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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第七十五回:新来客疾病去愁身/旧时友温情成追忆

    汤姆和怀特同时回过头一看,只见井上纯美披头散发眼皮上翻,嘴边还有隐隐的血丝,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汤姆凑到她跟前,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说:“主啊!饶恕这个罪人吧!”怀特把汤姆推开,说:“我来看看。”他仔细的端详着井上纯美的脸,她面色惨白,表情僵硬,怀特摇摇头说:“真是糟透了。”汤姆说:“还是让我试试吧!”怀特说:“我看这样吧!每天上午,你来这里布道,下午我来问诊。”汤姆说:“为什么把我安排在上午呢?”怀特说:“上午的时候她的情绪会出现较大的波动,这个时候你来了才能发挥作用。下午的时候她的情绪相对平稳,这样才有利于我的治疗。”

    汤姆说:“按说这样没什么问题,不过我每天的祈祷活动就要受影响了。”怀特说:“真正参与到对一个人的治疗中来,要好过跪在教堂里祈祷。”汤姆说:“这个观点我赞成,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耶稣也是要把大家都度离苦海,我一直有一个愿望,希望这个世界上没有战争,没有疾病,没有饥饿,没有离别。”怀特说:“要想世界和平,就要从拯救一个具体的人开始,多年以来我一直是这样做的。”

    汤姆说:“有机会我们好好聊聊,我喜欢跟你聊天。”怀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也愿意跟你这样的人聊天。”井上纯美又发出一声怪叫,怀特说:“实在没办法的话,我要给她注射镇静剂。”不等井上纯美发出第三声怪叫,怀特早已经把药剂准备好,挽起她的袖口在胳膊上扎了一针然后把药剂打进去,汤姆叹口气说:“做人好难。”怀特笑着说:“为什么这样讲?”汤姆摇摇头说:“有感而发。”怀特把一次性注射器丢进一个塑料袋里,说:“中午我们一起喝杯啤酒,我请客。”汤姆说:“我是主教,不能酗酒。”

    怀特说:“放心吧!不让你酗酒。我患有癌症,从发现到现在整整一周年。”汤姆睁大了双眼,说:“正是出人意料,我一点都看不出来你是个癌症晚期病人。”怀特说:“我行医一辈子,把看着许多癌症病人一点点走向坟墓,说实话有一半都不是癌症夺走了他们的性命,而是恐惧终结了他们的人生。”汤姆说:“你是怎么克服对癌症的恐惧的呢?”怀特说:“说起来很简单,就是忘记自己是个癌症病人。”汤姆说:“这怎么能忘得掉呢?”

    怀特说:“所以大部分人在发现自己身患癌症后不久便死了,许多人连两个星期都撑不下来。”汤姆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呢?”怀特说:“就是努力的工作,我想上帝之所以把癌症加到我的身上,是因为平时在传播福音这方面做的很不够。我要更加努力的去除他人身上的疾病,在治病的过程中传播耶稣的教。”怀特说:“耶稣把最大的爱给予人类,人类却把他钉在了十字架上,你难道就不害怕吗?”怀特笑着说:“疾病不是别人送给我的,是我自己作出来的。”

    井上纯美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对于她来说这个世界似乎暂时不存在了,转眼到了中午,怀特叫来一位护士嘱咐道:“一会儿她醒了,不要让她吃太多东西,食物务必清淡。”护士说:“放心吧!”汤姆说:“你们打算给她吃什么呢?”护士说:“具体做什么我不知道,对饭菜的要求我已经对他们说了。”汤姆说:“她长的很漂亮,可能有洁癖,所以饭菜一定要干净。”护士笑着说:“如果有一天我病了,也希望有人能这么跟护士嘱咐。”

    汤姆和怀特对视一眼,两个人的脸上都泛起红晕,怀特说:“虽然我的太太去世十年了,可我依然爱着她。我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儿子,如今在剑桥读博士。”护士说:“也是学医吗?”怀特说:“不,他喜欢研究建筑。”护士说:“在我们日本,如果父亲是铁匠,儿子一定也是铁匠。”汤姆说:“子承父业,在欧洲早就是老黄历了,在我们叙利亚却还是很常见的现象。”怀特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早逢春。我儿子其实的医学知识至少应该是大学本科的水平,万一不能靠建筑方面的知识谋到一碗饭吃,出去治病也能活。”

