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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昭华离邺去借粮

    先是公然抗旨,后又入宫对陛下大不敬,还为了私仇与霍大将军结下梁子,前不久还被自己府中之人下毒谋害,这一桩桩一件件事看下来,怎么看这尚王殿下都不像是稳重知礼的性子,她原先还以为不过是个毛躁冲动的贵胄子弟,哪知见过之后才知是天壤之别。

    不但容貌气质俱佳,神态举止亦彬彬有礼,更重要的是愿为百姓请命,单这份仁义之心就是许多世家子弟所不能比的。

    他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像刻在了眼里,竟怎么都挥不去了。

    榆桑不知不觉面色潮红,简看在眼里,打趣儿道:“所幸尚王殿下选王妃还要一两年之后,到时由太师府出面必让姑娘得偿所愿,老爷那么疼姑娘,定会同意的。”

    榆桑清咳:“不过是见了一面的人,哪里就要谈婚论嫁了,不许你多嘴!”

    “是是是,奴不提了还不行吗。”简与榆桑亲近,私下里二人也多是没规没矩,她家姑娘好性子,也从不计较。

    虽说提起谈婚论嫁是早了点,但榆桑心里明白,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尚王殿下,在她心里是不同的,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从前多少世家子弟上门提亲,她从不放在眼里,如今却也对旁人念念不忘了。

    昭华入宫,在宫门外等候传召。如今已然入秋,秋风萧瑟吹起他宽大的衣袍,在宫门外孤零零的站着,多少显得有些寂寥。

    堂堂一个王爷入宫,还要在宫门外等候,就连太师入宫都被允许行至殿外。

    有人抱不平,有人嗤之以鼻,而昭华自己却不甚在意,宫墙之内是他十四年生活起居的地方,那里面有他所有的回忆和最爱的人,可是现在都不复存在了。

    成王败寇历来如此,谁都无法阻止历史的车轮无情的翻滚,有的人坐在车上,有的人被压在车轮之下。

    “停止征粮,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当朕的旨意是儿戏吗,任由你更改!”逾明盛怒是情理之中,在这世上,他最忌惮之人便是昭华,昭华抗旨在他看来便是挑衅。

    昭华跪在殿中,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可还是恭敬言道:“陛下息怒,请听臣一言。陛下征粮初心定不是为了为难百姓,但征粮一事确实使得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臣始终记得陛下初登帝位时对臣所言。陛下登基,民心所向,臣相信陛下是明君,一直是那个愿带领百姓走出困境、愿守护大燕百年基业的君主,臣请求陛下下旨停止征粮,百姓必会感念陛下仁义之心。”

    其实当初太师提出征粮一事时,逾明便不同意,可见太师坚决,又恐军中生变才下定决心,后来听说征粮一事进度缓慢,许多百姓有家不敢回,民间怨声载道之时他已然后悔。此刻听昭华跪拜之言,他心中不是不动摇,但国库空虚事关社稷根本,片刻也缓不得。

    昭华知逾明的犹豫,也知逾明是真心想做个好君王,遂再次叩拜:“陛下征粮初衷是为了充盈国库,若能达到同等目的,陛下可愿收回旨意?”

    逾明目光深远,他实在不想有个前太子时不时膈应着他,可征粮一事已经失了民心,确实不能再继续下去了,遂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借粮!”昭华郑重言道:“全国贫富差距太大,像鲁西郡、岭南郡等地物阜民丰,粮库里堆积了大批余粮,可以先借来,过几年国库充盈了再还给他们便是,至于当前困境,臣建议开宫中宝库,以解燃眉之急。”

    借粮?逾明冷笑,要是那些个郡公们肯乖乖的交粮食上来,他至于这般恼火嘛,不过既然这小儿提此建议,他何不顺手推舟。

    “征粮一事本就全权交由你了,既然你有更好的法子放手去办就是了,不过三月之期不可废,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朕的目的是充盈国库,你可明白?”

