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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珠(8)

    七日后,城主府偏厅。

    “……清溪,你真是太厉害了!那时候你被掳走,我和姐姐她们冒雨走回去,我边走边哭,还以为你落到他们手里要吃苦头,又担心时哥儿,没想到你不光把时哥儿全须全尾地带了回来,还把那匪窝给端了!”唐恬那碎嘴一上午不见停,扒在清溪边上滔滔不绝,满眼闪烁的都是对修仙人的敬佩,“只可惜你抓来的人里没有匪首,上了重刑审了一圈儿,还是说匪首逃了。”

    “逃出去也就一个光杆,不成气候。”清溪把放温的茶盏递给唐恬,一脸正直地胡言乱语,“所以我才拒了叶城主的心意,没抓到匪首,我心中有愧,怎么配得上城主为我开宴呢。”

    唐恬接过茶盏:“也不能这么说……”

    清溪赶紧截了话头:“更何况我已经打扰得够久了,该去别的地方走走。我决定今天启程。”

    “我知道,你昨天就说了。”唐恬脸上的敬佩化作一腔依依不舍,“我还想着你能再留几天,我陪你多逛几圈昭阳城。你是修仙人,从漓州到这里也用不了多久,想来能走很多地方,走的地方多了,忘的也就多。将来你还能记得昭阳城,记得我……”

    她忽而意识到这话有些歧义,说给清溪听并不妥当,连忙扯去自以为正经的方向,“还有,经了黑焰匪这回事,我觉得昭阳城好像也没我想的那么安稳。有你在,我心就能多安一会儿,尤其是你抓了那伙匪徒之后,没多久有人在山上发现了一具人骨,我的天啊,那骨头白森森的,干干净净,连点肉沫都没有。府衙的仵作跑过去看,回来都绿着脸说山里野兽啃不了这么干净,是人剔出来的……”

    前来换茶的侍女恰好听了一耳朵,一个哆嗦差点把热茶泼清溪身上。在侍女连声的道歉里,清溪冲她微微一笑,不慌不忙摸出一卷舆图,展开给唐恬看。

    “别吓唬人,后来不是又派人去看过,陈年老骨了,指不定是哪年哪月偷摸上山的倒霉鬼。给他念两句往生经就得了。”那舆图正是昭阳城及其周边,让清溪点过的地方亮起几个淡蓝色的点,就像是做出的标注。

    她继续说,“这两日我在城里逛了逛,城外山水一时半会儿是顾不上了,人来人往的做出防护罩也不现实。但城内可以。我看过了,这几处是水井,连通地下水脉,刚好可以调动地脉里的灵力,找几个会阵法的修士布置几下,就能给昭阳城添个防护罩。效果么……”她迅速盘算两下,不大满意,“最多防住百只以内、体型适中的妖兽吧。”

    唐恬却一把搂了上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太好了!太厉害了!我就知道你特别厉害!”

    普通野兽体型大体有个极限,妖兽生长却不讲道理,活得越久,身躯越膨大,妖力也积攒得越多,修士口中“体型适中”的妖兽至少有五十年之龄,寻常修士一对一也未必能毫不吃亏。

    也就是说,这防护罩若能设置成功,相当于昭阳城里平白多了一百个一般水平的修士。

    修士何其精贵,若不是怕清溪以为自己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唐恬简直想上去亲她两口:“修仙真好啊,难怪那么多人挤破脑袋想上仙山,要不是我小时候就给摸了骨,这辈子和修仙是无缘了,我也想像时哥儿一样,跟你走算了。”

    清溪笑了笑,淡淡地说:“也没好到哪里去,多的是命悬一线的时候。”

    带叶青时走也实在是个下策。

    她早已习惯孤身一人,照顾皮糙肉厚的自己不成问题,带个小少爷出门,心里总要七上八下打几次鼓。但抱了叶青时那几回,她摸出他身上竟有副完整的灵骨,一截灵骨便可入仙门,凭他那对不靠谱的爹娘,叶青时恐怕注定是被人害命夺骨的下场。

    转交给旁的仙门,清溪又不放心,思来想去,只好把他带走。

    她心里烦得抓耳挠腮,人却老神在在:“没事,往后你想他了,去仙门看他就是……对了,涟姐儿怎么样了?”

    “我正要和你说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被黑焰匪吓唬了一趟,涟姐儿倒好起来了,医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总归是见好,昨天一顿吃了半碗饭,还去花园走了走。”

    清溪想纠正一下塞翁失马不能这么用,唐恬一扯她袖子,“哎,你看,我姐夫姐姐他们来了!”