    汤姆点点头说:“你想的真周到。”怀特和汤姆两个人从医院走出来,冬日的阳光永远是那么可爱,撒在地面上如同珍珠一样。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味。来到街对面走进一家啤酒馆,汤姆说:“来两罐啤酒。”一位穿着粉色制服的女招待笑着说:“下酒菜有什么呢?”汤姆说:“捡清淡的来三样。”女招待说:“凉拌猪耳朵可以吗?”汤姆说:“可以。”

    女招待说:“小葱拌豆腐可以吗?”汤姆说:“可以。”怀特医生说:“要不加一个汤吧!”女招待说:“要不就加一个骨头汤吧!”汤姆说:“还有一个菜上什么?”怀特说:“西红柿拌黄瓜。”女招待说:“你们的口味好特别。”汤姆和怀特脸一下子就红了,女招待去了厨房,街上的行人很少,阳光明媚而此不刺眼,像玉石一样。没一会儿酒菜送到了,日本的女招待总是面带微笑,动不动就要鞠躬,显得那么谦卑,欧洲的女招待永远是梗着脖子说话,表现的相对要随意一些。

    汤姆其实更喜欢日本的女招待,叙利亚是个男尊女卑的国度,欧洲是个强调男女平等的地方,所以怀特更喜欢欧洲的女招待。日本的女招待像女仆一样,欧洲的女招待有一种大姐范儿,其实都还好。汤姆说:“有没有发现这家店的女招待长的蛮好看。”怀特说:“背地里议论不怎么好,当面评论更不好。”汤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可能是我呆在东京的日子太久了,这里的人们很喜欢议论人家的私事,一开始我也很反感,后来我发现自己被同化了,希望你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怀特笑着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种事怕是身不由己啊!”汤姆说:“也不尽然,你出生在欧洲从小受到先进文化的熏陶,养成了良好的习惯。我不一样,出生在落后的叙利亚,受到落后文化的熏陶,养成了不好的习惯。虽然我可以在文明社会里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一旦回到落后地区,我又现了原形。”怀特说:“这话也就是你说,如果是从我的嘴里说出来问题就大了。再说日本也不是落后国家啊!日本的经济总量居世界第二,一个蕞尔小国,有这样的成就实在是难能可贵。”

    汤姆笑着说:“你说的也对,这些日子住在日本,我所看到的更多是日本的问题。”怀特说:“这又是何必呢?我们都是来日本做客的,住在别人家里,还说人家的坏话,多不好啊!”汤姆垂下脑袋说:“你说的极是,我实在太过分了。”很快啤酒喝光了,下酒菜也被吃光了。怀特说:“明天上午你来拯救井上纯美的灵魂,今天下午我去医院的资料库寻找相似的病例。我们两个在心里和生理两方面着手,相信她一定可走出伤病的阴影。”汤姆说:“让我一个人去我心里还真有点发怵。”怀特说:“不要害怕,她只是情绪不稳定,并不是完全丧失了理智。”

    汤姆说:“我进去以后该怎么办呢?”怀特说:“说句实在话,凡是生理上患有疾病的人,心理上往往也有问题。”汤姆说:“那你是怎么处理的呢?”怀特用纸巾把嘴擦干净说:“你要揣摩她说话的逻辑,她如果颠三倒四,你就跟着颠三倒四,她跟婴儿一样,你也跟婴儿一样,让她以为找到了同类,一等你取得了她的信任,就可以一点点把她领出阴影。”汤姆听了抚掌大笑,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丛纸盒里抽出纸巾把嘴巴擦干净,然后扬长而去。这个时候女招待走过来笑着说:“方才那厮是不是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怀特站起来说:“口不出恶言,心不怀恶意,这样才能积累福报,才能在死后上天堂。”女招待愣在那里,怀特把餐费塞在她手里然后出门去了,她半天才反应过来,很快来到柜台前,把钱交给了掌柜,她喃喃自语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来的人都好像有病。”

