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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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八 私心

    三七八  私心

    箫尺不急着理会星子,仍如从前那样,先在紫铜炉中上了香,点了蜡,一缕缕若有若无的轻烟伴着摇曳的火光轻轻散开。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箫尺端端正正于灵前跪下,叩首,再叩首,却并没有一句祷词。星子在他身后,亦跟着一次次俯身叩首。

    箫尺叩拜已毕,便直起身,静静跪望着那白幡后的一排排灵位,仿佛望着一双双不能瞑目的眼睛……直到那炉中的香燃了大半,箫尺方起身换了香,转过身来,又沉默了许久,开口时语气平静,一如既往:“你赶来见我,是有什么事情?”

    “罪臣……”星子起了个头,却没了下文,唯俯首及地,不敢仰视。箫尺也不着急,便无声地站着,并不相催。此时已近四更,春夜里本有几分余寒,空旷的灵堂更是阴冷,星子反浑身燥热,背心亦被汗水打湿,黏黏地贴在身上。

    星子埋着头,良久听不见箫尺的动静,略略一动,目光却扫到三尺之外的黑色袍角。大哥在等我说话,我既然来了,我既然进了这道门,面对大哥的满门亡灵,面对他一心信任,我怎能再欺骗隐瞒?就算从此堕入地狱,也是我应得的惩罚。

    星子终于深深地吸了口气,抬头挺身,艰难地开口道:“南疆之事,其实背后是父皇……是辰旦的主谋。”

    箫尺轻轻“哦”了一声,并没有多少惊讶,“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已经说出了口,要继续似乎就不那么困难了,星子低声道:“章至本是辰旦的人,因此他主动要求出使,与蛮族和谈,当时罪臣并不知情,便准许了。后来臣方得知,蛮族起事后,赤火国便曾派人暗中联络,送钱送粮送武器,因此才能迅速作乱,一时势大。”

    箫尺多日来详加探查,对这背后的故事也已大致有数,到底还是自己不察不慎,嘴上虽不肯承认,但不知不觉间,当真认为,星子练成了十万精锐之师,我便可将一切托付给他,从此高枕无忧了!何其糊涂愚蠢啊!先不说血海深仇,就算我愿满足于这半壁江山,永定河北岸的那人,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箫尺唇边噙了一抹浅笑,笑容淡若寥落晨星,神气有些古怪:“呵,你那父皇,为了你,也是不惜下血本了!”自从崇仁、恒钧叛变之后,军中将领的选任,本是慎之又慎。辰旦竟能策反章至,必定是费了好一番心思,下足了功夫!就连西南边陲的蛮族,辰旦也能处心积虑地联络上,配合他布局,嗯,还是我太小看他了么?重用他的嫡亲儿子,还如此托大,我也是自作自受了!

    箫尺语似玩笑,星子却面红耳赤,愈发尴尬得无地自容。大哥果然一针见血,父皇大动干戈,挑动叛乱其实为辅,真正用心是冲着我来的!“陛下圣明,臣……臣罪万死!章至与蛮族见面后,拿出辰旦的密旨,两边自然是一拍即合。章至安排了整个计划,遂回营复命,告知臣和谈已成,蛮族纳降。臣因为战况十分顺利,遂生了骄怠之心,疏忽失察,不疑有他,随后便亲率将领入城受降。敌军殷勤款待,哪知章至却暗中先行下毒,酒宴中的美酒亦有古怪,同行的十余名部将皆中了招。”

    “臣不曾饮酒,侥幸并未中毒,但他们以中毒的部将为要挟,将我延至密室商谈。章至方图穷匕见,向我出示了辰旦的一封密信,信中劝我与蛮族叛军联手,以西南为据点,率龙骑军反攻天京。”辰旦还暗示他将率军配合,两下夹击,星子稍作停顿,暂不提此节,呼吸却渐急促,“不过……他们纵然有人质,有密旨,但这样的安排,臣也是断断不能接受!”箫尺闻言,眉梢轻轻一挑,似有所触动,却并不插言。

    星子似要辩白一般,下意识地又补了一句:“臣……臣直到此时,才知晓章至的身份。他是整件事情的枢纽,为此已策划了大半年。而蛮族首领头脑简单,顾着眼前的小恩小惠,上了他的当。”箫尺仍是静默无言。星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断然拒绝,他们也并不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我的反应,亦有所准备。章至很快又提出第二套计划。他说,我不愿反戈一击,攻打天京,也就罢了。那便让蛮族拥立我称王,割据西南,自在一方也好。”

    星子咽了口口水:“我若不从,章至告诉我,便将辰旦的密信散播出去,不管我反与不反,都很难摘得清关系,也很难在龙骑军、在朝堂立足了。西南的战事,自然也就藉此逆转,他们也算是达到了目的。当时,臣怕如此一来,军心更加动荡,难以把控,何况他们还握有人质在手。那些将领,皆是国之栋梁,我无论如何也要尽力保全,不敢十分冒险。思前想后,臣决定暂且与之虚以委蛇,先稳住局势,再徐徐图之。”

    箫尺略点一点头,不见愠色:“事已至此,你本非拘泥成例,甘为形役之人,这也是不得已的处置。”

    当着大哥满门冤死的亡灵,我向他交待这场事变中,我与父皇的瓜葛,大哥竟能体谅我至此!星子眼眶一热,几乎要落下泪来!可是我……“于是,我便应承下来,假意听从章至的安排,公然割据称王。章至并不放心,不但对我严加监视,想方设法削弱龙骑军的力量,而且毫无信义可言,明里暗里散播了各种各样的传言。陛下恐怕已有所耳闻。”

    想起那些街头巷尾朝堂内外满天飞的流言,箫尺弯了弯嘴角,辰旦的用意倒是昭然若揭。先劝反星子,若星子不肯听从,便行离间之计。而且星子一旦称王,有了板上钉钉的背叛事实,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如此,星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掌苍冥国的兵权。迄今为止,一切正是在辰旦的计划之中,呵呵,真是运筹帷幄,打得好一个如意算盘!可惜啊!辰旦千算万算只漏掉了一点,他并不知道星子早中了良宵之毒,因此,我不可能相信星子会在千里之外谋反!