    虽然是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里,但起码百姓们不用再流离失所了,昭华重重叩拜:“臣定不辜负陛下厚望。”

    逾明又道:“但征粮一事毕竟失了民心,就算此时朕不再征粮,百姓心中也难免会有怨言。”

    昭华皱眉,心中苦笑,却还是言道:“征粮一事是臣一手操办,与陛下何干?如今陛下体恤百姓艰辛,立即下旨停止征粮,此乃百姓之福,燕国百姓必会感念陛下恩德。”

    逾明满意的点了点头,见昭华还跪在殿中,恍然道:“你怎么还跪着?快快起来,三月之期可转眼便到,你可得抓紧了,朕在邺城等你的好消息。”

    昭华在殿内跪了近一个时辰,走出宫门后一个踉跄,幸亏子衍扶的紧。

    当初逾明初登帝位,像王氏这些大家族都持反对态度,逾明为表仁义之心对昭华处处优待,可半年过去了,逾明的位子坐稳了,便要开始对昭华下手了。

    昭华知这一日早晚会来,所幸嫮云早已离了邺城,只要她是安全的,昭华便无所惧。

    自从昭华明面上和大将军府闹翻之后,霍言与他便再无私下见过,没想到昭华出宫后,在永安巷道竟遇到了大将军府的车架。

    永安巷本就道路狭窄,两辆车架相对而行很容易发生碰撞,可邺城百姓都知,大将军府和尚王府有过节,如今这两座府邸的车架相遇,竟谁都不肯让谁,僵持了大半个时辰了。

    更奇怪的时,两架车中的主人都安稳的坐于车内,谁都没有出来看一眼,只有二府的奴仆针锋相对,甚至还有动手者,不过这邺城毕竟是天子之城,两位又都是身居高位的大臣,闹剧到底没有持续太久,就在推推搡搡之下两架车安稳的行了过去。

    夜晚,子衍在书房将怀中信交与尚王,信中只有简短的一句话:“欲借粮,至邢泽府寻令仪帮忙。”

    昭华读罢,就着烛火将信烧掉。

    皇帝下旨停止征粮,城外的流民已越来越少,如今已到秋收季,原本朝廷征粮他们就算收到粮食也要被迫上交,是以谁都不愿意返乡,如今既然不再征粮,大都回家去了。

    榆桑孤身一人等着城外,身着寻常布衣,但也掩盖不了一身贵气。

    远处一架宽敞高大的马车从城内驶来,榆桑深呼了一口气,上前拦了下来。马车突然停下,昭华扬声问道:“出了何事?”

    只听车外子衍惊讶的声音传来,“殿下,好像是太师府的姑娘。”

    昭华挑起帘子,入目便是一身布衣,还拿着包裹的榆桑,昭华诧异,跳下马车。

    “姑娘这是?”

    榆桑有些局促,缓了缓心神才道:“榆桑鲁莽,想请求殿下带榆桑同行。”

    昭华一惊,淡笑道:“姑娘可知我此行是去往何处?此去山高路远,非两三月不能回邺,且路途颠簸,实在不适合姑娘。即便这些都不论,姑娘远行,可征得太师大人的同意?”

    榆桑咬着下唇,尚王虽说的客气,可这拒绝之意太明显,她有些脸红,低着头不知所措。

    昭华有些无奈,见她这样子只好问道:“姑娘为何要与昭华同往?”

    榆桑似下定决心,抬起头直视昭华,言道:“殿下此行是去借粮,榆桑心知,可榆桑更加知道,若是殿下借不来钱粮,陛下定然又会下旨征粮,到时受苦的只会是百姓。榆桑虽无用,但身为太师之女养尊处优,也希望能为百姓做些什么,殿下此行借粮,榆桑愿助殿下一臂之力。”

    昭华哑言,面前之人可不是寻常女子,堂堂太师之女他怎能随便带走,遂言道:“姑娘有此心,昭华替百姓记在心里,但此行带着姑娘实在不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既然这位姐姐想同行,就带着唄,免得这一路连个跟我说话的人都没有。”

    昭华的话还未说完,马车内便传出一女子娇俏的声音,榆桑愣了愣,便见马车内跳下来一紫衣姑娘。

    昭华蹙眉:“你下来做什么?”这下好了,有令仪这丫头一捣乱,他不想带榆桑也不行了。

    遂介绍道:“这是鲁西郡公府的二姑娘令仪,此行我去鲁西,正好送她回家。”

    原来如此,榆桑温婉一笑:“二姑娘声名在外,榆桑早就想结交了。”

    既然昭华带着令仪同行,也就没有理由说什么不方便了,榆桑心下一喜,便与令仪一前一后上了马车。

    徒留昭华在身后扶额叹息,本来霍言让她带令仪同行时,他就犹豫过,带一姑娘同行成何体统,可为了大局便也不得不带着了。

    但太师之女算怎么回事儿?在路上遇到平白无故便非要跟着,这又不是去一日两日便回,路途遥远,几月之期,带着两个姑娘……唉。

    子衍见他家殿下一副为难却无可奈何的样子,硬是憋着笑不敢出声。

    暂且不提昭华与两位姑娘的途中趣事儿,此时的嫮云在桐县可非一个惨字了得。

    嫮云入狱了,罪名是勾结盗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