    话音未落客人中一个人用手指着她说:“那个女人是不是有病?”女招待一个箭步跳到跟前,双手叉腰,声音如同向了一声炸雷,她说:“你是什么东西?敢说老娘有病,你才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此言一出,店里的食客们立刻议论纷纷,有人说这个女招待有病,有人说这位客人有病。没一会儿两个人打了起来,按照常理推断,女人打架一般不是男人的对手。尽管这位女招待出手极快,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就把对方的脸挖了个稀烂。对方自然是火冒三仗,连着在她的胸口锤了三拳。

    吃了这三拳,女招待只有蹲在地上咳嗽的份儿,对方捂着血淋淋的脸,肺都要气炸了。店里沉闷的气氛被这一起突发事件给打破了,女招待在地上蹲了一会儿又要站起来与那客人厮打。客人吃了一堑,看她有点不大对,立刻闪开了。女招待扑了个空,她在没有发动突然袭击的机会了,客人根本不让她近身,只要她往跟前凑,他就上脚。她如何能善罢甘休,食客们有人劝和,也有人存心挑拨。看见对方一张血脸,她非常得意。心想有这么一回看你还敢不敢欺负老娘?

    回到医院进了井上纯美的病房,看见他井上纯美一个人躺在那里,看得出来她非常的孤单。怀特医生站在她的床前,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让她感觉到自己受到了冒犯,他把双手放在兜里,笑着说:“觉得身上好些了吗?”井上纯美望着白色的墙壁,没有搭理他。怀特医生说:“抵抗伤病的侵袭需要坚强的意志,等你走出伤病,你将回到你的学生中间。”井上纯美仍旧不为所动,怀特挠了挠头皮说:“你出了意外,教宗非常担心你,他每天都打电话询问你的质量情况,他还说很期待你下一次来梵蒂冈。”

    这番话对她起了作用,她看了怀特医生一眼,继续注视白色的墙壁。怀特医生觉得十分沮丧,他走出病房背靠着墙壁坐在了地上,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吸了起来。他的心情真是糟透了,如果井上纯美能够全力配合,他完全有信心把她的病治好。问题是她的精神状况是如此的不稳定,也许有一天她在生理上的伤病被消除了,心里的创伤却一直保存着,时间一长,心里的创伤也会发炎、腐烂,会对她的健康产生长期的破坏作用。

    怀特医生越想越难过,竟然独自一个人坐在楼道里流眼泪,一个路过的护士看到这一幕,立刻报告了医院的一位主任老爷。他觉得如果直接去询问他哭泣的原因,毫无疑问是不礼貌的。如果假装没有看见,这也太麻木了。最好是你能估计到他为什么哭泣,然后对症下药,告诉他走出困境的方法。他想了很久都不得要领,天黑之前,他忽然想起怀特医生的一段话,大致意思是想在病例库中寻找类似的病人,院方直接了当的拒绝了,他立刻给医院的董事会写了一封信,要求允许他查阅病例资料库。

    董事会考虑再三,接受了这个建议,不再查阅治疗之后他必须签一份保密协议,保证病人的**不被泄露出去。此外医院还规定,每次查阅资料的时间只能是晚上的十一点至凌晨两点。当晚怀特医生就在资料库里呆着,等他走出资料库的时候脸上写满了失望。怀着沮丧的心情回到宾馆的房间里怎么也睡不着,他给自己到了一大杯白酒,喝下去之后烧的嗓子疼,却连一点睡意都没有。一整夜都在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想,一想到自己有可能完不成教宗赋予的使命,他心里暗暗的产生一个想法,如果这件事做不成自己就去死。

    一直熬到天亮他才洗了一把脸,正要出门猛然想起来早上应该是汤姆主教去,迈出去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他盘腿坐好,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的精神集中。心中无事,精力就容易集中起来,心中有事,精神就容易涣散。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就像是四处乱飞的苍蝇,怎么也不能把它们集中起来。他真是烦透了,他一把拿起酒瓶把瓶子的白酒都倒进了喉咙,烧的他喉咙里像是着了火,他一下子扑在地上哭了起来。他是多么希望汤姆主教可以做到这一点,让井上纯美开始积极的配合治疗。

