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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夜色下的交谈

    “什么!我不嫁!我不嫁!”闺房之中汝秀拔下头上珠钗,狠狠的掷于地上,恰好掷于定王脚边,定王往后一掠步,脸上微有怒气,“这是陛下的旨意,我能有什么法子,我还能抗旨不成?”

    汝秀望着父亲胆小怕事的样子就生气,此事断然也指望不上他了,可汝秀也实在没有料到,陛下才登基,就迫不及待的将她嫁与旁人。

    “枉我一心为他,一心想要做他的皇后,为了替他拉拢王氏,我忍着恶心与那姓王的小子虚与委蛇,而他倒好,这才登基多久,就要将我撇下了?”她越想越恨,越想越委屈,她为他除掉赵夫人肚子里的孩子,他才能登上帝位,她做了那么多,他却什么都看不见。

    她哭的梨花带雨,定王毕竟心疼,也缓了语气:“女儿啊,你做的再多,可是陛下什么都不知道啊。”

    汝秀眼珠子一转,是啊,他不知道……

    “那是不是让他知道我的心意,他就不会将我嫁给旁人了?”

    这孩子,怎么还不死心啊,定王不得不实话告诉她,“我可告诉你啊,这陛下已然下旨,那绝无更改的可能,金口玉言的话你以为想收回就收回啊。再说了,他既然将你许给旁人,那就代表对你无意,你又何苦……”

    “我不管!”汝秀气的将父亲推出门外,还不忘说道:“要嫁就嫁给最尊贵的人,谁要嫁给一个区区的县公啊。”

    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小县公,还妄想娶她,做梦去吧!

    定王被推出女儿门外,且又听她讲这话,心里竟也有些小小的期盼,他培养了这么一个美貌无双的女儿,难道就只是为了让她嫁给个县公,况且他自己已经是郡王之位,他女儿也已是有品衔的县主,嫁给一个县公,确实委屈了些。

    不过他立在门外,还是叮嘱道:“你若真不想嫁,为父自然会去宫中为你求情,可为父也知道你自己必定有主张,为父只是劝你一句,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可别错了主意。”

    错了主意?汝秀冷笑,她若是搅黄了这门婚事,往后陛下说不定还会另指一门给她,如此下去没完没了,倒不如趁着此次机会,一次解决了才好。她摸了摸自己肤如凝脂的面颊,眼眉弯弯似笑非笑。

    只要他是个男人,就不信他能抵挡的住如此美色。

    黄昏渐渐隐于山后,夜色趁势而来,嫮云与阿颜才将将从醉仙阁中出来,阿颜一脸挫败感,长叹道:“两年了,莫非我与他竟这般没有缘分?”

    原来她与嫮云中午时为了偶遇大将军,特来醉仙阁中吃饭,可他们明明就坐在靠门的地方,坐了整整一个下午,连晚饭都一起解决了,愣是没见到大将军半个人影。

    嫮云见她这副模样,着实好笑,却也打心底里佩服她,能将自己的心意如此宣之于口且毫不避讳,实在是让她大开眼界。

    “大将军宴请诸位郡公,必定是在楼上雅间,且这醉仙阁也不只这一个门,他们恐怕早就从别的门走了,我说了你还不信,非要等到现在。”且哪有人吃饭从中午吃到晚上的。

    阿颜知让她陪自己干等一个下午,她必定是心烦了,讨好道:“你说你住在燕国皇帝以前的府宅中?那不如我搬去与你同住如何?”

    嫮云哭笑不得,虽然她是很喜欢这个阿颜将军,但还是据实相告:“你是国宾,是燕国请来的贵客,燕国对待外宾该有的规矩礼仪一样都不能少,你要随我住在尚王府,这实在是不合规矩。不过我既是奉命待客,这几日自然是随你差遣。”

    “又是你们燕国的规矩。”阿颜耸耸肩,不过毕竟是一国之大将,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便不勉强,只是说道:“那我送你回去,总不会坏了规矩吧?”

    从醉仙阁到尚王府,虽然路程不远,但毕竟天色已晚,有阿颜在身旁,安全自能保证,嫮云便也不推辞,二人便一路往尚王府而去。

    其实按以往这个时辰,邺城已经宵禁,可如今各国使臣在邺,宵禁便比平日里晚两个时辰。

    二人踏着茫茫月色而行,嫮云竟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安谧了,此时的嫮云丝毫不知昭华正在筹谋接她入宫。实际上自逾明驾崩那日,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整整两个多月,他忙着登基,登基后又忙着各国使臣来邺,两个多月没有见她一面,也没有让子衍带给她半点消息。

    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有丝失落,可这失落却又轻微的让人很难察觉。

    “阿云?”嫮云听见喊声,这才回过神,便见身旁阿颜将军神色很是凝重,她有些不解,“怎么了?”

