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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犹豫不决的身影

    嫮云摸了摸额头,是有些烫,不过冬日里烤火炉就是这样,还怪安歌大惊小怪,“再去把火炉弄旺一点。”

    安歌见公主蜷缩在软榻上,好像很冷的样子,终归是不放心,私下请了太医过来,幸亏她自作主张,不然公主生病了她们都还不知道。

    今日公主睡到午时才起身,她们都以为是旅途劳顿太累的缘故,谁知是公主病了,安歌和阿清都自责不已,公主起身就说太冷,又让人多加了个火炉,她们应该早点察觉的。

    “好了,又没什么大不了的,出宫这么久一直心绪难安,如今回宫后一下子放松下来,人就会容易生病,吃几服药就好了。”嫮云这个病人,还要反过来安慰她俩。

    温调殿中,昭华听说醉霞阁请了太医,不用刻意打听,翕便主动禀告,说是长公主病了,昭华将折子一扔,站起来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住。

    翕有些疑惑,难道陛下不准备去看望长公主?可很快便听陛下问道:“她……病的严重吗?”

    “回陛下,阿清姑娘说是烧的不轻。”

    听到这话,昭华本来还有些犹豫,此刻却不管心中有几分迟疑,绕过翕便走了出去,翕一愣连忙跟上去问道:“陛下要去哪儿?”

    看到陛下冷冷的瞪他一眼,他后悔的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可方才陛下又犹豫什么?

    昭华在玉辂之上,摇摇晃晃心绪难平,自那日过后,回邺途中他与嫮云未曾说过一句话,甚至未有目光对视之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她狠心拒绝、头也不回地走掉的时候,每每想到那一日的情景,他都恨不得永远醉下去不再清醒。明明是最痛苦的回忆,明明是最不该记起的事情,偏偏无时无刻不在他脑海中回放,想一次,痛一次。

    “陛下,醉霞阁到了。”玉辂停下,翕却见陛下没有起身的意思,想到陛下这几日心情不好,小心翼翼的提醒。

    昭华回过神,方一抬眸,醉霞阁便映入眼帘,他唇角上扬忍不住嗤笑,都已经到门外了,还有什么好犹疑的,他不过是想见她而已。

    或痛或伤,自己受着便是。

    “陛下?拜见陛下。”阿清端着托盒出来,惊见陛下立在殿外,连忙行礼。

    昭华神情淡漠,只是问了一句:“长公主怎么样了?”

    “公主才喝了药睡下了。”

    昭华往殿里一望,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知道她就在殿里,反而不敢踏进一步。

    阿清和安歌虽不知公主与陛下发生了什么,但都盼着能和往常一样,这些时日公主常常一个人坐着流泪,她们看着实在是不忍心,可身份低微又不能直接去面圣,而且公主吩咐过,不让将她的事情告诉陛下。此刻见陛下来看望公主,阿清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可为什么陛下一直站在门外不进去?

    “陛下,公主虽然睡下了,但她要是知道您来看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昭华眸子一亮,语气也轻松了不少,“她希望我来看她?”

    “嗯?”阿清一怔,本是顺嘴的一句话,她怎么知道陛下竟会放在心上,她可不敢替公主随便回答,便低下头说道:“兴许、兴许公主还没有睡着,不如陛下亲自去问问公主吧。”

    昭华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那日她将所有话都说的明明白白,说的不留一丝余地,到如今他还在期待什么?

    “好好照顾公主。”昭华吩咐阿清,却转身准备离去。

    阿清一急,竟出口问道:“陛下您不进去了吗?”

    昭华脚步没有停留,但又吩咐道:“不要告诉公主我来过。”

    阿清是没那个胆子问为什么的,若是安歌大抵就直接问了,她们见不得公主受委屈,可谁都知道,这委屈是陛下给的,她们又能如何?

    阿清看着陛下果然走远了,也没有再回来,气鼓鼓的站在殿外都忘记了要去干嘛,安歌许久不见她,出来寻她,见她一动不动的立在殿外,皱眉道:“傻愣在这儿干嘛?不是让你去拿干净的被褥吗?”