    汤姆主教穿了红色的法袍,头上戴着发帽,手里拿着权杖。他在进入医院的时候,许多人围着他看,一边看一边指指点点发表议论,这些议论多半不是好话。当他推门进入井上纯美的病房中的时候她也被吓了一跳,井上纯美看见红色法袍和发帽、金色权杖,她立刻睁大了眼睛欲言又止。汤姆主教说:“我知道你现在一定非常的难过,但我也知道你最终会走出困境的。当你还是学生的时候,你也许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一名女警官,却不一定能预见到自己因为目下无尘招致一些人的怨恨。就算知道别人对你不满,也不能预见到有一天会因为坚定的履行自己的职责而引发了意想不到的变故,从一个熠熠生辉的女警官,变成了一起刑事案的受害者,最后被打入了歌舞伎町,开始了没有目标的生活。那个时候你想不到自己会被关进监狱,也不会想到自己再次进入官府工作,你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会在某一天成为教会当中的一员。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就告诉你这一切都是上帝在安排。既然你已经是教会当中的一员,而且能代表东京教会访问梵蒂冈。上帝一定不许你沉沦,你一定会走出黑暗,迎接神圣之光。”

    井上纯美看着他,表情木然,汤姆主教说:“你的人生不是我安排的,你也知道我只是一个存有私心和贪欲的普通人。你的人生甚至不是教宗在安排,因为都在关心和提携别人,我也是其中之一。我来自叙利亚,如果不是他的帮助,我都不可能进入神学院学习,更不可能以东京教会主教的身份跟你谈话。你的人生,我的人生,怀特的人生,大家的命运都掌握在上帝的手里,只要我们真诚的向他忏悔,只要我们坚定的信仰他的教,我们就可以不断的在他那里获取能量,战胜人生中遇到的一切困难。”

    汤姆越说越激动,井上纯美巴巴的看着他,愣了很久才说:“主教大人,你不累吗?”汤姆一开始听到这话不是很高兴,等过了一秒钟才发现事情似乎出现了转机,井上纯美的话里似乎带着某种调侃的味道。当一个人说话开始有点戏谑的成分,说明他已经在走出困境的路上了。

    汤姆主教说:“需要吃点什么吗?我可以帮你去买。”井上纯美说:“这样给你添麻烦,真的好吗?”汤姆主教说:“我不是在为你工作,而是在为上帝工作,只要为你多做一点事,我死后上天堂的希望就会多一些。”井上纯美说:“天堂在那里呢?在我们的头顶上吗?还是在什么别的地方?”汤姆主教说:“没有人知道天堂在那里,因为都没有去过天堂,凡是去了天堂的人都不再回来了。”

    井上纯美说:“那我们为什么对它如此向往呢?万一天堂不存在,我们岂不是空欢喜一场。”汤姆主教说:“我们不要去想上了天堂以后过什么日子,天堂毕竟还非常遥远,我们只需知道天堂一定比地狱好就可以了。只要我们坚定的信仰上帝,注意积德行善,我们死后就能够上天堂。只要我们不做坏事,不生活在坏的想法里,我们死后就不会下地狱。”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井上纯美的病房门口聚集了许多人,其中不乏有医务工作者,大部分是其他的病人。他们主要是要看神经病,看见两个人在里面犯病,门外的人一脸紧张,压低声音说:“有趣,有趣。”忽然发现怀特医生站在身后,他们立刻作鸟兽散。推门进去,看见井上纯美脸上泛着红晕,眼睛里焕发出神采。真是喜出望外,他握着汤姆主教的手说:“真的是奇迹。”

    中午汤姆主教把饭送到她跟前,根据她的需要,买的是一份鸡翅米饭。下午得时光是比较寂寞的,怀特医生在给她做各项检查的时候,总是板着一副严肃的面孔。夜晚他再一次来到资料库查阅病例,万没想到看到了惊喜。这家医院曾经用非常完美的方式治疗过一个类似的病例,她是一位亲王的妻子,亲王夫妇遭到了歹徒伏击,亲王当场身亡,他的妻子被救了下来。他立刻如法炮制,想出了治疗的方案。很快就导致井上纯美的伤情恶化,这下他傻了眼。经过仔细观察之后才发现,哪位被治愈的王妃的病情跟井上纯美情况还是不一样的。

