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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错在哪里?

    6群星闪烁,星汉迢迢,月儿弯弯挂在半空。

    在清冷的月光下,马车在起伏的黑色山峦上前行,破庙的灯光渐行渐远。

    车内昏暗,只能看到夫子隐约的身影。

    打从上车他就一句话也没说,老刘头专心致志地赶车,耳边只有小武睡着后均匀平缓的呼吸声和马车辚辚而行的声音。

    何香雪把头探出车外,朝后面看了一眼,心有余忌地缩了回来,抚胸道:“大老远了,他们没有追,应该是放过我们了吧?”

    等了半晌,夫子没有答话。

    何香雪试探地问:“夫子?睡着了?”

    “没呢。”

    听话听音,夫子真的生气了。

    何香雪咬了咬下唇:“夫子,我错了。”

    “你错在哪里?”平日课堂里那样风轻云淡,似是不以为意,又似是朽木不可雕也的无奈。

    何香雪低下头,心中酸涩:“我不该跟着来。如果我不来,就不会走这条路,不会遇到山贼。被抢了这么多钱,全是因为我……”

    姚修远打断了她的话:“消息是我告诉你的,这条路也是我决定的,要怨也该怨我自己,与你有什么相干?你再想想错在了什么地方。”

    越发象是背不出文章,将要挨戒尺了,何香雪嗫嚅着不敢说话。

    老刘头在外面解围道:“夫人还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天啊,没看到他们手里的家伙吗,竟然敢回去,县衙里的捕头也没有夫人的胆量。”

    姚修远肃然道:“钱没了可以再挣,只要人平安就好。若是那匪首改变了主意,我怎么救你?”

    “两口子,什么你的我的?气消了吧?看先生刚才连命都豁出去了,多好的相公呀!”老刘头心道,这两口子都是口是心非的主儿,索性自己帮他们挑明了,也算是做了桩善事。

    何香雪唯有紧紧攥着竹簪,阖着双眼,硬起心肠不看不听不想。

    过了好一阵子,姚修文若有所思地说:“你有没有觉得这帮山贼有古怪?”

    老刘头又忍不住多嘴:“老天保佑,这帮人是新手。只有他们大王忒坏,其余的人倒还不算太坏,手也还不够黑,没真要抢了夫人。唉,可把小老儿吓得够呛,回去后要到庙里拜菩萨,去去晦气。”

    “象是新手,是新手吗?因为是新手?全是新手吗?”姚修远疑惑地喃喃说。

    何香雪心中一动,抬头却只见夫子的脸在阴影中,只有那双眸子反射着点点星光。

    山贼们摘下了面巾,一个个都是老实巴交憨厚的农民。

    匪首独自一人站在没了头的神像前,双手负在身后,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众人将搜刮来的钱都汇总到最年长的老汉手里,目光依依不舍,却没有一个敢暗暗截留哪怕一文钱。

    “村长,你看这……”一个村民朝那个背对着他们的身影努了努嘴。

    老汉数了两遍,确定了数目,清了清嗓子,压下心头悸动:“事先说好了对半分,一共七十二两五钱六个铜板,按规定对半分,那就是三十六……”

    “别算了!”匪首头也不回,面朝着神像,挥了挥手,“你们全拿去,麻利儿地给老子滚蛋!”

    “大哥!”待到所有人走后,匪首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两只脚乱踹,“这干的叫啥破事?为什么偏偏是我?大哥你偏心,你们在一起快活,把我一个人打发到这里,还说这里安全,我讨厌你!”

    踹着踹着,左脚的鞋子脱落,露出里面厚厚的夹层,他哀号了两声:“他们都在忙着国家大事,我却一点小事也没办好,呜呜呜……完了,完了,大哥一定会骂死我了。不行,我不能让大哥埋怨!这事儿压根就不怨我,谁能想得到呢?”