    阿颜有些无奈,突然说道:“从前我以为战场是最危险的,可今日你说的一番话却让我明白,最危险的并不是战场上的真刀真枪,而是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几年前父亲送我去战场,我曾埋怨过他,可后来他告诉我,送我上战场是为了让我活着。今日我才知道,依我这般性子,若身在朝堂,恐怕还真的活不到今日。”

    今日在醉仙阁闲来无聊,嫮云竟不知怎地和她讲起自己被逾明送去桐县一事,阿颜便是因此心生感概吧。

    阿颜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嫮云,“我与你一见如故,今日一番长谈,更让我视你为知己好友,可你所说的桐县疫灾一事,我不信。”

    虽是在夜色之下,她的神情果决又坚韧,嫮云蹙眉,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大概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东西,两个人的友谊怎能比得过国家的利益。

    她也冷静与阿颜说道:“不论你信与不信,这都是事实,桐县疫灾死去的几百名百姓,不能白死。这和战场打仗不一样,正如你所言,真刀真枪无论死伤所少人都是双方必须要承担的后果,可桐县疫灾不同,这种卑鄙的手段非君子所为。”

    阿颜偏过头去,嫮云看不见她的神情,只能听见她的声音,“与燕国作战多年,父亲重伤痊愈后,主将便一直是我,除了大王没有人会插手柔然与燕国交战的情况,可是阿云,你相信我吗?你所说的事情不是我派人做的,我阿颜行事光明磊落,要战就在战场上战个痛快,那种背后耍阴招的事情我不会做。”

    嫮云温婉一笑,走到她的面前与她平视,“我没有说是你做的,虽然与你相交不过一日,可我信你。”

    “可我也信大王,他不会做这样的事的。”阿颜急急解释,“会不会……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

    她所了解的大王,脾气虽暴躁了些,绝不会做出此等阴狠之事。

    嫮云摇了摇头,她不认识什么柔然王,但她知道,桐县疫灾是柔然人的阴谋,此时确信无疑。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已经这么晚了,我们快走吧。”嫮云不愿再与她纠结此事,燕国虽与柔然交好,但依昭华的性子,桐县疫灾一事绝不会轻易的掠过,这件事情总要有人给个说法,不然柔然与燕国刚修好的关系必然再度崩塌,昭华可是亲眼目睹事情经过的人,曾亲眼看着那些得了疫症的人一个个在他面前死去。

    阿颜见嫮云不愿再多言,张了张口却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两国之间纵然明面上修好,但隔着几十年的血痕深仇,怎会轻易的磨灭?可她真的不想失去这个朋友,还有霍言……

    “到了,此处便是尚王府了。”嫮云停下脚步,尚王府的大门赫然在侧,“我让府中车夫送你回驿站,不许推辞!纵然你武艺高强,可这么晚我终究是不放心的。”

    阿颜推却的话还没说便被她堵了回去,只好无奈的笑了笑,“是,你既然都安排好了,我只好从命咯。”

    “今日太晚便不多留你,不过你若是想来,明日一早我让人去接你可好?”

    阿颜虽然身为柔然使臣,但两国之间的交往都是那几个文臣出面,她又是个女儿身,整日里清闲的很,不然昭华也不会让霍言专门陪她了。阿颜听嫮云这样说,很是欢快,她不喜欢燕国的那些繁文缛节,但与嫮云在一起却格外轻松。

    嫮云说完便走上前,刚要敲门,尚王府的大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一盏明亮的小灯顿时映在她的面前,下一瞬她便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等意识到面前抱住她的人是谁时,她愣了半响竟是突然将他推开,微怒道:“你真是胡闹,怎能在此时出宫?”

    昭华不语,却望向她的身后,嫮云这才想到阿颜还站在那里,连忙回过身,幸亏是晚上,看不出她已绯红的脸颊。

    “啊,是……燕国皇帝?”阿颜手一指,觉得不妥又很快放了下来,她作为使臣,自然是见过昭华的,只是她怎么会想到,送嫮云回府,竟会看到这样的场景。

    昭华倒是落落大方,点了点头,“还要多谢阿颜将军,送她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