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门嫡女

相门嫡女 > 060紫竹林解尘旧往事 苦相思动情难相忘

060紫竹林解尘旧往事 苦相思动情难相忘

    “爷……”却在这时从不远处传来荆安的呼唤,便是瞧见随着荆安移动的星点亮光。

    马上的两人亦是缓过神来。

    燕灵掏出自己的丝帕,匆忙拭去自己脸上的血渍。怕是再吓着荆安。

    周衍见燕灵瞧不见自己的面貌而胡乱擦着,恢复了他平素的神情,从燕灵手里截过帕子,替她擦拭。

    荆安骑马赶来时,周衍恰好把帕子递回燕灵的手上。

    荆安气喘吁吁,又是惊,又是喜,忙不迭地打量一遍燕灵,询问道:“顾姑娘怎么浑身是血,可伤到哪了吗?”

    燕灵刚想开口回答,岂料荆安自说自话:“想来今日定是与那些歹人经历一场殊死恶斗……到底是爷……”荆安说得好像自己亲眼所见,话说至此,憨憨一笑,夸赞道:“爷,今日英雄救美,可是了不得……定是一招制敌,所向披靡……可惜平时不肯教荆安一招半式的……”

    燕灵轻侧目瞧了一眼周衍,四目相对,便也达成了默契。

    “荆安……”燕灵轻唤他。

    “顾姑娘,有何吩咐?”荆安便是抬头瞧着她,眼神中仿佛已把燕灵看成了自己半个主子。

    “习武者难免遇到死敌……七殿下是怜惜你,不愿你陷入危险之境。你也莫要曲解他的良苦用心才睡……”燕灵细细对荆安说。

    “是。”荆安倒是难得被周衍以外的人说教,而且是被姑娘家。倒是也不反驳,乐呵呵地应道。

    “走吧,时间不多了。”周衍轻声提醒道,左手把握着缰绳,他神情虽是淡然,但是看动作却是打算绝尘而去。

    荆安也是立马扬鞭跟了上去。他瞧着自家主子眼神里从未见过的爱惜甚至是宠溺之情,心里也是替周衍窃喜。这离天三尺高的皇族七子,总算有了些真正的人情味道。

    *****

    不过几番辗转,穿过一片紫竹之林。便是到了周衍在南山的药炉。

    只见,紫竹掩映着一座傍水而建的竹楼,竹楼的窗子里透着温馨的光亮,飘着淡淡的暖雾。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在竹楼的门口等待着。

    周衍带燕灵下马,牵着燕灵的手。带着她到老婆婆面前。唤道:“安婆婆,衍儿回来了……”

    老婆婆缓缓仰头,朝燕灵慈和一笑。说道:“都已备下了。这里没有其他女眷,只能让七爷为姑娘引个路……”

    “这位老人家,见自己满身血污,却不厌憎,不惊慌,不怀疑。端然处之,镇定自若。便是寻常女子修几世也难以做到的气场与心境。”燕灵暗暗想道,最后一眼落在安婆婆朴素发髻间的一支紫竹玉簪上,样式普通,但其所含的气韵却是不俗。便如老婆婆本人。

    由周衍带着,燕灵步入一间雅房,一切简从,却是难得的精致古朴。房中满是应季的梅花清香。如此,两个人终于独处了。

    燕灵便是打脸似的问道;“说好的婢子呢?”

    周衍佯装无辜,替自己圆场道:“安婆婆早年容貌姿色可是不输旁人的,也曾宫中杜太后手下最得宠的婢子,后担任尚宫一职,也算是你的前辈了……何况这里的温泉是极好的……衣服便已备下,你梳洗完便会瞧见的……”

    而燕灵却是上前,轻轻抚过他胸前白衣上已是干涸的血迹。轻皱眉头,喃喃道:“终究毁了这件白衣。可惜了……”

    “无妨,白衣易得……但佳人难得……”周衍笑着一边说,一边自己知趣地掩门,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燕灵隐隐觉得这里的周衍似乎和平时的略有不同。这里的他越发没了皇帝遗传的天威难犯。

    燕灵自知时间紧迫,哪怕温泉却是醉人,也不过草草暖了身子,便也出浴。这里的地势奇特,燕灵雪白的脚轻踏上这里的黑石,竟是毫无冷意,仿佛地底下有暖流流淌。

    燕灵环顾四周,只觉得这里的确清静宜人,也是温润养人。

    没走几步,便是瞧见安婆婆备下的衣服。燕灵的手轻抚衣物,便是猜想出这竹楼的前世今生。嘴角轻轻上扬,眼里却带着一丝哀伤。燕灵取过衣衫,独自前去着衣。

    *****

    殊不知只隔着一道素雅围屏。周衍也置身温泉之中。

    温泉暖雾腾腾,周衍衣衫尽褪,温热的泉水没过周衍的胸膛,他斜倚在一块岩边,轻闭双目养神。

    周衍的肤色便是不输于女子的白皙细致,只是他身上并无赘肉,整个身材匀称有力,看上去柔韧性极佳,张弛皆可。有水雾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在他的体肤上。

