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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大梦三千醉一场

    嫮云瞬间红了眼眶,偏过头不说话。

    昭华颤抖的双手想要去触碰她,抬了片刻又放下,慌张无措不知该怎么办,嫮云始终未再看他,态度坚决又强硬。

    昭华缓缓坐下,轻声言道:“可那日、那日你明明没有拒绝,你笑着说等我回来就给我答案,我以为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其实也是有我的,对不对?”

    他终究没有听到他想要听到的答案,嫮云直接背过身去,解释道:“那日没有拒绝,是不想让你在出发前分神,是担心你情绪不好遇到危险,其实我早已拒绝过很多次,只是你从不肯相信罢了。”

    是啊,她早已拒绝过很多次了,他怎么忘了呢,原来一直都是他在自欺欺人,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他强忍着泪水望着她纤瘦的背影,缓缓说道:“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给你带来了困扰……以后、以后再也不会了。”

    嫮云背对着他,早已是泪流满面,可她不敢让他看见,她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回身抱住他,她一步步往门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又突然听见昭华在背后对她说:“不要走。”

    她再也无法自已,打开门便走了出去,身子一个踉跄被子衍扶住,子衍看到她面上的泪水和恍惚的神情,大惊失色,可嫮云什么都没说,推开他的手便跑开了。

    子衍进门来,看到陛下独自坐在桌旁,地上还有摔碎了的茶杯,陛下背对着他看不清神情,子衍开口说道:“陛下,方才长公主她……”

    “拿酒来。”昭华的声音有些沙哑。

    子衍一愣,“陛下,您身上还有伤。”

    “拿酒来!”

    醉吧,且醉吧,大梦三千不如醉一场。

    若不醉,拿什么来销这万古愁?若不醉,又如何能抵这哀且伤?

    白露过后,秋意正浓,满院落叶,一片萧索。

    整整三日,除了子衍,陛下不见任何人,霍言和赵洁多次请见都被拒之门外,二人担忧询问子衍,子衍只是摇了摇头说陛下心情不好,可谁都不知道陛下为何心情不好。

    赵洁大概知道原因,之后便不再来,霍言却不知发生了何事,转身来求见长公主,谁料长公主也闭门不见,霍言对情之一事向来木讷,并没有多想,还以为是嫮云旧伤反复。心下难免担心,前去问桓度,才知桓度早已不在县公府。

    桐县和魏国疫灾一事,桓度始终记在心里,得知陛下将要返程回邺,便又提起去柔然探查一事,得到陛下允准,一早就离开了。

    翌日,陛下突然决定回邺,众人忙着收拾行李,杜县公将陛下一行送出甫阳县十里开外才返回,嫮云和昭华一人一辆马车,彼此未再见面。

    众人都察觉出一行气氛异常,可谁也不敢多问,陛下整日冷着脸很少言语,气氛很是压抑。榆桑身上的伤还没好,除了赶路,其余时间都在客栈养伤,嫮云也借口箭伤未愈,除了马车就是房间,哪也不去。

    回程途中再也没有来时的欢声笑语和一路游玩的心态,仿佛大家只是为了赶路而赶路,但这些情绪太师是感受不到了,这一路上,太师连续收到了多封密信,让他误以为,陛下心情低沉是不是因为想躲着他?

    这些密信都是从邺城传来的,秦太傅和中书令大手笔,不知怎么网罗了那么多罪证,将苏侍郎、惠将军、付校尉等七名官员全部逮捕入狱,罪证确凿,不等陛下回京直接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以雷霆之势结束了这件大案。

    太师本就有伤,接到这些密信后,气的一病不起,那些人都是他暗中培植了多年的势力,是他真正的力量,就这样被小皇帝处置了他如何甘心?

    十月中旬,离开了近四个月的他们终于回到了邺城。

    昭华顾不得休息,连夜召见了秦太傅和中书令邢泽,这二人在朝中顶着不小压力,如今终于等到陛下回邺,总算可以松口气了,谁知陛下却对着二人言道:“朕想重启尚书台。”

    此举必令朝堂哗然,邢泽与秦秀对视一眼,皆低头不语,虽然他们明白陛下的意思,但重启尚书台必引起轩然大波,当初太宣帝仰仗太师,为显示对太师的信任,将尚书台裁撤,此后太师便接管原尚书台的政务,总揽诏令与政令,有纠察百官之权。

    如今陛下要重启尚书台,等于把太师手中的权力收回,可想此事之艰难。

    “朕主意已定,两位爱卿不必劝谏。”尚书台乃独立机构,管理朝中机密之事,重启尚书台,是集中皇权最有效的措施,他势在必行。

    昭华望着殿中立在下首的邢泽和秦秀,问道:“尚书令一职,邢卿可愿担之?”