    周遭的侍女已然齐齐退到一旁,屈膝行礼的动作整齐划一。

    走在前边的是城主叶沛,三十出头,眉眼周正,蓄了一把美髯。往后半个身位是唐月来,嘴角噙着点清浅的笑。

    以往从不见两人一同出面,这会儿夫妇走在一起,清溪突然发现叶青时的长相既不肖父也不肖母,好像是郁郁葱葱的灌木里凭空长出的一杆白竹。

    叶沛向着清溪的方向走来,似乎要先和她打招呼,清溪岂能让堂堂一城之主来迎,遂先他一步,热情洋溢:“叶城主,久仰久仰。您还健在啊。”

    叶沛脸上的笑僵了僵:“仙长……”

    “哦,我的意思是,我在昭阳城住了一月余,偌大的城主府,上下都是唐夫人操持,您从不曾插手。”

    也不知道儿子饱受下仆欺凌,女儿为蛇毒所困,半死不活躺在榻上。

    清溪眉眼弯弯,“我还以为您遭了什么意外英年早逝了呢。”

    叶沛的脸彻底青了。

    他几乎要咬碎一口牙,顶着再进一步就成锅底的脸,呵呵笑着:“仙长说的是,是在下失职。此番逢一大难,幸有仙长才化险为夷,又摸出犬子灵骨,在下铭感五内。只是不知仙长要携犬子去往何处仙门?往后在下也好前去看看犬子。”

    “太玄宗。”

    三个字犹如炸药,倏忽炸起惊喜的笑意无数,唐恬蓦地瞪大眼睛,机灵的侍女连忙提裙上前贺喜,叶沛呵呵应了,脸上也显露出遮掩不住的笑。

    “竟是太玄宗来的仙长!在下失敬,失敬。”叶沛沉浸在自己没怎么关心过的儿子转眼就四舍五入与道君同门的欣喜之中,哪里还顾得上管清溪之前的胡话,只道,“这般大的机缘,仙长切勿推辞,犬子必要拜谢。”

    他一招手,“青时。”

    他身后走出个锦袍素带的男孩,眼帘微垂,素净的脸庞上毫无表情,规矩恭整地向清溪弯腰。

    清溪一掌扶起叶青时还没怎么弯下去的上半身,另一手按在他肩上,虚虚带着他转了个弯:“哎,拜我就不必了,往后有的是你拜的时候。你若有心,不如拜一拜你的父母,谢他们生养之恩。”

    她悄悄靠近男孩,附耳说:“不拜也行,依你。”

    叶青时眼睫微颤。

    他恭敬地拜了下去,语声清澈:“青时拜谢父亲、母亲。”

    “好孩子,好孩子。”叶沛连忙扶起叶青时,慈爱地看着这约等于陌生人的儿子。

    不知何时跟上来的唐恬一扯清溪的袖子,气鼓鼓的:“好啊,你又骗我,还是没说实话!还说你无门无派,弄半天,竟是太玄宗来的!”

    清溪心说我真不是,那破玉牌都被我捏成渣渣了……但万万说不出口,只能尴尬地笑笑。

    幸好唐月来及时解围:“恬姐儿,不得无礼!”

    她上前一步,敛衽,“仙长也请受我……”

    “岂敢。”清溪迅疾地扶起唐月来,眉眼温和,“我正有些话想与唐夫人说,不知唐夫人可否赏脸?”

    唐月来略一思忖,也微微一笑:“好。”

    于是两人移步到偏厅僻静处,侍女摆了新茶后退至稍远处,留足一小片空间。

    唐月来亲自替清溪沏了一杯茶:“不知仙长屏退左右,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也没什么,就是平白带走一个孩子,心中有愧,想与母亲多谈几句。”清溪推辞不受,隔着雾蒙蒙的水汽注视唐月来,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仙长多心了。能入仙门已不敢想,何况是太玄宗那般煊赫……倒是往后都要依仗仙长。”唐月来神色如常,“若说有什么,便是我这做母亲的胡思乱想,想交代我儿平日里爱吃些用些……”

    “不必了。仙门苦寒,寻不出那些吃穿用度。”清溪打断她,从袖中取出那支从陶成蹊桌上摸来的碧玉簪放在桌上,“当日唐夫人连身上珠钗都舍了,换人性命周全,我十分钦佩。可惜那帮人销赃奇快,我只寻回这一支簪子。”

    “仙长有心……”

    清溪再次打断她:“我替夫人簪上可好?”

    唐月来眼神微闪了闪,终究找不出理由推脱,微微低头:“那便劳烦仙长了。”

    清溪微笑着执起碧玉簪,轻轻卡进唐月来发髻里。

    靠近她耳边时,清溪轻声说:“唐夫人还记得陶成蹊吗?我把他削成了一千片。”

    唐月来蓦地瞪大眼睛,细嫩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不敢置信不可思议,端庄自持的面具终于崩裂,质问清溪的话到了嘴边却只有一股腥甜。

    她腰肢一酸,软软滑倒在红木椅里,天旋地转的视野里是城主府雕梁画栋的偏厅,女孩影影绰绰立于其中。

    她听见清溪故作惊惶的声音:“不好,快来人!你们家夫人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剧情设置需要,第一个小故事(?)的谜留到后边解,明天开第二个章节。不过鉴于我的智力十分有限,聪明的小读者大概已经知道真相了叭(烟)感谢在2021-07-19 12:47:40~2021-07-20 12:2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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