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归来之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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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O三 归意

    四o三  归意

    箫尺一股邪火忽然窜了来,怒从心头起,一把将星子拎起,只手卡着他的脖子,直抵到墙。w  .  v    m)星子被他勒得满面通红,呛得咳嗽连连,全然无法挣扎。箫尺怒气腾腾地吼道:“星子殿下,你何必再三忍让,做出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你绝世聪明,当然知道,要想阻止我北伐,最有效最简便的法子是一刀杀了我,从此一劳永逸,你也可以轻轻松松一统天下,怎犯得着如此委屈?强者为尊,也是理所应当!”

    他说得又急又快,星子满眼含泪,拼命摇头,箫尺冷笑一声:“你要见我,是为了什么事?若是要杀我,我便恢复你的内力。你不是说,我与你父皇的恩怨皆算在你头么?那我们便堂堂正正地做个了断!”星子除了摇头,更说不出一句话。

    箫尺愈加心烦:“你若不杀我,休怪我不客气!”复将星子狠狠掼在地,星子扑通四脚着地,铁链一挣,却是将床前的长几弄翻了,各种物事散了一地。箫尺一脚踏在星子的后心,星子禁不住一个哆嗦,腥咸的液体涌到喉间,又被他生生压下。

    箫尺再度挥鞭,这一次不知打了多少下,终于,“啪”的一声,结实的御用马鞭竟生生折断了。箫尺踏在脚下的星子已满身是血,没了声息。室内犹如凶杀现场般一塌糊涂,箫尺颓然一叹,无力地抛开半截残鞭。浑身力气犹如被抽干,缓缓地跌坐于地。

    满地狼藉,狂风暴雨般的宣泄之后,一切终归于平静……箫尺呆呆地望着一动不动的星子,他身下的鲜血却如有生命的活物,四处散开……只为泄愤,不需要任何理由,将他打到半死,这也不是第一回了……

    我方才恶狠狠地质问他,为什么不堂堂正正地做一了断,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其实也是质问我自己啊,我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却要这样反反复复地折磨他?为什么?为什么?那不是最简单最轻松的办法吗?……那年摩天崖重逢,他千方百计要我杀了他,可我,我终究下不了手……而他,他也是如此吧?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宁可折磨他,他宁可忍受我的折磨,都只是为了情义二字!可是到了现在,又如何收拾这局面?

    星子醒来时,发现自己俯卧在床,浑身的伤痕已经处理过了,手的铁链也已除去。睁开眼,原本凌乱不堪的内室已干净整洁如初,血迹全无,只是不见半个人影。昏迷前的种种片段涌入,若不是伤口仍疼痛难忍,便如只是做了一场噩梦……雕花窗棂外,原本晴好明亮的天色已是铅色的暮云低垂,笼罩着压抑的沉闷。星子一惊,大哥呢?他走了?好容易盼着他来了一趟,尚未来得及说话,他打了我一顿走了?走了?只留下我在这里空耗时日,白白地等死?星子一时悲从来,几乎想放声大哭。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却是箫尺进来了,手捧着红漆托盘,盘托着两只青瓷小碗。箫尺走到床边,将托盘放在案,点亮灯烛。随即扶星子起来,让他半靠着自己,取过一只小碗,碗是热气腾腾的蛋羹。箫尺舀了一勺喂到星子嘴边。

    星子绝食已久,早已不知饥饿。原本香气扑鼻的蛋羹,反激起胃一阵恶心,星子蹙眉偏过头去。

    箫尺轻叹一声,温和的语气有深深的无奈:“有什么话,先吃饭再说。”顿一顿又加了一句,“不过,算你绝食要挟,你也知道,你所要的我不能答应。”

    星子闭一闭眼,低声道:“陛下,对不起!”不再抗拒,张口咽下了蛋羹。大哥的怀抱仍如往日那般温暖,他不知喂了我多少次了,动作已是如此熟练,这……应该是最后一回了吧!

    星子默不作声地吃完蛋羹,箫尺又喂他喝了半碗米粥,方放下碗勺。箫尺转过头去,盯着窗外的霭霭暮色,似是自言自语:“军突发瘟疫,迅速蔓延,连太医名家也束手无策,出征的计划被迫延后。马尔尼来见我,说是沿海的口岸有一些恒阳国的医生能解此危局,但提出条件,要我放了你。”

    星子顿时明白了,军变故陡生,让大哥猝不及防,而马尔尼又以拿我作为交换条件来要挟他,难怪大哥会大发雷霆。得知这个消息,星子说不清是悲是喜,也不知该如何反应,只是下意识地重复道:“陛下,对不起!”

    箫尺涩然苦笑:“殿下这是从何说起?是我用不光彩的手段把你关起来,是我对不起你,子扬、马尔尼个个都为你鸣不平,呵呵。今日我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毒打你,更是错加错,罪加一等。”

    星子微垂着眼眸,烛光投下,修长而细密的黑色睫毛微微卷曲,在他消瘦苍白的面颊留下一圈暗影。他并不接箫尺的话,二人皆沉默不语,一种难言的尴尬弥漫开来。

    过了许久,星子方抬头望着箫尺,轻轻地开口,犹如耳语:“陛下,事到如今,我知道,陛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收回北伐的成命,我也不敢有此奢望。毕竟,一切……一切都是我的错……”星子的呼吸忽有些急促,深深地吸了口气,方继续下去,“当初,我曾恳求陛下给我一个机会……陛下天恩浩荡,留我在身边这么多年,岂止是给我机会,更全心信赖我,把一切托付给我,我却不能让陛下回心转意,都是我的错,我也不敢再有所不满……”箫尺沉默不语,他这样说,是要欲扬先抑吗?星子又道:“我本不该绝食相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才行此下策,不敢求陛下宽恕……我要见陛下,只求陛下一件事……”星子停了一会,抿了抿唇,似鼓足了勇气,“我只想回天京去一趟,也算是……算是有个交代。”