    又经过了三天,井上纯美身上的伤口又出现了腐烂的迹象。他三天没有睡觉,急的两眼充血,脖子上扛着的脑袋像是一块大石头,随时有可能栽倒。到了第五天,他终于找到了井上纯美伤势恶化的原因,采取应对的措施之后,她的伤口好的越来越快,到了年底的时候,她就要出院了。这个时候教宗的身体出了问题,怀特医生立刻被找回了梵蒂冈。井上纯美的伤势已无大碍,她每天坚持早睡,清早起来去散步,洗漱之后听汤姆主教讲故事,一个傻子孤独的活在世上,这的确是个悲剧。

    如果由两个傻子整天猫在一起,则又另当别论了。洋历新年第一天,井上纯美出院了,汤姆特别安排她住进了她任教的学校附近的一个修道院里,每天和修女们在一起相处,这种感觉很奇妙。按说她算个大俗之人,想不到跟这些住在一起,常常会感到脸红。这些女人说话的尺度非常大。说来也巧,她每次去学校,总能碰见山口明惠,然而大家都表现的像个陌生人一样,又一次相见,山口明惠拦住了她的去路,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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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回:修道院贞女话世俗/日学馆老人动拳脚

    井上纯美被吓的后退两步,山口明惠愣了一下,抢进一步说:“请留步。”井上纯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山口明惠的嘴里也像是含了一把盐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说:“如果钟子期和俞伯牙再次见面,俞伯牙再弹一首曲子,而钟子期没有听出其中的意思来,他会不会因此而失去俞伯牙的友谊呢?”井上纯美说:“我想你打错了比方,不过请你放心,你不会失去我的友谊。”

    山口明惠长出一口气,刚要说话,井上纯美又说:“但我已经失去了你的友谊,不是吗?在我住院的这段时间,你没有来看过我一次。”山口明惠眼圈开始泛红,看到这一幕井上纯美立刻说:“你不要难过,我不怪你。”话音未落眼泪夺眶而出,山口明惠说:“对不起。”转身要走,井上纯美抓住她的胳膊说:“能让我先走吗?”山口明惠说:“为什么你要先走呢?”井上纯美说:“在我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一直在想,如果耶稣要带我去天堂,我想看一眼这世上唯一让我牵挂的朋友,可我总也等不到你来。在我最感到绝望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象最后一次见你的画面。”

    山口明惠垂下脑袋不发一言,井上纯美说:“让我先走吧!”不等山口明惠反应过来,她抬腿就走。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清风徐来,她的头发被风吹乱,她的心也好像乱了。进了学校,所有学生在见到她的时候都向他鞠躬,嘴里说:“老师好。”推开办公室的门,看到同事们都已经到了,她的脸像是被泼了红水一样,她摸了摸热腾腾的脸蛋,说:“对不起,我来晚了。”主管考勤的老师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说:“你还好吧!”井上纯美笑着说:“托长官的福,我还好。”

    这个时候一位女同事走过来说:“井上老师,我们组织了一个派对,你要来吗?”井上纯美说:“真的很抱歉,我不能去。”对方脸一红,摊开双手说:“真是扫兴。”井上纯美说:“医生嘱咐过我,要静养。”对方说:“你倒是真听医生的话。”井上纯美说:“医生的话我不敢不听啊!万一枪伤复发,我又要躺倒医院里去。”

    主管考勤的老师说:“听医生的话是对的。”井上纯美看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青色的花瓶,花瓶当中插了一根树枝。又看见花瓶底下压着一页纸,上面有非常漂亮的蓝色钢笔字,她把花瓶拿开,看到了这页纸上字的全部内容,这是以所有参与武术学习的学生的名义写的一封信,字出自一位女学生之手,这位女学生的字井上纯美经常看到,学习里凡是需要写字的场合,大家都愿意请她来帮忙。如果某位男生看上一位女生,如果能够请她把情书的内容誊录一遍,的确可以凸显出这位男生的诚意。

    因为这位女生的字就是信誉的保证,井上纯美把信放到抽屉里,能够感觉到有人在关心自己,这是很好的。但学生们就这样把信放到花瓶底下,这让她感到有些难为情。在工作场合,大家都愿意把自己的情感隐藏起来,她红着脸坐在办公桌前,垂着脑袋沉默了很久。因为是过完年不久,她总能够感受到节日的余韵。上课铃响了,当她来到武术教室的时候,在场的学生都起立鼓掌。她微笑着向大家鞠躬,说:“真的非常抱歉,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干扰了大家学习武术的进程,大家放心,落下的课程我一定补齐。因为正常的学习进程被打乱了,所以我要提醒大家,接下来可能是一个艰苦的时期。”

