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徒弟不当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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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天门(2)

    “入仙门,别俗世,太玄宗特意划定灵界,”符瑾抬手虚划,被划在“线”外手无玉牌的人身前一亮,正是将萧瑞明弹出去的光幕,“划的正是仙凡之别。既入仙门之地,便脱尘骨、去尘念,只为天下苍生,何来俗世喧嚣?”

    他皱眉扫视在场众人,被锋利眼风扫到的人均恭谨地垂首行礼,连仍被钉在地上的萧瑞明都哆哆嗦嗦合掌,摆出了虔诚叩拜的姿势。

    只有清溪从那一眼里读出了符瑾深埋于心声嘶力竭“行行好吧!求您老人家别作妖了!”的呐喊,她微微一笑,在叶青时肩上按了按:“别怕,上去听符瑾的安排就行。我在下边看着你呢。”

    叶青时默默点头。

    “再有一刻钟开始测骨。手持玉牌上台,另一手按在这块镜石上,一人下,另一人再上,每人只测一次,结果当众宣读。合意与否,皆是天意,还请诸位勿要拥挤,勿要耽搁。此言在先,若有不守规矩的,休怪太玄宗不讲情面。”符瑾错开视线,轻轻一弹指,案上燃起一柱香,“香尽开始,诸位请便。”

    玉台旁几个负剑的太玄宗弟子出列指挥,不多时便将等候测骨的人排成一列长龙。

    清溪挥手送叶青时汇入那列长龙,再看周围,众人的目光都黏在那柱香上,看着香灰一点点剥落。

    终于,香尽。

    符瑾退开一步:“请。”

    太玄宗只收六岁到十三岁的孩童,上一次“天门”因故未开,积压两届的孩子年纪各有不同,摸完灵骨后的表现却大同小异,灵石大亮身负灵骨的欢欣雀跃,连带等候的家人一同热泪横流,没达到入门标准的流的就是一把恣肆喷薄的辛酸泪了。

    有先前一段插曲,清溪刻意留意了记住名字的那几个孩子。

    慕佳仪机灵伶俐,见清溪轻易伸手越界,知她绝非寻常人,不过十二三的年纪,就有胆色借此“结善缘”,可惜老天不给面子,偏只给了两根手指的灵骨,恐怕入不得太玄宗内门。

    族妹慕令仪倒是尚可,灵骨由指尖至小臂。

    最好的竟是小胖墩萧瑞明,一身抖动的肥膘下藏了两臂的灵骨,下台时抬头挺胸,俨然是新一代佼佼者的架势。

    叶青时缀在队尾,听见符瑾叫他才缓步上台,错身而过时轻轻说了一声“有劳”。

    符瑾反倒愣了一瞬,公事公办地托起叶青时的右腕,声音却秘传入他耳内:“别怕,放上去便是。”

    叶青时伸手触上那块一人高的镜石,光亮入镜的石面照出他淡漠的面容,食指指尖处渐渐亮起一个明亮的白点。

    托腕是以防镜石检测出错,符瑾能作假的机会也在此刻,眼见白点扩散成线渐渐拉到食指根部,他分出体内灵力,随时等待掐断镜石的检测。

    然而那点灵力碰到叶青时脉门的瞬间,另一股狂暴的灵力呼啸而来,如烈火,如冰川,汹涌肆虐,冲散那点灵力犹且不够,竟沿着短暂连接的灵脉摧枯拉朽直冲上来。

    符瑾心脏狂跳,下意识发力抵挡,旋即心下一沉。

    ——不妙!

    然而他的灵力已经掐断了叶青时和镜石的联系,镜石上白光骤然熄灭,堪堪停在食指指根。

    “……一指。”

    符瑾松开叶青时的手腕,冷汗涔涔而下,“请下台。”

    台下的萧瑞明发出一声响亮的冷笑。

    叶青时依旧面无表情,点点头,下了玉阶向清溪走去。

    一指灵骨绝无可能入内门,清溪心里大骂符瑾不靠谱,对上叶青时仍是一脸轻松的笑意:“不错嘛,都说一截灵骨入仙门,这不就稳入了?”

    叶青时黑沉沉的眼睛望着她:“若他们不收呢?”

    “不收……不收也没办法啊。”清溪坐地耍赖,“要是实在不行,你……哎,你跟着我得了。我师父留了很多书,我学啥啥不会,就都给你学吧。”

    她怕叶青时难过,拍拍他的后背,温声安抚,“没事儿,只是摸了灵骨,‘小天门’还得三日才开呢,到时候才知道能不能进内门。就算真是外门……也就那样吧,也不是很糟。”

    叶青时却悄悄笑了笑:“嗯。”

    最好外门也不要他。

    **

    摸灵骨筛得仅余不到百人,太玄宗对一干未来弟子颇为慷慨,在饭堂设宴款待。

    “闲杂人等”清溪当然不包括在内,她借口觅食,和叶青时告别后直奔符瑾的书舍。

    符瑾正想找清溪,快步上前,迎面而来的却是隔着三个山头都能听见的咆哮:“……符瑾!!!你到底在干什么?!!!”