    “你想回去?”箫尺眉心紧蹙,“想再帮辰旦一回?你当明白,我既然走到这一步,不可能让次的事再重演。”

    星子摇头,目光一黯,语气却十分认真:“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我不会再帮他,而且也帮不了他。陛下如今已练成了新式铁军,赤火国本不堪一击,我又何必以卵击石,白送了赤火国无辜将士的生命?相信陛下王师到处,定是所向披靡,报仇雪恨,一统原,指日可待。那些赤火国的军士百姓,也都是身不由己的普通人,陛下定会善待之,我也别无所求了。”

    星子口口声声地认错道歉,倒是有些出乎箫尺的意料,他真的没有一点怨恨吗?他竟然甘心放弃了吗?忽想起马尔尼之言,箫尺冷冷地问:“可惜,殿下聪明绝顶,当初居斡旋,与恒阳国通商,购买武器,训练军队,没想到这一天么?”

    星子淡淡一笑,笑容清浅而惨淡,犹如将要枯萎的绝美花朵,犹如冬日里最后一束阳光:“对不起,陛下,我……只是想赌一回……是我做得不够好,或者,这本是天命。愿赌服输,陛下请放心,我不是赖账的人。”

    箫尺盯着星子,实在难以置信,心头似被什么撞了一下,闷闷地痛。以他的见识,以他的身份,怎么可能想不到这种结果呢?愿赌服输?他赌的是我回心转意,可这早已注定是必败的赌局,他竟然认认真真地为自己挖了个大坑,然后眼睛不眨地跳下去了!天底下竟真有他这样白痴的人!要换了别人,箫尺定不会相信,可是星子的为人,又由不得他不信。

    箫尺眼眶有些发热,抿了抿唇,颤声问:“那你……只是打算回去看看?”记得当初他南渡时,被我关在军,我苦头婆心相劝,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转眼这么多年了,他真的能够接受这结果吗?

    “是,”星子蓝眸清澈见底,平静如碧水长天,“本来,我既然已经跟了陛下,不该提这样的要求,我以前也说过,再也不回去……但……陛下如今既然也用不着我了,我留在这里反倒是累赘。何况,陛下向来仁爱宽厚,对我更是有求必应,我再觍颜恳求陛下一回……我一个人回去看看,陛下,虽然我欺瞒了你很多次,但我今日愿意发誓,绝不会再与你在战场兵戎相见。走了这一趟,我也没有遗憾了,望陛下成全。”

    “那……良宵之毒怎么办?”箫尺心似打翻了五味瓶,忽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句,但何必相询,答案早已注定。

    “我……我会尽快回来的,陛下不必担心。”星子面不改色,微笑着回答,好像真是游子暂别安慰家的父兄。但箫尺和他都心知肚明,这是个不折不扣的谎言,只是为了不让最后的这场谈话陷入死局。

    “你……”箫尺狠狠地咬住嘴唇,下意识地将倚在怀的星子抱紧,如果这次放他走,注定将是他的赴死之行,他……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或许是死于良宵毒发,或许是为他那暴君父皇殉葬,自己都将永远失去他,再也见不着他;可如果不放手,不顾一切将他留在身边,结果可能也好不了哪里去。

    “我……我让子扬陪你回去,他也可以帮你。”箫尺艰难地道,算子扬不能阻止他,多少也能让他少些痛苦。

    星子却直言不讳地一口拒绝了:“多谢陛下,但我不必子扬相陪。我有御赐的乘风宝马,一个人走会快得多。何况……他现在阖家团聚,好容易生活安稳,我也不愿让子扬哥哥再为我涉险。”

    “你……你伤势不轻,过几日再走吧?”箫尺有气无力,试图做最后的挽留。便如站在江岸,望着脚下那东逝的滚滚流水,明明知道已无可能,仍徒然想挽回点什么。

    “谢陛下关怀,这点伤不算什么,若蒙陛下恩准,我明日可路。”星子甚是干脆,不给箫尺留任何幻想。又是良久的沉默,星子最后轻声道,“这么多年……感谢陛下收留我,还有娘亲和尼娜……我终究辜负了陛下……我也恭喜陛下,终于得偿所愿……”

    听他这样说,箫尺胸口如堵了一块大石,愈发难受得慌,无言以对,一颗心亦找不到安放之地。是夜,箫尺不愿回宫,便留在观云居陪伴星子。他并没有床休息,只是坐在椅,默默地望着那烛光摇曳,如自己凌乱无绪的内心。星子虽然满身伤痕,却安安静静地沉入了梦乡,留下箫尺伴着残灯孤影,独自无寐。好几次,箫尺都想开口恳求星子留下来,但却知道,自己既然已彻底地拒绝了他的条件,也再无资格向他提任何要求。

    “背叛”两字如便如一条吐信的毒蛇般忽如其来,倏然钻入脑,箫尺欲要将之赶走,却越缠越紧,盘之不去。笑话!他从始至终都是知道的,知道我不可能放手,我也并没有明确的承诺,他一厢情愿本无道理,关我何事?何况,他那父皇草菅人命,鱼肉百姓,他不肯放手,还甘心搭自己的性命,才是冥顽不化,愚蠢之极!

    话虽是这样说,心却是越来越痛,仿佛被利刃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便如那烛泪,一点一滴地流下,不曾停歇,也无法阻止。更深漏残,案的蜡烛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光亮,悄然暗去,屋内陷入一片浓墨般的漆黑。听着黑暗星子微弱的呼吸之声,箫尺真希望这一夜永远不要过去,不要去面对明日的永别。

    本来自    /book/29/295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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