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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邢泽牢中探嫮云

    嫮云在地牢里整整待了三日,都没有等到有人提审她,或者有人来看她,她被关进大牢,桓度不可能三日了都得不到消息。

    其实并非桓度不来见她,而是在桓度见到那个人后,就知道见与不见都不重要了。

    这日,嫮云以为还会和往常一样,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望着巴掌大小的天窗寻找一丝光亮,再眼看着亮光一点点被湮没。

    脚步声响起,有些急促,接着便听见有人道:“邢大人,那个勾结盗匪的姑娘就关在前面这间。”

    嫮云循声望去,那个一袭赤红长袍、青色纶巾的男子恰好映入眼帘。

    “你先下去吧。”邢泽对身后的衙役道。

    衙役恭敬退下,隔着地牢简陋肮脏的几步之遥,邢泽望着牢中发丝零散、衣衫脏乱的嫮云,这哪还是曾经那个傲气高贵的得宠公主。

    “地方上的牢房就是这样,条件简陋,你怕是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头吧?”不知为何,一年后再见面,出口便是这样伤人的话。

    嫮云坐在杂草铺就的地上,背靠着潮湿阴冷的墙壁,淡笑道:“未入宫之前我不过是个路边乞讨者,什么苦没有吃过,区区的地牢又算什么?”

    “还是这样伶牙利嘴,你我之间的确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邢大人知道便好,能与大人西窗夜话的该是尊夫人那样的大家闺秀才是,云身份低微,实在不配大人委身到这肮脏的地牢里看望。”

    邢泽……此人刻薄,那她便更甚。

    邢泽皱眉,“陛下传信,让我先来桐县解决盗匪一事,我才知你还活着的消息。”

    “是,我还活着,让邢大人失望了?”

    邢泽心中憋着口闷气,要不是地牢门紧锁,他真想上前揪着她狠狠的骂她一顿。可见嫮云蜷缩在地上,身上衣衫单薄,还是忍住怒意言道:“不论前尘种种,你该知道我希望你过的好,你也大可不必句句带刺。”

    前尘种种?嫮云冷笑,不过邢泽说的对,往事如烟已散,她大可不必句句带刺。

    遂平静言道:“邢大人归来,逾明必是高官厚禄以待,只是恨无寸功恐老臣们反对,遂派大人前来桐县剿匪,此事若成功,大人回邺前途无量。只是桐县如今兵荒马乱、人人自危,大人与尊夫人还须保重才是。”

    邢泽面上有些尴尬,“攸宁怀有身孕,我已将她送去鲁西了。”

    嫮云一愣,旋即粲然一笑:“如此,恭喜大人了。”

    邢泽不再言语,嫮云见他孤身站在外面有些好笑,这地牢中气味闭塞难闻,又肮脏不堪,他这般清高孤傲的人竟待了这么久。

    “既然如今是你来负责桐县盗匪一事,朝廷又没有派新的县令上任,那么桐县的一切事宜是否由你做主?”

    邢泽点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纵然你我相熟,我亦不能徇私。”

    徇私?嫮云苦笑:“难道你会觉得我真的勾结了盗匪?”

    “王将军亲眼所见,你若不能拿出证据证明你与盗匪无关,这罪名便是坐实了。”

    “荒谬!什么亲眼所见,分明是栽赃陷害,你们不是要证据吗,阿清可以作证,当日我被盗匪所劫,盗匪放她回府拿银子来赎,你们将她找来一问便知。”

    邢泽了然的点了点头:“你说那丫头?她早就来过了,既是你府中之人,她的供词如何能作证?”

    “怎么不能……”嫮云一顿,旋即明白了过来,冷笑道:“我明白了,邢大人这是公报私仇啊,既如此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邢泽这次倒没生气,临走时只是言道:“你这般聪慧,我相信你会有办法自证清白的。”

    邢泽至桐县,大力清剿盗匪,几日下来虽颇有成效,但落水涧后的山林中,道路奇险、荆棘密布,搜捕难度太大,且盗匪们在林中待的久了,对山中地形甚为熟悉,只要一头扎进林中,便很难被找到。

    不过虽是如此,盗匪们也被邢泽清剿了大半,导致桐县的地牢人满为患,本就逼仄狭窄的地牢里硬生生又被塞进几百号人,哪里住的下。

    嫮云也不能幸免,她所在的那间牢中又从别处转来一小丫头,模样倒是清秀,只是看上去脾气不太好。

    “这么小的一间牢房,怎么还往里塞人?”嫮云不知外面情形,也不知邢泽抓了那么多盗匪,便冲狱卒问道。

    狱卒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你就知足吧,别的牢里都住七八个人,要不是邢大人关照,你以为你还能这样舒服?”

