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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记得帮我买药

    黄昏日落,云霞漫布。

    贺峤站在大楼拐角抽烟,周围烟民三三两两,有的聚在垃圾桶边有的靠着墙。

    “欸,你们一般给媳妇儿买什么生日礼物,口红?包包?”

    “都买过。”

    “反响如何?”

    “必须喜欢,我可是咨询过她闺蜜的。”

    几个大男人边吞云吐雾边聊老婆,齐心协力给其中一位支招。

    生日礼物……

    沉默听完他们的话,贺峤心里仍然没有决断,回办公室以后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养神。

    “想什么呢!”肩膀被猛地一拍,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周培元,丝毫没有被吓到。

    “都happy friay了你还板着脸,周末有什么安排?”

    “没安排。”

    “没安排?”周培元啧啧调侃,“不带你们家小朋友出去转转?”

    提到这个,贺峤单手撑着额:“他比我这个总经理还忙。”

    最近一周方邵扬早上八点出门,深夜才会归家,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人竟然经常见不着面。

    “喔……我说怎么有人魂不守舍呢,原来是空闺寂寞啊。”

    对于他这副取笑挖苦的腔调,贺峤如今已经完全免疫,可以做到不予理会。

    下午咨询过的西服店打来电话:“贺先生,给您做鞋的那位师傅放年假了,两周之后才会回来,而且制作周期最短也要一个月,实在快不了。”

    “知道了,谢谢。”

    周培元凑在旁边:“你又要买鞋?”

    “不关你的事。”

    “喔我知道了,你是想买来送给邵扬吧。”

    贺峤抬眸,周培元笑:“下周五是他生日,你在烦恼送什么礼物给他。”

    “你怎么知道。”

    “也不看看我是干嘛的。”他叩叩桌子,“作为你的特助,每个对你至关重要的人我都需要去了解。”

    至关重要。

    听到这个词,贺峤微微侧开眼:“你有什么好想法,周特助。”

    “算你问对人了。其实送礼物无非两种套路:送对方喜欢的,或者送对方需要的。邵扬喜欢机械键盘高端显卡之类的,你要送也行,就是太普通了不够特别。至于需要的,他现在什么都不缺,这才难办。”

    贺峤淡声:“要那么特别做什么。”

    “还装。”周培元暼着他,“你要是真觉得送什么都可以,至于愁成这样?”

    “那你说送什么。”

    “不如送签字笔。寓意好,他也用得上。”

    当晚两人没有加班,转去奢侈品店挑了支价值不菲的签字笔,沉稳庄重的黑色笔杆,铂金笔夹,纯金笔尖。

    “帮我包装一下。”

    店员连声应好,又引贺峤亲自挑选包装纸,并且问:“盒子里面需要放卡片吗?”

    “不用了。”他怕麻烦。

    “总要写句生日快乐吧。”周培元插嘴,“都已经花了这么多心思,还吝啬这几个字?”

    店员笑了笑,不等他们吩咐,直接从柜里取出几张卡片来。书签一样细长的尺寸,淡杏色的底纹,雅致的树浆气味。

    “上面的字可以由您亲自来写,也可以由我们代劳。”

    “我来吧。”贺峤说。

    一支笔恭恭敬敬地递来,沉默了片刻他才落墨。候在旁边的周培元眼一抬,见他在卡片上写下两行极端正的小楷:

    愿世事永遂你心。

    生日快乐,邵扬。

    —

    一周时间晃眼即过。

    最近方邵扬加班加到六亲不认,周末连轴转不算,平常也要在公司待到十一点。周五是他生日,这事还是中午章维提醒他才想起来。

    “今晚你跟他有约吗?”章维问。

    “没有。”方邵扬咬了口面包,低头在密密麻麻的英文单词表上画红圈,“他根本不知道我生日。”

    “那你要不来我家?铭铭给你做了蛋糕。”

    其实蛋糕一早就做好了,章维只是想先问清楚,要是方邵扬要回家去过,那就把蛋糕拿到他公司去权当生日礼物。

    方邵扬听了这话,心里忽地一暖。还不赖,除了妈妈总算有个朋友记得自己生日。

    “行,你跟铭铭在家等着,我**点钟的时候过去。”

    就这样说定。

    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正好撞上孙冠林,“老孙头,今天不跟你比谁更晚了。”

    “没大没小,就知道偷懒。”孙冠林气得牙疼。

    “今天我生日!”邵扬背着包转身对他挤眉弄眼,“明天起咱俩差距暂时从30岁缩小到29。”

    孙冠林摆摆手让他快滚。

    买了些零食饮料拎到西城一处破旧的居民楼,他敲响章维家大门。章铭踢踏着拖鞋跑来开门,见到他以后高兴得不得了,一直嗯嗯呜呜地像有很多话要说。

    “你哥呢?”他把吃的递给章铭,走到厨房,看见章维站在巴掌大的地方,正往一个很朴素的蛋糕上画寿桃。

    “靠,也太土了吧。”

    章维听见声音回头,见他一身西服衬衫打扮,不由得眼前一亮,笑了笑说:“你这么穿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方邵扬吹了声口哨:“帅吧,峤哥挑的。”

    “嗯。”

    这房子没有客厅,只有一间卧室。三个人围坐在床跟电视机之间的空地上,屁股下面各垫一个坐垫,中间支着一个折叠桌。

    电视里的新闻报时九点。

    水果刀切开蛋糕,一人一块,用盛菜的盘子装着。勺子只有两把,方邵扬干脆用手拿着吃,糊得满手都是奶油。

    刚尝一口,章铭就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他故意皱起脸:“铭铭,这蛋糕……”

    章铭紧张。

    “可真好吃。明年我还要吃,后年还要吃,大后年,大大后年还要吃。”

    章铭乐得手舞足蹈。

    “别逗他了。”章维说,“过段时间就去外地上大学了,明年谁还给你做。”

    “铭铭考得怎么样?”