    四周寂静,只有蝉鸣与水流细微的声响。

    良久,那双灿如星辰的眸子重新睁开,望着黑夜中的一轮新月。轻吁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想来差不多了……”

    恰逢一阵清风拂过,壁间一株白梅的梅花花瓣纷纷落下。

    想罢,他的右手取过岩边的一只酒盏,却是不必自己动手,便有酒壶高举将清香的竹青酒潺潺倒入杯中。

    周衍瞧着自己杯中无端出现的清酒,上面还不知何时飘进了一小瓣白梅花瓣。在温泉中,饶有兴趣地转过身去。

    只见一个紫衣女子赫然出现的眼前。

    他惊喜地打量着燕灵,瞧着她轻蹲着在岩边,手里举着一只白瓷酒壶。

    燕灵穿上了那一袭烟霞紫的窄袖细摺长裙,举着酒杯的那只手,袖口的紫竹纹刺绣精致华美,在月色烛火的照耀下丝线闪着细碎的光。

    她褪去一身血腥之气,恢复以往的灵气。此时解了发饰,一头乌黑的长发只轻轻拢在脑后,将散将不散的模样,随意自然。却也是神情自然地面对温泉池中半裸着身子的周衍。

    周衍倒是没什么不敢让她看的,却还是为她着想地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燕灵一边手又放下酒壶,站起身解释道:“我问荆安殿下在哪儿,他便把我塞进来了。”

    “这可不是重点……”周衍似笑非笑,试探性言道:“你行事还是一贯大胆。”

    燕灵才是明白他的意思,会意一笑,应道:“倒是我唐突了……那我在外面恭候殿下……”

    “等等!”周衍却又是出言拦住她:“我也未说唐突……”然后他淌水过来,轻趴在岩上,对着岸上的燕灵说道:“这里的温泉对疗伤也是很好的……正好让我瞧瞧你腿上的伤……”

    “你只坐在岩上便好?恩?”周衍眯着眼睛笑道,再次挽留。

    燕灵似是有话想说,没有什么扭捏,便是提裙坐下。一双玉足探入水中,泉水没过燕灵的小腿,溅起几朵水花。

    周衍来到燕灵的身旁,轻握住她柔软的脚踝,抚过她小腿上原本的冻伤紫淤。

    怕是少与人这般接触,燕灵只觉得周衍的手触及自己,心也跟着紧张的漏了一拍。

    只听见他认真查看燕灵小腿的伤口,喃喃道:“伤口愈合倒是快,想必不久便会大好了。”说完却是瞧着她,默默地不说话,像是有心事。

    “看什么?”燕灵问道。

    “当然是看你。”周衍收回心绪,利落地回道。说完却又是悠悠添上一句:“没想到安婆婆会把……旧衣给你……”

    燕灵听在耳里,像是安慰道:“若是此衣旧主能重新穿上,定是能比我更显此衣风华。”

    周衍摇摇头,眼眸渐渐深沉,说道:“也不能如此说。你们本质便是不同,更不用说情致风貌了,万是不能相较的。”

    “阳平公主也一定很惦念殿下。”燕灵安慰他道。

    “也许吧……”周衍听到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四个字,语气又是突然缓和下来,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你也会觉得我是怪物,还是孽障吗?”

    燕灵摇摇头,言道:“若七殿下是怪物,那世间那些机智不如殿下的,才学不如殿下的,相貌不如殿下的正常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是吗?”周衍饶有兴趣地听着燕灵说话。

    燕灵腿边的水面上漂浮过几瓣梅花花瓣,“我知道殿下是要守护陛下才担下了这乱亲所生的恶名。”

    周衍任由她轻轻揭开自己尘封已久的伤悲。她的话像是在伤口撒上盐粒,他感到微疼,却是无法阻止。

    “殿下的确是陛下与阳平公主所生,却并非乱亲。”燕灵的声音轻轻浅浅地响起,“我想当今陛下恐怕与先帝与阳平公主并非血脉相依之亲……若只是义兄妹,那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燕灵分析道:“例如,为何殿下身边会聚集前朝的一批老臣……还有当今陛下的公主皆带‘阳’字,未必是因为娴阳皇后,若说是官家惦念阳平公主所设,也犹未可知。”

    “你原来都知道,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周衍听了许久,到头只能用这一句话回应她的精准分析。

    燕灵继续言道:“若是从先帝朝论其宗绪,那么七殿下才该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何况,官家又因为阳平公主含有恻隐之心,七殿下实为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

    周衍听此,接话道:“听你的话,我好像又必定要争一争的了。”

    “但人贵在自知,所幸七殿下是悲悯之人,对于皇位并不看重。”燕灵的声音轻柔却是说得真挚,与平日周旋于宅门宫廷的她截然不同。“我的娘亲曾希望我一生朝夕相安,留去凭意……或许阳平公主当年也是同样的心思……”

    “朝夕相安,留去凭意。”周衍嘴里喃喃自语一遍这八个字,眼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对燕灵言道:“若是她们曾经见过,说不定会是莫逆之交……”

    “也许会吧。”燕灵轻声应道。

    周衍轻轻闭眼,思量了片刻,轻皱着眉头,问道:“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却要与你母亲的本意背道而驰?”

