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宫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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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家家欢喜吾独伤

    “那是自然,只要你想要的,不论上天入地,我必给你。”

    “你可是唬我?”

    “我王诲待县主之心日月可鉴,绝无半分虚假。”王诲举手为誓,自一年前在长街遥遥一眼,他的心里便满满的都是她了。

    汝秀轻轻将他举起的手放下,柔声道:“我倒也不必你为我上天入地,眼前我确有件棘手之事,不知你肯与不肯?”

    “无论何事,我都愿为你去做!”

    汝秀轻笑,转而目光凶狠,一字一句道:“我要赵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无法瓜熟蒂落!”

    王诲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雪地里,这……

    汝秀瞧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冷笑道:“怎么?方才不是还说什么都愿为我去做吗?原来不过是说说而已。”

    她拂袖而去,王诲急的满头大汗,急急地追上去问道:“你与赵夫人无冤无仇,为何要对付她?”

    汝秀冷光一聚,哼道:“我与她没仇,可与逾明有仇!半年前落选,让我成为整个邺城的笑话,直到现在我出门都有人指指点点,难道我不该讨回来吗!”

    “可如今陛下病重,赵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很可能是未来的君主,若是皇子没了,皇位……”他不敢再说下去,此事事关重大,还轮不到他来左右啊。

    “皇位如何?这皇位本就是他抢来的,难道不应该还回去吗?”

    “还?你是说尚王殿下?”王诲神色慌张,汝秀到底想做什么,此事与她何干啊,“难不成你想帮尚王?”

    汝秀自然不能告诉他,自己真正的目的,只好缓了语气道:“我们定王府如今是什么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逾明根本不将我们放在眼里,若将来幼帝登基,朝中有太师把持,更加没了定王府的位置。定王府无子,若不趁着如今父亲还能为朝廷出力,选个贤明的君主以稳固定王府的势力,不然等将来父亲不在了,定王府该何去何从,我又该何去何从?”

    “我、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王诲目光坚定,痴痴言道。

    汝秀媚眼如丝,叹道:“纵然有你对我好,可我一个弱女子若没有家族的靠山,有谁会瞧得起?”

    “谁敢瞧不起你,必是我王诲的敌人,你乃堂堂定王之女,贵为县主,除却宫里,邺城中还有谁比你更尊贵?”

    “你怎么就不明白?什么定王之女、县主之位,这些都是虚名,你有权力了人家才会敬你几分,若你无权无势,谁会在乎这些?”

    “可是……”王诲还是有些犹豫,这可是连累全族的大罪啊。

    汝秀冷笑:“罢了,说这么多只是不肯帮我而已,本来此事就与你无关,你我二人又无关系,你凭什么帮我?不过是我奢望罢了,若你还念着往日的情分,就当今日什么都没听过,我便在此先谢过你了。”

    “我……”王诲最见不得她生气,心中焦急又不知如何是好。

    便又听汝秀言道:“这不过我们定王府的事情,是我自己的私欲罢了,是生是死就让我一人承受。只是王公子,汝秀以后怕是不能再与王公子见面了,免得他日因汝秀的鲁莽连累了王公子。往逾明的后宫伸手是何等凶险之事,汝秀怕是有去无回了,但只要能让父亲得到尚王的重用,便也值了。只是汝秀这一生注定与王公子无缘了。”

    汝秀说完,衣袖轻掩其面,只闻嘤嘤泣语之声,缓了片刻才道:“汝秀先告辞了,望王公子珍重。”

    莲步轻轻,还是在雪地里留下一排深深的脚印,靴子踩在雪地上沙沙的声音,一声声撞击在王诲的心上,望着那个婀娜的背影,柔弱的仿佛随时会倒下去,他心中如擂鼓,握紧了拳头,突然冲着她的背影大喊:“让我替你做吧,无论何事。”

    汝秀停下脚步,面上一阵得意之色。

    昭华进宫向逾明请安,并禀告年终祭典事宜,如今逾明处理政务,大多数时候都懒懒的躺在榻上,但事无巨细,他都要一一过问。

    年终祭祀是大典,不可马虎,礼部忙的不可开交,因到年终,太师和邢泽也都抽不开身,逾明只好派昭华主持准备,其实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只是看着点别出乱子就好。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年后便让你多休息休息。”逾明半躺着,这几日他要好好养着精神,不然年终祭典他怕撑不下去,而任何事他都可以交给别人去做,唯祭典不可,他必须亲自登上高台,完成祭祀。