    学生们一个个面露难色,井上纯美说:“大家不要紧张,我会想办法让尽量减少大家的苦恼。”这个时候一个男生说:“没关系,老师长得这么漂亮,吃再多的苦我也能忍。”井上纯美说:“你能忍,我可不能忍,因为我很爱你们啊!”此言一出,井上纯美瞬间感觉自己变成了清晨的阳光,学生们的笑脸就像是挂着晨露的花朵,原来行善可以这么快乐,一个人如果在有生之年只做过好事,到了临死的时候,她一定不会留下悔恨。她笑着说:“好了,现在我们把过去学过的东西复习一遍。”

    学生们一亮身手,井上纯美一下子就像是在被人一脚从万丈悬崖上踢了下去,她的表情变得严厉起来,学生们也感觉到屋子的温度好像突然一下子降低了二十度,他们手心里都捏着汗。井上纯美说:“同学们要记住,作为学武之人一定要明白这个道理,学比习重要。学招式十天半个月就可以,但你相信十天半个月就能学会功夫吗?学武讲究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套武功,没个三年五载一定拿不下来。没个十几年,绝对做不到精通。即便有一天你们从这里毕了业,也不能荒废了练习,一旦荒废了就跟没学一样。”学生们一个个愁眉苦脸,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井上纯美笑着说:“吃这么一点苦就这样,你们怎么能指望自己变成武林高手呢?在武术界我不过是个三流以下的角色,你们知道我吃了多少苦吗?”自从井上纯美出院以后,她一直就魂不守舍,为此她多次遭到护士长的训斥。她去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心理医生双手一摊,说:“真的很抱歉,我只能告诉你解决问题的方法,却不能替你解决问题。”山口明惠说:“请你告诉我解决问题的方法。”

    心理医生说:“你必须做个选择,要不彻底的忘记你的哪位朋友,要不你就去道歉,恢复和她的关系。”山口明惠说:“心理医生不是可以利用催眠的方法摘除人的部分记忆吗?”心理医生说:“如果你有这样的需求,我也不是不能帮忙,但作为医生我要提醒你,摘除记忆会让你的记忆出现空缺的部分,这一样会影响你的生活。”闻听此言,山口明惠愣在那里很长时间,窗外阳光灿烂,在这阳光中出现了一块块黑斑。

    夜里天上繁星点点,修女们围着电灯闲聊,她们每人手里拿着一本《圣经》,嘴里说的自然与《圣经》无关。井上纯美一个人呆在院子里,她很想在星光下比划一下,不过这里是宗教场所,动起手来似乎不太雅观。每次听这些人说一些不宜播出的话,她都感到非常的苦恼。之所以会这样,不是因为她有多高尚,而是因为她经历过那种穷尽所需的生活,现在她只想过有节制的生活。节制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痛苦的,但是对于风俗店里的织女来说似乎有些不同。

    客户对她们有需求,她们很难做到乐在其中,不管什么样的男人来了,她们都要装出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在这样的活动当中男人进入巅峰状态是比较容易的,女人却比较困难。织女就更难了,无论是多么愉快的活动,如果颠来倒去反复的做下去,天长日久一定会感到有些厌恶了。在没有从事这个哪个行业之前,井上纯美是个非常简单的人,从事这个职业之后,她原来坚信的东西被冲击的七零八落,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愿意把它丢弃掉。她把一个浑身窟窿的世界观被在身上,她认为自己永远不可能获得预期的幸福生活。如今的她只想一个人安静的活下去,假如那一天耶稣要带她天堂,她也不会回头看这个世界一眼。如果在她临死的时候前来接她的是撒旦,那个时候她除了选择默默承受也没有别的想法。

