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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老爸相助

    公安局的茶水间里,王成正在冲咖啡,一名年龄偏大的老警察在沏茶,两个人肩并肩站在一起。他们身高相仿,都穿着黑色的警服,从后面看,这幅画面就好像电影里的穿越旅行-年轻的自己遇见了快退休的自己。

    老警察是王成他爸,王满仓。

    爸!王成说。王满仓点点头,说你妈没跟你说咖啡喝多了容易骨质疏松么,少喝点!王成说这哪是我妈说的,不是您一直跟我说的么?网上早就辟谣了,您还坚持。王满仓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少喝,你可以喝茶嘛,喝茶也提神儿。王成沉着脸不说话,烦心事儿已经够多了,他不想再和他爸来一场辩论。代沟啊代沟!王成想。

    审讯顺利吗?王满仓问儿子。王成说还行吧,不错!

    知子莫若父,王成知道他爸看出自己的焦虑了,心里突然变得刺刺挠挠的。王满仓说,一般啊,遇到这种情况…王成赶紧拦,说爸,一会儿一会儿,一会儿我审完了再和您汇报,您先忙您的去。王满仓说大人跟你说话你别这么不耐烦,经验你还是要听一听的,要么一会儿我去审吧,你跟我学学。王成见势不妙,装没听见,端起咖啡头也不回转身就走,把王满仓一个人扔在茶水间。

    王满仓若有所思。

    回到审讯室,王成把一杯咖啡留给自己,另一杯递给中介。中介拿过咖啡喝了一口,说了声谢谢。王成说我需要再问你几个问题,说着从桌上的证物袋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画纸,看起来像是孩子画的。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了,就见王满仓迈着方步,端着保温杯走进来,说我来看看,你们继续,继续。王成老大不情愿,但当着中介的面又不好着急,只能面带笑容,对王满仓说,您去忙吧,我们也就是随便聊聊天。王满仓才不管儿子怎么想,不但没走,还拉了把椅子坐下,轻描淡写地说,我没事,我今天不忙,正好有时间。

    中介抓住了机会,一转眼珠儿,站起来主动和王满仓握手,说警官您好,您是领导吧,我确实得走了,家里还有孩子。

    你先坐下!王成指了指中介又指了指椅子,把对王满仓的火儿往中介身上撒。

    中介不耐烦了,冲着王满仓嚷,说领导你看看,他这是什么意思,该说的我全说了,老缠着我干嘛?!我又没犯法!这一屋子男的欺负我一女的合适吗?合适吗!中介越说火气越大,说领导,我要投诉他!现在就投诉!关了我两个多小时了,问我一堆四六不着的问题,还问我房子里有没有什么暗门,谁们家房子里装暗门?!电影看多了吧!

    王满仓对中介眨眨眼,反问王成,那张画她是怎么说的?王成说这不正要说您就进来了吗?语气里充满了抱怨。王满仓继续问,枪她是怎么说的?王成刚要把审讯记录拿给王满仓,中介大声叫道,我不是说了吗,那是把假枪,假枪!王满仓说,怎么变假枪了?他没告诉你吗?中介瞪大了眼睛说,告诉我什么?我先把话说在前头啊,那枪跟我可一点关系都没有。王成微微叹了口气,说谁也没说跟你有关系,我正要告诉你,劫匪在你们被解救之后…

    王满仓趁机插话道,对着自己开枪了!

    王成气得直翻白眼儿,两只手紧紧地抱在胸前,他最烦他爸这样,完全漠视自己的存在,不尊重自己的工作,他有时真希望他爸能早点退休回家,不想在局里看见他。

    中介一脸懵圈,说怎么可能?王满仓说我还能骗你吗?那是真枪!

    听到真枪两个字,中介一下子消停了,气势明显在降温,估计是怕了,或者终于认识到了警察对她的重要性。王满仓说,没关系,都过去了,喝点咖啡吧!中介说了声谢谢,端咖啡的手明显在颤抖。王满仓拿过审讯记录,拔掉笔帽,把身子坐得笔直,鸠占鹊巢,他要开始工作了。

    就这样,王成又一次沦为配角,这种事已经不止发生过一次。他感觉头疼,用手死死地按住印堂穴,就好像有人拿了根螺栓穿透了他的颅骨,两头还拧上了螺母,越拧越紧。考进警校那天,他妈就说过,你们爷俩儿以后少不了打架!这话果然灵。自从王成进了刑警队,无论是加班、出任务、考核、还是比赛,可以说每一样都能赢得同事和领导的夸奖,偏偏他爸,一句鼓励夸奖的话没有不说,还时时刻刻拿他当猫看。王成做过的,他爸要检查一遍,王成正在做的,他爸要亲自参与,这些在王满仓嘴里给儿子的帮忙,在王成看来,全是对他价值的否定。王成反对过,回家吃饭,在饭桌上跟王满仓说,什么事儿您让我自己里来不行么?您知道局里的人都怎么说我吗?王满仓说,怎么说你?几句闲话都听不得,还当什么警察!性格软弱!你还得练!说完拍桌而去。

    于是王成就用更多的工作淹没自己,以至于后来只要不上班,比如过节或者周末,他都会有负罪感,跟女朋友上街也心不在焉。他每天晨跑、夜跑、去健身房撸铁,反正是找一切理由不在家,在黑暗、寒冷和寂静中,他一口气狂奔五六公里,就像一头野牛用尽全力甩开身后紧紧追赶的狮子。直到实在跑不动了,他才会踉踉跄跄地回家洗澡睡觉,第二天醒来再重复前一天的循环。

    今天,1502公寓里传出枪响之后,王成是第一个冲进去的警察。他端着枪跑进客厅,踩过沾满鲜血的地板,一把拧开阳台的门。他以为劫匪跳楼了。但刹那间他又迅速地回过神儿来,跳楼怎么可能阳台门是锁着的呢?

    王成一屁股从椅子上站起来,拉开门走出审讯室。中介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屋里尴尬的气氛,一脸茫然。中介问,领导,我刚才说投诉您别介意,我不投诉,那个年轻的警官不是生我气了吧。王满仓冲中介笑笑,说,没关系没关系,刚才那是我儿子。

    你儿子?中介惊讶地重复了一句。中介说话不会用您,跟谁都是你,你。王满仓试图和中介拉近关系,叹了口气说,现在的孩子不好管哦!你也看到了吧,这就是儿子对老子的态度。中介附和,苦笑着说,现在孩子都这样,都这样。

    王满仓继续和中介拉家长,说,我爱人总说,我对孩子的控制欲太强,心里不愿意承认孩子已经长大了,我开始觉得她说的不对,但现在看,好像又有几分道理。其实啊,我没想让我儿子当警察,他的性格不适合,敏感脆弱,接受不了社会的阴暗面儿,就拿你们这个案子来说吧,他现在想的,不是去抓劫匪,而是去救劫匪。

    救?中介疑惑不解。

    王满仓喝了口茶,说没错,我儿子说,他们进到1502,发现到处都是血,所以除非能及时找到绑匪,否则他会死的。王满仓边说边展开王成留在桌上的那张皱巴巴的画纸,这是一张孩子画的画,看上去好像是一只猫,一只青蛙和一只兔子。假如这孩子是三岁,那他就是天才,假如这孩子十六,那他就是废物。

    你见过这个吗?王满仓问中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