    昭华躬身,“能为陛下分担,臣不觉辛苦。”

    逾明望着他不卑不亢的姿态,不觉感慨道:“如今华儿是真的长大了。”

    昭华立在殿中,沉默不语,祭典一应事宜早已安排妥当,也已告知逾明知晓,可逾明却迟迟没有让他退下,若是以往,逾明定然早早打发了。

    果然逾明的话还在后面,他从软榻上起身,慢悠悠走到昭华面前,这个小儿,真是遗传了他母后所有的聪明才智,现在他所有的隐忍不过是为了日后的爆发吧。这一年来,逾明几多思量,究竟是为什么老天不肯再多给他些时间,他也是可以做一个好君王的。

    “陛下,保重身体。”昭华虚扶了一把。

    逾明却顺势抓住了他的胳膊,紧紧的盯着他问道:“华儿,日后你会尽心辅佐幼弟吧?”

    昭华目光倏地一聚,转而望向逾明,“陛下……”

    逾明松开手,背过身又缓缓的踱到塌边,方才那一刻,他猛然记起了许多往事。

    十四岁封王,被派往比干镇守,临走时,阿兄拉着他的手说:“逾明,阿兄派你去比干,大燕国的北方就交给你了,你要替阿兄守住北方,将来也要替侄儿继续守下去,做他北方的依靠!”

    昨日往事,恍然如梦,逾明竟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昭华出了燕宫,空中竟飘飘散散的下起了小雪,雪花飘扬而下,恰好落到了昭华紧握的拳头上,他轻轻将雪花拂去,手却慢慢松了开来。去年的这个时候,逾明还是成王,奉旨回邺过春节,也是这样的一场雪,他匆匆忙忙进宫,跪拜在父皇母后面前,诉说着十年相思之苦。

    那是昭华记事后,头一次见到这个名义上的叔父,那一日,父皇将逾明留宿宫中,畅谈了整整一夜,直到雪花落满了宫殿。

    昭华双眸渐渐朦胧,这个春节,注定他要孤苦无依了。

    父皇、母后,你们可在天上看着华儿?

    “姑娘姑娘,王爷又来信了。”阿清手中紧紧握着信封,欢快的跑了过来,嫮云淡笑,将信从阿清手中接过。

    “云姑娘,亲啟”

    这是昭华的字,嫮云眉间一喜。安歌与阿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嫮云疑惑,“你二人为何发笑?”

    阿清急急道:“自从几月前尚王殿下来桐县平疫灾,与姑娘接触几次后,隔三差五便会有书信传来,王爷定是对姑娘念念不忘。”

    嫮云一怔,面色竟红了起来,不过却是恼怒之色,气道:“这种话也敢乱说,平日里真是我太放纵你了!”

    阿清笑容僵在脸上,她家姑娘很少发火,此刻见姑娘拂袖而去,急的想上前解释,却被安歌拽了回来。

    “姑娘尚在闺阁之中,你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不是有损姑娘名声吗?”

    阿清不服,“方才姑娘看信时,你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安歌叹道:“傻阿清,想归想,可不能宣之于口啊,尚王是什么身份?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可不能乱说。”

    “我……”阿清急的哭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也定不会出去乱说,我只是看姑娘高兴而已。”

    安歌替她擦了擦泪水,轻声道:“姑娘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哪里是真的与你生气,必不会放在心里的,放心吧。”

    阿清点点头,可还是怕姑娘会恼了她,安歌笑道:“这马上就是春节了,你这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年节的东西可都备好了?还不快去看看还缺什么。”

    阿清这才应声离去,安歌轻轻叹了口气,她天天跟在嫮云身边,也看不透嫮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府中之人原先都以为桓公子与姑娘是两情相悦,可这么久了二人也没个动静。后来桐县疫灾,尚王来了桐县,与嫮云几多接触,离开桐县后又时不时有书信传来,就连安歌也以为……

    可今日看嫮云的神情,莫非事情并非她们想的那样?

    离开年不过几日,如今的邺城大街小巷到处都能感受到春节的氛围,街市上也比往日热闹许多,邺城本就繁华,如今更能显出一国之都的昌荣景象,家家门前亮起灯笼,都在迎接春节的到来。

    昭华一人行走在街市上,将自己完全融入人流当中,街市上人很多,都赶在最后几日将年节的东西再准备齐全了,若是缺了什么过几日可就不好买了。昭华想给嫮云挑个新年礼物,虽然她远在桐县。

    “殿下?”

    背后传来一女子喜悦而娇柔的声音,昭华应声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