    嫮云凝眉不再言语,端起狱卒递进来的饭菜往旁边走去,还没等坐下,便听身旁那丫头怒气冲冲的问道:“这饭菜是馊的,怎么吃啊!”

    狱卒不以为意,啐道:“犯人那么多,有吃的就不错了,不吃拉倒!”说完便转身扬长而去。

    那丫头还继续骂道:“犯人就不是人了?拿些馊了的饭菜进来,诚心不让人活下去,等着死了好给你们腾地方是吧!”

    嫮云低头闻了闻自己碗中的饭菜,心中一叹,转身走到那丫头面前,将她碗中馊了的倒在地上,那丫头惊讶的看着她,刚想开口骂,便见嫮云将自己碗中的饭菜分了一半给她。

    “虽然也是粗糠烂菜,但好在能吃,你就算骂破喉咙也没用,他们是不会理你的,以后我的饭菜都分你一半,将就着吃吧。”

    嫮云说完便到一旁坐下,那丫头呶呶嘴却什么都没说,安安静静将饭菜吃完,过了许久才往嫮云身旁挪了挪,问道:“我叫安歌,你叫什么?”

    “阿云。”嫮云倚着墙壁双臂环膝。

    安歌见状,将自己身上的宽袖襦衣披到嫮云身上,“这地牢中阴冷潮湿,你穿的这样单薄可不行。”

    嫮云一愣,襦衣虽然脏旧,但盖在身上暖意融融。

    “谢谢。”

    安歌有些不好意思,撇嘴道:“我就是看在你分我饭菜的份上,可不是故意来对你好,你暖点了还要还给我的。”

    嫮云淡笑:“舒缓节兮安歌,你父母一定很疼爱你吧,看你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安歌顿时神情有些暗淡,“我阿爹是桐县有名的富商,但不久前我的家人都被盗匪杀了。”

    见安歌强忍住泪水的样子,嫮云心下怆然,亲人全部离世,这种滋味她也体会过,养尊处优的富家姑娘,如今却身处牢狱之中。

    “那你为何会被关在这里?”

    “家中值钱的东西都被盗匪掠走,但阿爹私库的银两他们没有找到,不过却被管家全部拿走欲私逃,我杀了他。”

    安歌说的平淡,但嫮云还是察觉到她心中的恐惧不安,安慰道:“这种落井下石之人本就该死,你无需愧疚。”

    安歌点了点头:“当时我躲在门后,亲眼见父母和幼弟被盗匪所杀,后来又见管家拿了府中银子欲逃跑,我一时气愤便……”

    其实若不是当时亲眼见亲人惨死,她大概也没有勇气杀人,不过她不后悔,父母生前待管家不薄,管家明明看到了自己躲在门后没有遭难,却拿走了府中所有的银两。

    “新来的大人,人虽刻薄了些,但还是有些才能的,有他在,一定会清除盗匪为你父母报仇。”

    这年头,官府之人谁敢指望?安歌冷笑不语,又望了嫮云一眼问道:“你呢?犯了何事?”

    “勾结盗匪。”

    嫮云见安歌冷冷的望着她,连忙解释道:“是他们故意陷害,我没有。”

    安歌偏过头去,“我信你,这些个狗官就会欺负百姓!”

    邢泽自从上次见过嫮云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是,像他那样的人是不屑来此肮脏的地方的。

    只是嫮云在这潮湿阴冷的地牢中,身子到底是扛不住了,这一病便烧的不省人事,起初还能和安歌说说话,后来烧昏了过去便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安歌见她身子烧的滚烫,可地牢中什么都没有,她只好将自己的衣衫浇上水给嫮云擦拭,但地牢中环境太恶劣,嫮云一点起色都没有。狱卒每次来送饭都是不搭不理的,在这牢狱中,犯人生个病太正常了,就算有邢大人吩咐过,但只要人没死就可以交差,他们才不会操那闲心。

    安歌开始会骂,最后变成了求,可狱卒就是不管不顾,她只能在嫮云醒过来后不停拍打她的脸,不让她再昏睡过去。两人虽相处时日短,但若是没有嫮云,她早就饿死了,就算饿不死吃了那些馊了的饭菜也该病死了。

    她这个人没别的好,但懂得知恩图报,若是旁人害她,她必加倍奉还;但若旁人对她好,她也加倍对人家好。

    嫮云于她有恩,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她出事。

    安歌便趁着狱卒来送饭时,伸手抓住了狱卒的胳膊,狱卒一惊往回抽,却被安歌死死的抓住。

    “贱骨头,想造反吗!”

    “叫人去请郎中,否则我和你拼了!”安歌大喊,死死抓着狱卒的胳膊把他往里拽,狱卒没想到这小丫头力气倒不小,像是要把他的胳膊撕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