    符瑾耳朵嗡嗡发麻,看了眼吓得扑啦啦往外飞的山鸟,缓缓向清溪伸出右手:“道君见谅。”

    一道伤口横亘在他掌心,皮肉翻白,显然处理过,但仍未愈合,翻卷的皮肉下隐约能看见森白的掌骨。

    “嘶……”清溪连忙掏出药盒,“白灵藿,还有一手指的量,归你了。”

    “未能办成道君所托之事,已是食言,岂能觍颜再受馈赠。”符瑾却摆手拒了,扯下广袖掩藏伤势,“这也正是我想与道君说的。”

    他引清溪到内间,“道君应知,我干预摸灵骨的唯一方式是趁着镜石未能照出全部灵骨,提前掐断两者间的灵脉。我今日以灵力探他脉门,却有一股极凶暴的灵力与我对撞,我一时心乱,未能收住,这才断了灵脉。”

    “这孩子身负灵骨,年方七岁,便有这般凶暴的灵力,恕我无礼,若不能引他入正道,”符瑾正色,“恐怕是要令天地变色的祸患。我不知那托付的‘故人’是谁,还望道君仔细考量。”

    清溪面色凝重:“那灵力是不是近若刃海,远似飞鸿,偏重锋利,不管不顾直冲而上?”

    符瑾奇了:“道君怎知?莫非是早有防备?”

    清溪不答,眼珠左转右转,就是不看眼前忧心忡忡的符瑾。

    半晌,她叹了一口气,心虚地哼唧:“那什么,你辛苦了,其实作假本就不对,是我一时私心作祟……至于那灵力……唔,大概是惊鸿客。”

    符瑾呆住了。

    清溪只好实话实说:“我带他从昭阳城到这里,怕他遇险就用惊鸿客分剑意,放放收收不知几回,我这人向来不太细心……没收干净。”

    “这真是……”符瑾苦笑扶额,“难怪凶暴至此,久居书舍,我真是……”

    “总之对不起啦!”清溪无地自容,迅速掏出另一盒白灵藿打包丢过去,“我去饭堂看看——”

    在书舍耽搁太久,她一路疾驰去饭堂,饭堂里早就鸣金收兵,留在饭堂内的新弟子三三两两聚集在一处,胆子大些的已然攀起了师兄弟的称呼。

    叶青时一人站在不显眼的角落里,见清溪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眼睛一亮:“你……”但他其实并不知该说什么,接的话有些呆,“……吃饭了吗?”

    清溪也呆了:“……没。”

    “……哦。”叶青时点头应了,从怀里取出个油纸包的馒头递过去,“他们发的。我吃不完,留给你。”

    此言一出,他的形象在清溪眼中瞬间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连手里平平无奇一个白馒头都与有荣焉地熠熠生辉。

    ……孩子大了,学会孝敬爹了。

    “初为人父”的清溪十分感动,把馒头推了回去:“不了,还是你自己吃吧。”她只爱吃肉的。

    边上传来三两声偷摸的嗤笑。

    太玄宗远在方外,能跋涉到山门的多半小有家底,自然看不上这一个推来拒去的馒头,此外饭堂里有没有些趋炎附势、见叶青时只有一指灵骨便刻意取笑的混账也难说。

    清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牵起叶青时的手:“走,咱们吃别的去,蹭个大鸡腿吃。”

    “这就走了?”见他们要走,萧瑞明才迈着四方步徐徐登场,眯缝眼极为轻蔑地瞥过叶青时还捏在手里的馒头,“土包子就是土包子,连个馒头都要带走,小家子气。”

    随他而来的几人打定主意要捧这位两臂灵骨的“大哥”,纷纷跟着侧目,无比高傲地抬起下颌。

    “收收你们那阵仗吧,照虎画猫的。”清溪只觉得好笑,不与一群孩子计较,“三日后分师门,也不知丢的是哪家的人。”

    “好歹我们几个还有人可丢,你手里那个可连这个丢的机会都没有。”萧瑞明嗤笑,拿出小王爷的架势看看四周,“各位说是吧?”

    “不劳费心。”清溪背过身,“走。”

    叶青时浑如听不见方才的难听话,心满意足地牵着清溪的手,乖乖随她往外走。

    萧瑞明反倒急了,一急之下连拜入何处的秘密都抖了出来:“我要去的可是丹峰!我师父会是丹峰峰主少明君!”

    “算了,不蹭饭了,太玄宗也没什么好吃的。还是下山去吧,哪怕街边找个摊子也比这里强。”清溪恍若未闻,兴致勃勃给叶青时报菜名,“我想弄点酱牛肉、糖肘子,再炸点小黄鱼儿……”

    “你没师父!你肯定没师父!没人要你!”萧瑞明气急败坏,前言不搭后语地往外骂,“你师父肯定和你一样是个废物!”

    清溪脚步一顿。

    叶青时察觉女孩的呼吸骤然重了三分,赶紧抬头去看。

    清溪却错开他的目光,回头看向萧瑞明:“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