    “七殿下也会体谅吧。”燕灵轻望着高悬于空的新月,说道:“因为我在这世上也有必须守护之人。”

    “是你弟弟燕韫吗?”周衍开口询问,语气复杂,富有深意。

    燕灵扬起一个笑容,并未回答他的话,却说道:“臣女钦佩阳平公主的为人,更感激殿下的选择……这对臣女而言太过重要了。”

    周衍瞧着她言道:“生的慈悲心,却偏偏要做刽子手……燕灵,你真是……”

    他本不想如此,却也是冲动使然。

    周衍突然拽过她的手,便是将她拉下了水,一时温热的水花四溅。周衍轻揽过她的肩,低头覆住她的双唇,撬开她的皓齿,舌尖依饶相碰。乱了彼此的气息。

    燕灵微微睁大她的一双杏眼,睫毛轻轻颤动,却也是忍不住沉沦下去。她的手轻绕过他的腰际,混着水滴触到他的细致肌肤。

    不知过了多久,周衍重新压抑住自己的情感,这才松开燕灵。燕灵也亦全身湿透,连同睫毛上都沾着极细小的水珠。

    燕灵的乌黑长发因为沾水而贴在雪白的脖颈上,周衍忍不住想伸手去拨,却是止住了手,向她道歉道:“抱歉,明日就忘了今日发生的一切吧……”

    “嗯。”燕灵轻声应道,之后她在水中转身,打算上岸。或许是心绪不宁,她在岩边无力地一跃,本以为又会跌入水中,却是感到身子一轻,周衍托住她的腰肢帮了她一把,送她上了岸。

    周衍见她浑身湿透,素颜洁净柔丽,犹如清水芙蓉。却也未想到她会伸手轻抚自己的脸庞,对他说:“谢谢。”

    她玉手的指腹柔软微凉,令人心痒难耐。周衍却只能用自己仅存的一丝清醒,强行克制住自己内心**,笑说:“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谢谢’,就像我想说绝不是‘抱歉’一样……可惜,你只肯给我这两个字……我也没别的法子,只能囤积居奇,坐等升值了。”

    燕灵劝慰道:“如此,臣女怕是殿下会赔得血本无归……”

    “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换而言之,我绝不会让我做的买卖亏本。”周衍说得从容,但是却可由此窥见他的内心中的锋芒和他背后的财力。亦决不逊色于太子的权力,三皇子的势力,人们又都说五皇子嚣张。这七皇子又何尝不是,只是表现方式不同罢了。

    *****

    转过头燕灵已然换上一套雅净的叠纱裙,周衍是换上了一身素袍。他骑马送她到京都的南门街口,远处便有轿子在等候。

    燕灵从周衍的马上下来,朝他轻施一礼。相视一笑后,才向轿子走去。但当她走至轿前,燕灵突然停住,回身看向来处,朝那马上的白衣公子,遥遥再施一礼,方才入轿。

    周衍目送燕灵的轿子离开。

    *****

    这时,荆安不知何时从哪冒出来。他骑在马上,却是硬要凑到周衍面前,忙问道:“爷,您和这顾家大姑娘到底怎样?这顾大姑娘总是淡淡的,不好看出喜怒,您总该给条准信才是。”

    荆安却听见周衍轻声言道:“或许我今日是该多谢母后……以后怕是难有这样的机会。”

    “啊?”荆安更是糊涂了。唠唠叨叨道:“这男未婚女未嫁,又是门当户对,怎么就没机会了?到底有什么好为难的?得亏您白生了这般好的一副皮相,怎么就……”

    “我只说……”周衍瞧着荆安睁着眼睛,无比期待地瞧自己,比他自己的亲事还上心的样子。这才徐徐说道:“刚刚出来的匆忙,估算着我的药都已烧干了。”

    爷,这是什么意思?荆安心下疑惑,明明偷瞧见在他们在温泉池中那般情义深浓……枉费自己苦心安排,难不成看到的皆是自己的幻觉不成。荆安于是询问道:“爷,怎么您说话,荆安我就是听不太懂呢?”

    周衍却因着荆安的话,嘴角微扬,随后自顾自调转马头,朝府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