    一个女教师住在修道院里头,可以避免外面的流言蜚语,却免不了修女们的品评议论。屋子里一个年老的修女坐在正中间,穿着黑色的法袍,脑袋上戴着黑色的法帽,脖子上挂着一个白色的十字架。她在自己的胸前画了个十字,嘴里说:“主啊!你们有注意过那个女教师吗?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主教大人要安排她住到咱们修道院?”她旁边一个中年修女说:“表面上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实际上就是把她与外面的世界隔开。”

    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的修女插嘴说:“她与外面的世界是不是隔开的咱们不知道,但她与咱们确实是隔开的,除了在这里住,她没有跟咱们有过一句话的交流。”年老的修女说:“你的意思是她和主教可能有事?”年轻修女立刻说:“这话我没有说过,我还想要我的工作。”年老的修女说:“说实话,这个井上纯美还是挺漂亮的,我感觉她曾经一定是个非常开朗、阳光的女孩,后来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创伤成了今天的样子。我年轻的时候也很美,不过我跟她不一样,我是那种安静的淑女。”

    中年修女扭了扭臃肿的身体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到了这个年纪还不嫁人?却甘愿在这里当修女。”年老的修女用手搓了搓脸上的褶儿说:“我就是因为太好静,慢慢发展成了自闭症,在监狱里背离劈死的那位前主教大人有一个神学院的学长,他是一位非常聪明的神父,他把我从父母的身边带走了,然后我就成了现在的样子。他把我领出了自己的世界,也把我带进了教会的大门。让我每天为耶稣工作,这是我一生最感到幸运的事。”说到这里的时候她从桌子上的纸盒子里抽出一条纸巾擦眼泪和鼻涕。

    中年修女说:“你就从没有为男人动过心?”年老的修女说:“怎么会没动过呢?我离开自己的家一直跟着他生活,日久生情也是自然而然的。”这个时候井上纯美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偷听着那位年老修女的故事,中年修女把一支烟放进嘴里说:“你爱上了这位神父?”年老的修女突然笑了,说:“是的,我爱上了他。那一夜月光如银,她来到我的床边,给我盖上了被子,那一刻我的心都化了。”

    井上纯美在外面长叹一声,心想这位修女着实可怜。一生没有经历过爱情,他只能把一个类似父亲的人物想象成自己的爱人。她在外面叹气,把里面得修女吓了一大跳。她们立刻跪在了地上,只听年老的修女说:“主啊!我跟他什么都没有做,所以禁果一直摆在那里,我也想过去尝一口,可我还是没有勇气迈出第一步。主就是我的男人,我愿意为你工作到死,阿门!”又听见中年修女说:“主啊!我一直都是个乖巧的修女,你一定要相信我。”

    井上纯美一听这话,不由得冷笑一声,堕入风尘的人没有不会说谎的。一个最会说谎的人,往往对谎言格外的敏感。听见外面有笑声,中年修女被吓得不轻,赶紧说:“我的确跟六个修女和十二个神父保持着不正当的关系,我知错了,你一定要原谅我,阿门!”此言一出,其他两位修女都傻了眼,年老的修女显得非常激动,抓住她的手说:“我真的好羡慕你,你真勇敢,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勇敢,我就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年轻修女吓得脸色惨白,舌头像是打了结,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们疯了吗?主就在窗外,你们还敢胡说?”这个时候年老的修女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主是全知全能的,无论什么时候我们说话,他都能听得到。”说到这里他的情绪突然失控,一边用拳头捶着胸口一边说:“我已经失去了爱情,难道我最后还是不能进入天堂吗?”中年修女也拖着哭腔说:“你还好,说一些限制级的话并不算尝了禁果,而我就不一样,如果这辈子注定要下地狱,你说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呢?”

    年轻修女说:“说实话我特别喜欢怀特主教,为了表达对我对他的爱?我跟一个长的很像他的男士发生了关系。”此言一出,其余两个修女都傻了眼,中年修女说:“你这也荒唐了。”年轻修女把自己的发帽摘下来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把法帽带回去,说:“你们觉得我能够和汤姆主教发生那种感情吗?”两位修女同时摇头,年轻修女笑着说:“这就对了,我这叫退而求其次,即使我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我也要离他近一些。”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几易其稿,总算是把汇报材料写完了。他把一只手放在上面,仿佛他的命运就在他的手底下。明日,一辆警车把他送到了首相官邸,当时内阁的成员都在。小泉弘毅带着汇报材料走进来,首相站起来带头鼓掌,阁员们也都起来鼓掌。小泉弘毅向大家鞠躬,首相说:“现在你可以汇报了。”小泉弘毅说:“汇报材料写的非常详细,为了节省大家的时间,我今天只讲要点。”