    星子见箫尺不语,便自行继续下去,后面的事态发展倒与起先蔡静的奏折所言大同小异。章至城府深、戒心重,星子只得十分小心地与之周旋,而良宵又已毒发,星子不愿让章至看出破绽,腾挪之间更是诸多艰难。不过好在蛮族本就是几股势力纠合在一起,各有打算,貌合神离,星子最终利用了他们内部的分歧,挑起内讧,而龙骑军中的忠勇将士,也仍愿意听从星子指挥,才能一举诛杀了叛逆,成功翻盘。

    星子语罢,再次叩首请罪,请箫尺重罚。箫尺仍是和蔼地笑笑:“这些内情,虽然你今日方告诉我,但……将心比心,也是情有可原。何况,最后你也尽力了,平定西南,班师凯旋,结果并不算差。你的疏忽失察之罪,我已经降旨罚过了。至于别的惩罚么?用那根鞭子痛打你一顿?”箫尺摇了摇头,“你挨的打还不够多么?这次良宵毒发,更是拖了将近一百日才脱险。你没有依诺早日归来,我本来是要罚你的,但这近一百日,你日日所受的煎熬……就算再有什么过错,也已足够了……”

    箫尺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一番话,却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波澜不惊、从容不迫,不是因为真的这么大度,而是事情已发生了这么久了,已有了充足的反应时间。星子尚未归来之时,归来后日日人事不知之时,以及他在子扬府上养伤的这大半个月,有这么长的时间,已足够自己去查清楚这前因后果来龙去脉,考虑好该如何应对,才不至于意气用事,进退失据。

    星子虽然是辰旦的嫡亲儿子,是他昭告天下的储君皇太子,而且当初在辰旦山穷水尽几乎走投无路的时候,星子决然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救了辰旦,让他能继续稳坐龙庭,但即使这样,辰旦对星子仍是忌惮极深。他得知我将军权交给了星子,不喜反忧。他很清楚,星子不可能答应与他联手来对付我,于是,辰旦便费尽心思要除掉星子手中的兵权,以免成为我的臂助。

    呵呵,说来也是好笑,他一个当老子的,怕他的儿子,比怕我这个仇人更甚。那么,照道理,我就该反其道而行之,辰旦越是要挑拨离间,我就越应该信任重用星子。辰旦果然是无情之人,竟使出这样的招数来,陷星子于不义,弃星子于不顾。他如此行事,显然早已不在乎我会怎样降罪责罚星子,或者星子会不会成为我应付舆论的替罪羊,乃至有性命之忧。而他既行离间之计,我却善待星子,星子必会知恩图报。诚如星子所念念不忘的,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星子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我开一面,他才更心存感激。

    话虽是这样说,自己也已尽力在朝堂上斡旋,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一旦褫夺了星子的兵权,一时半会也不可能再让他掌兵。而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操练成的新军,初出茅庐便经此一番挫折动荡,士气已然低落。如今又尚找不到合适的主帅人选,其实用过了星子,再看别的将帅,便如珍珠之于泥沙,萤火之于皓月,丝毫提不起兴趣。但帅位空悬定然不是长久之计,时间一长,宝剑也会蒙尘,铁军又将安在?那么,星子当初所定下的国策,以十万精锐之师代替百万大军的设想,也即无疾而终,烟消云散了。

    但最重要的是,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我真能全无芥蒂继续信任重用星子么?这何尝不也是一种自欺欺人?血脉的力量是如此强大,无论辰旦怎样对待星子,星子却始终对他留了余地!他留一分余地,对我便是一分威胁。即使星子不是有意为之,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变化也会出乎意料,一念之失,后果便可能难以收拾!而他始终念着辰旦,我放手重用他,又如何向身后的一排排亡灵交待?况且,星子对我就真的完全没有异心么?真的就不曾有过丝毫动摇么?如果不出这件事,我还可以装作忘记他的身份,但这件事之后,我又怎能当作一切都不曾发生?

    星子不知道箫尺心中所想,听箫尺心心念念的是自己日日所受的毒发煎熬,听他说“这近一百日,你日日所受的煎熬……就算再有什么过错,也已足够了”。一时心情激荡,泪如泉涌:“陛下……臣有何德,蒙陛下如此相待?臣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赎不尽这一身的罪孽……”

    “粉身碎骨倒不必”,箫尺忽然剑眉一敛,打断了星子,声音也不复方才那般温和,“不过,我倒是记得,当初你曾有言在先,南北隔河而治,北边若不肯安于现状,图谋生事,那你必不再留情?”

    星子闻言,面色唰地变为惨白,便如被人点了死穴,定在了当地。记得箫尺强渡永定河,不幸受伤之后,自己曾跪在他面前,亲口发下誓愿,愿尽全力确保南北两岸相安无事,“如果父皇不能答应,或是擅自毁约,我必倾力襄助大哥,义无反顾。”言犹在耳。如今正是父皇暗中捣鬼,破坏和约,别的不谈,龙骑军死伤惨重便不可恕!甚至,我还对大哥隐瞒了父皇密信上要与我两相夹击的建议。大哥若要因此而兴兵,我还有何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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