    邢泽本是低着头,听到此言蓦地抬眸,尚书令这么重要的职位,非陛下绝对信任之人不可担任,陛下将这样的职位交给他?

    金华殿中气氛沉默,秦太傅清咳了一声,邢泽才回过神来,连忙回道:“臣定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昭华点了点头,神情却无多少变化,秦秀和邢泽都察觉的出来,陛下回宫后面色阴沉的很,对谁都冷冰冰的感觉。

    秦秀也躬身言道:“臣也会配合好邢大人。”

    二人以为重启尚书台便是陛下的目的,谁知陛下又说道:“重启尚书台朕势在必行,因为朕要实行新政,燕国想要长治久安,便不能固步自封,如今最重要的是尚书台能顺利重设,其余事情日后再商讨。”

    实行新政?秦秀和邢泽都明白,若是普通新政何必非要重启尚书台,必定是牵涉到许多人的利益,陛下年少登基,却行事果决、谋略过人,此乃燕国之福,但以如今燕国国情,许多事情的确力不从心。

    邢泽偷偷望了陛下一眼,他在朝中本就没几个朋友,得罪的人又不少,无论陛下要做什么,只要对社稷有利、对百姓有利的事情他都愿意去做,也不在乎再多得罪几个人。

    秦太傅也偷偷望了陛下一眼,不过他与邢泽可不一样,秦氏家大业大,利益牵扯错综复杂,他神思微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人各怀心思的离开金华殿,已经是接近子时,小寺人亲自送出宫门。

    子衍这几日都是心惊胆战在陛下身边伺候,本想着回宫后就好了,没想到陛下还是如此,子衍便多嘱咐了翕几句,要小心伺候着。

    翕伺候陛下时日本就不长,还未摸透陛下脾性,本以为陛下一向待人温和,哪曾想会有这般冷漠的一面。

    出宫这么久,都是养尊处优的人儿,到底是累坏了,嫮云回到醉霞阁后,很快便睡下了,翌日中午才起身,未等梳洗完毕,前朝便传来了消息。

    “重启尚书台?”嫮云轻声呢喃,昭华他未对她提过,不过既是昭华的决定,她定是全力支持的。

    安歌担忧道:“我是不懂的,但听翕说今日在太极殿中,陛下和诸位大人都吵起来了,陛下很是生气,公主,您要不要去劝劝?”

    安歌不知道公主与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这种时候,只有公主能开解陛下了,谁料嫮云却是摇了摇头,安歌不解,却知道不该再多说什么。

    嫮云望着甘泉宫的方向,心中很是难过,昭华如今该是不想再见到她了吧。

    她转身吩咐阿清:“你出宫一趟,去太师府见榆桑县主,告诉她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情,她自然知道怎么做。”

    阿清走后,安歌不解的问道:“公主,榆桑县主毕竟是太师之女,她怎么会帮陛下?”

    嫮云收回目光,没有回答她,心中却满是苦涩。

    入了冬,陛下搬进了温调殿处理朝政,醉霞阁中也放了两个大大的火炉,少府的人来量尺寸,预备年节的衣裳,方一进殿,猛地一股热气扑来,顺嘴说道:“这才刚入冬,醉霞阁就两个火炉供着,殿里这么热,一进一出容易着凉的。”

    另一个稍微年长的瞪了她一眼,斥责道:“你是什么身份还敢议论主子,祸从口出,我告诉你多少遍了就是记不住!”

    “嘀咕什么呢,还不快进来。”安歌见这二人在门口嘀咕,公主还在殿里等着呢。

    二人连忙躬身上前,嫮云躺在软榻上,此时才站起身来,“等会给安歌和阿清也量一下。”

    少府的两个人一愣,她们是给主子做衣裳的,奴婢的衣裳不归她们管,可既然公主这样吩咐了,她们自然照办,等量好了尺寸离开时,身上已经热出了一层细汗。

    安歌也觉得太过闷热,可看公主躺在榻上身上还搭着个薄毯,越发奇怪道:“公主不热吗?”殿里两个大火炉烧着,她和阿清都快待不下去了。

    嫮云却反问道:“这大冬天的,难不成你们还觉得热?我倒觉得身上冷得很。”

    安歌更加奇怪,走上前去见公主脸上红通通的,开始以为是被殿内火炉烤的,如今却明白是怎么回事,“公主,您是不是发热了?还是请太医来看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