发丝,没入肌肤之中,唯有一点银光,若不是分外留神,根本无法察觉!如芒的针尖带了一点血珠,犹如玛瑙所制的红豆,映着灯光,晶莹剔透,炫人眼目。

    血珠轻轻地滴入掌心,箫尺静静地凝视着那血珠,不言不动,恍如老僧入定。星子慌张地转过头,一时竟不知所措。方才箫尺袭他肋下,他当然能轻易躲开的,但他在受罚时,早已本能地不知躲避,直到箫尺得手,星子才慌了神。我……真是太没用了,连这点痛都受不了,竟然被大哥发现了……他会怎么想呢?会不会认为我又在玩矫情的苦肉计?我岂不是弄巧成拙,更会罪加一等?

    (因为这两天生病发烧,未能及时更新,望亲们见谅~~祝假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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