    匪首双眼越发明亮,腾地站了起来,却两只脚一长一短,害他差点摔倒,于是索性两只脚的鞋子全蹬了,顿时矮了一截。

    “哦,可怜的大哥,你的媳妇要被别人拐跑了。”匪首从怀里掏出一方丝绢,心中暗暗酝酿,须臾又将丝绢收回来,“不够用,回去备上笔墨纸砚再写。”

    刚一转身他又改变了主意:“没完成任务,还不及时上报,大哥更要恼我了。”

    下意识地东张西望,原地转了一个圈,他的目光落在神像上,拜了两拜:“神仙显灵,保佑小的平安度过此劫。”

    说着他跳到高台上,从布满灰尘和蛛网的神像身上摘下破布一样的披风。

    披风本该是红色,因为积灰而变得灰扑扑,匪首掸了掸,被扬起的灰尘呛得直咳嗽。

    他捂着嘴,等尘埃落地才放下手,从高台上跳了下来。

    他的这张脸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瞬间就多了些皱纹,左太阳穴上的狗皮膏药翻起了一个角,明明他刚才只是摸了摸下巴。

    匪首先把香案上杂七杂八的物什全都大手一挥扫到地上,然后从披风上撕下比较完好的一块,铺在了香案上。

    这块布不大不小,正好占了半张香案。

    他再从袖口里取出炭笔,趴在香案上歪着头冥思苦想。

    一盏茶时间后,他总算是想好了,开始工工整整地书写。

    【大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属下与大嫂的婚约已经取消了。】

    才写了一句,他就一脸愕然,慌乱地把最上面的那一行字撕了下来,团成一团丢到旁边,又不放心地在火上烧了。

    他端详了一下,那块布本就是裁过的,任谁也看不出来少了一块。

    【大哥:何伯父与何伯母欲将大嫂许配小弟,大哥稍安勿恼,小弟绝不敢行此禽兽之事。然,大嫂貌美如花,姜炳炎老匹夫仍贼心不死,窃想着不失为瞒天过海之计,只待大哥功成回乡便可完璧归赵,却又怕坏了大嫂的名节。】

    他又将这段话从头至尾看了三遍,自言自语道:“啧啧,酸得掉牙!”

    重起一段,继续写。

    【正当半推半就(划掉)左右为难之际,余跟踪发现大嫂与姚修远相交甚密。因姚修远马上要进京赶考,余以为不过师生之情惜别之意。为免得小题大作,小弟暗中监视,打算容后再禀。】

    他挠了挠头:“应该不会出人命吧?大哥说他在大嫂面前说一不二,在我看来是天塌下来的大事,说不准大哥一句话就解决了。那书呆子是个老头子,还带了个娃儿,怎么跟大哥比?最初大哥兴许会生气,可是见着大嫂气就该消了。他们四年不见,托我的福才久别重逢怎么会怪我?大哥怪我,大嫂也不会同意啊!噫,男女□□就是口是心非,死爱面子活受罪。”

    【谁知(加大加粗划重点)今早送别姚修远后,大嫂不见了!何伯父何伯母大惊失色,全村人出动寻找。幸小弟早有察觉,立即前往姚修远老宅搜查,搜出京城来信一封。】

    “可怜的大哥。”他憋不住地笑了,越笑越大声,脸上的褶子更深,右边太阳穴上的狗皮膏药也翻起来了一角,“这出好戏我看不着喽!唉,大哥早就该说出实情才对。人家等了四年,够不容易了,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跑掉,怪我咯?”

    【原来大嫂从姚修远处得知了大哥在京城的消息,千里迢迢去寻你。告密者为正八品门下省录事韩皓天,他在京城替夫子租赁了一套住宅,位于槐花巷五十七号。此人为姚修远同窗,听说过大哥威名,后征兵时在县衙任职,与大哥有过一面之缘,印象深刻。今年春祭大典时又见大哥,便寄信给了姚修远。】

    【姚修远携小武与大嫂三人将与镖局同行,短则两月,长则三月到京,陆路行至汾水河畔,再水路由南门入京。镖头李青玉,女,二十七岁,寡居,育有一子一女。其夫原镖头周凯,练功走火入魔三年半前去世。镖物货值三千两,镖师三十四人,骡车十辆,随行人等十一。】

    【小弟来回奔波,累趴下两匹快马,找了些村民假扮山贼,想要令大嫂知难而退,可恶姚修远从中阻挠,此计只得做罢。】

    想起那张要吃人的脸,他打了个寒颤,下笔似有千金重。

    【不敢瞒报,夫子曾多次求娶大嫂,此行恐居心不良。大嫂情比金坚,那姚修远只是痴心妄想,必不能得逞。小弟于一路之上暗中保护,若那姚修远有任何不轨之举,斩其手断其足绝其命根夺其性命,请大哥放心。】

    【这些年小弟独自在豫州松江郡,时时念及与各位兄长山中岁月,梦回吹角连宫。任务结束,盼早日与兄长们于京城团聚。】

    他长吁了口气,写下最后一行。

    【属下陈家宝(划掉)永远忠于大哥的小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