    “估分结果还行,不过他这个情况可选的专业比较少,到时候还得提前跟学校沟通。”

    方邵扬嗯了一声:“有需要跟我说。”

    章铭胃口比较小,吃了一小块就放下了,靠在方邵扬背上玩他给的游戏机。方邵扬被他压着胳膊不灵活,一不小心就把奶油抹身上了。

    “铭铭,起来。”章维皱眉。

    “没事。”方邵扬说,“他想靠就让他靠呗。”

    “这么大的人了,跟没骨头一样。”

    吃完蛋糕,章维去阳台给他拿衣服,方邵扬跟过去。

    “你工作找得怎么样?”

    “还在找。”之前给ffer的那家公司意外倒闭了,章维只能重新找工作。

    “要不然你给我一份简历,我回去帮你问问峤哥。”

    章维取下恤递给他:“会不会太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峤哥很好说话。”

    章维笑了笑:“是很好说话,还是很听你的话?”

    方邵扬笑着踢了他一脚:“你废话真多。”

    因为章铭在房间里,方邵扬索性就在阳台换衣服。他脱下来的衬衫章维给他拿着,一眼看见他脖子上有痕迹,以为是吻痕,就抿着笑问:“你们做过了?”

    方邵扬表情一僵,有些反感地说:“做什么,没有。”

    “那你这是……”

    “蚊子咬的。”

    章维顿了几秒:“你还是不想?”

    方邵扬没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上回让你帮我买的药买了吗?”

    “还没有,我明天去帮你买。”

    “嗯,我过两天来找你拿。”

    聊着聊着,时间已经快到零点。章铭要唱生日歌,方邵扬不让,说:“别别!太肉麻了。”章铭又坚持让他许愿,他拗不过,只能盘腿坐下来。

    房间的灯全关,周围一片漆黑,剩的半边蛋糕上插了六支蜡烛,两支长的四支短的。

    他双手抱在一起,闭目默许心愿。

    许完,章铭用手语问他许了什么,章维了然一笑,望着他说:“这还用问吗,你邵扬哥一定是许愿自己早日出人头地,让阿姨过上好日子。”

    “靠!”方邵扬猛捶他一下,“说出来就不灵了!”

    冥冥中自有天意,有时不由得你不信。

    说出来就不灵了。

    同一时间的方家别墅。

    楼下花园放着音乐,段玉虹搂着方永祥在草地里跳慢三步,连佣人们也都喝得醉醺醺的,谁也不知道今天是方邵扬的生日。

    除了贺峤。

    贺峤坐在属于他跟小寿星的房间里,关了所有的灯,窗帘也拉得很紧,既不打扰别人也不被人打扰。

    空气里都是期待的味道。

    一旦邵扬回到家,楼下的音乐就会停,他知道。所以从邵扬进大门到回到房间,有两分钟时间留给他点蜡烛。

    这真是很幼稚的行为。但贺峤觉得邵扬这种年纪应该是喜欢惊喜的,试试也无妨。

    到十点半的时候,下面的音乐果真停了。蜡烛两长四短,他一个人匆匆点燃,还差点让打火机烧了手。端起蛋糕站到门后,深吸一口气,时间走得特别慢。

    很久没做过这种事了,真有些难为情。

    不自觉屏息。可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三楼任何动静也没有。蜡烛烧到了尾,五颜六色的蜡油溶在精致的蛋糕上,看上去有些狼狈跟不搭。

    贺峤跟制造惊喜这件事也不搭。

    放下蛋糕走到阳台一看,原来是夜深了,下面的家庭舞会已经散场,连甜品台也都撤掉了。

    又等到零点,方邵扬还是没有回来。

    猜到他一定是跟朋友出去庆祝了,贺峤没有再等,只把蛋糕拿到楼下冰箱里放好。

    今晚真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原先还在纠结到了零点要不要唱生日歌、要不要让邵扬许愿,现在想想实在是自寻烦恼。方邵扬比自己小六岁,本来就是截然不同的思维模式,处处都不搭。

    既然不搭,何必硬要凑成一对?倒不如回到安全距离。

    贺峤在心里垒起高高的墙,没等方邵扬回来就将他隔于墙外。

    —

    方邵扬是凌晨一点到的家,回来的时候贺峤已经睡了。

    他也没好意思打扰,悄无声息地在客房洗了澡换了衣服,本来就打算直接睡在客房的,临躺下前觉得渴了,又跑到楼下厨房拿水喝。

    拉开冰箱门的那一刻,他困惑了一秒。

    蛋糕?

    谁的,自己的?

    拿出来一看,上面还有烧得只剩油的蜡烛。一、二、三、四、五……六。

    二十四岁的方邵扬很幸福,有好几个人记得他的生日。妈妈、章维、章铭,还有贺峤。

    他手撑流理台,垂着头松开领带,滚动着喉结笑了一会儿,然后才端起蛋糕大步奔回三楼。

    心事重重的贺峤还没睡着,忽然听见自己的房门开了!

    “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

    眼前的大高个,年轻气盛,青涩跟成熟混合的独有魅力。方邵扬唱着生日歌,拿打火机当蜡烛,把自己满脸的爱意藏在蛋糕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