    公主出了汗,那湿了的被褥盖在身上怎么会舒服,让阿清去拿,她却傻愣在殿外。

    阿清忙回过神,要去拿被褥,安歌拉住她说道:“还是我去吧,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子。”

    阿清撇撇嘴:“方才陛下来过了,可明明都到了殿外,就是不肯进去看一眼公主。”

    安歌一愣,陛下来过?看样公主和陛下之间的矛盾还真不是小问题,公主生病,这要是换做以前,陛下早就前来守在塌边了,可如今却连寝殿都不愿进。

    阿清又小声说道:“陛下不让告诉公主。”

    安歌接过她手中的托盒,催促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快进去守着吧,免得公主醒了找不到人。”

    日暮时分,嫮云才悠悠转醒,烧已经退了,果然是旅途劳顿,这一回宫便容易生病,想到昭华自己一个人在甘泉宫,朝堂上的事又不顺心,若身体再有什么不舒服,该多难熬。

    可自己不能去见他,她想,昭华大概是不愿再见她的,回邺途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都不愿看到她,偶尔碰到了掉头就走。她以为她不接受昭华的情意,他们会像以前一样,只是姐弟,是最亲的亲人,可昭华大概是厌倦了她,连亲人也不愿做,只当她是个陌生人罢了。

    “公主,先喝完粥吧。”安歌扶着嫮云起身到外间坐下,嫮云是没什么胃口的,但这一整日都没吃东西,看到饭菜还是感觉有些饿,便简单吃了点。

    安歌在一旁犹豫该不该将陛下来了的消息告诉公主,她不知道公主听到这个消息是高兴还是更加难过,毕竟陛下在殿外转身就走了。

    嫮云没发现安歌有什么异常,倒是阿清一个人站的远远的也不上前来,嫮云奇怪道:“阿清这是怎么了?”

    安歌再也忍不住了,低头便说道:“公主,下午您睡着的时候,陛下来过了,他不让阿清告诉您。”

    昭华……嫮云神情一顿,鼻子酸酸的,他竟然来过了。

    “他……”她想问昭华都说了什么,可刚开口就停住了,只要他好好的,其余的事情不问也罢。

    她和昭华都要学会放下,放下这份本不该生出的情意。

    太师府,榆桑和父亲也才用过晚膳,今日是榆桑亲自下厨,太师有些受宠若惊,这可是他头一次吃女儿做的饭菜,其实他们父女俩已经许久不像此时这般亲密了。

    当初去林城夜他们父女俩谈了整整一夜,自那以后,榆桑便总是心事重重,也不大爱跟太师说话,更别说像以前一样趴在他腿上撒娇了,虽然太师受伤榆桑也心疼,但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怎么会感觉不出来那份疏离?

    今日榆桑主动与他一起用膳,纵然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让他很是生气,但还是立马前来,什么事情都没有他的女儿重要。

    “听说阿爹连午膳都没用,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什么都比不得阿爹的身子重要。”榆桑伸手替父亲盛了碗汤,关切道。

    太师竟不知女儿还是如往常那般关心自己,连他没用午膳都知道,这些时日走在路上,他眼看着榆桑心情日日低沉,却只能自己一个人担心。想他这一辈子,还真没怕过什么,独独怕这个女儿有丝毫的不痛快。

    “我可是答应过我的宝贝女儿,要永远陪着她的,自然要好好保重身体。”

    榆桑眼圈一红,不自觉挽上父亲的胳膊,“阿爹,我怕……”

    太师皱眉,心道是谁给宝贝女儿受委屈了?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榆桑摇了摇头,让简将饭菜收走,才又开口说道:“什么事都没有,我就是有点心慌,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太师松了口气,耐心哄道:“有阿爹在,你什么都不用怕,阿爹会护着你。”

    榆桑却道:“正是因为我是阿爹的女儿才怕,人人都道太师之女有多风光,却不知女儿日日为阿爹担忧,吃不下睡不着,还不如当个普通的百姓。”

    “怎么突然说这些?太师之女有何不好?阿爹只愿你平安无忧就好,不需要为阿爹操心什么。”

    “可女儿只有阿爹这一个亲人,如何能做到不担忧、不操心?权力是把双刃剑,万一哪天伤了自己,您让女儿怎么办?”

    太师看她一眼,“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榆桑也不藏着掖着,点了点头,“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情女儿都知道了,您也看出来了,陛下虽年少,但行事果决、多谋善断,且他不像太宣帝有自己的私心,他一心为民更加无畏。若父亲再这样下去,到时两败俱伤让女儿何去何从?女儿该如何活下去?”

    太师大惊失色,连忙正色道:“说什么胡话呢,阿爹绝不会让你受一丝伤害。”

    榆桑眼泪便留了下来,轻轻的靠在父亲肩膀上,抽噎道:“阿爹怎么还不明白?您若一心想跟陛下斗下去,最终不管谁输谁赢,女儿大概都活不成的。不是旁人伤害我,是我自己不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