    这个时候首相把脸扬了起来,小泉弘毅向他点点头接续说:“关于第一个案子,即前主教意外死亡案,经过调查取证,认为警方的确存在一些疏忽的地方,即没有注意到避雷针已经坏了。过去有观点说警方故意让顶着雷去放风,最后导致出现意外,这样的说法与事实不符。我们的证据链非常完整,有异议的人可以去查。”首相指着汇报材料说:“警方让他顶着雷去放风,这肯定是谣传。是他自己要站在雨地里,警方只是没有阻拦而已。”小泉弘毅说:“我当就是警局的局长,本案查清之后,我会再次辞去警局局长的职务。”

    首相说:“下一个案子呢?”小泉弘毅说:“第二个案子也就是教会特使在机场遇袭案,这个案子非常蹊跷,证据显示此案跟歌舞伎町及暴力社团有关。”闻听此言,法务省的尚书立刻拍了桌子,说:“你这也叫把案子查清楚了吗?我们要的是确定的结果,而不是你的推测。”小泉弘毅说:“那我就直接说了,此案就是获野瑰园和风俗社所为,获野瑰园已经被捕,风俗社还没有人被抓。”

    法务部的尚书被气得面色通红,大声说:“案犯还没有到齐,你怎么能结案呢?”小泉弘毅说:“我并没有结案,案犯还在抓捕的过程中,不过三个月的期限眼看就要到了,我必须要对自己的工作情况做出汇报了。”法务部尚书立刻站起来说:“我建议立刻将他免职。”小泉弘毅说:“我同意他的观点,我的确不适合继续呆在这个位置上。”法务部尚书冷笑着说:“我们明白了,你是看这个案子不好办了想趁机溜号,对不对?”

    小泉弘毅说:“觉得我不称职是你说的,觉得我要溜号也是你说的,话都是你说的,你为什么不问问自己呢?”法务部尚书说:“你就告诉我是不是想要溜号。”小泉弘毅很坚定的说:“是的,我现在做的这份工作的确很考验人,如果你要推荐我的继任者,希望你能把我的话转告给他。”法务部尚书勃然大怒,厉声说:“你经常这样跟长官说话吗?”小泉弘毅说:“大人是不是经常在首相官邸里大呼小叫呢?”

    法务部尚书立刻知道自己失态了,立刻换上一副小面孔对首相说道:“大人你是了解我的,我都是为了工作。”首相说:“小泉局长,请你仔细的想想自己的位置,然后再看看自己有没有训斥阁员的资格。”小泉弘毅立刻低下头说:“卑职知错了,请内阁接受我的辞呈。”这个时候大家才注意到汇报材料底下有一张辞职报告。首相说:“你记住,你的去留由内阁决定,而不是你自己来决定。”

    小泉弘毅一时失语,首相说:“现在请你退场。”小泉弘毅离开了,当他走出门的一刹那,法务部尚书立刻过去把门关好,说:“首相大人,我提议将他革职查办。”首相沉默片刻法务部尚书又说:“这个人非常不适合留在现在这个位置上。”首相站起来说:“这样吧!解散专案组,案子由法务部负责,至于让那个组织查办此案,放你回去找法务部的同事一起商量吧!”法务部尚书鞠躬说:“卑职遵命。”

    首相咳嗽了两声说:“散会。”回到法务部,尚书大人开始犯难,首相下令解散专案组,改由法务部来负责这个案子,谁都知道法务部不能直接调查某个具体的案子,只能把这个案子转包给别的机构,算来算去适合承担这个差事的,似乎只有东京都警局。而东京都警局的代理局长还是小泉弘毅,看来自己是被首相给绕进去了。他点了一支烟一边吸烟一边在办公室来回走动,他抓起了电话拨了东京都知市的号码,当电话那头传来山本藤原的声音,他的心脏立刻吊到了嗓子眼。

    他说:“知市大人,我能请你出来喝一杯咖啡吗?”山本藤原听他这么说,部堂大人请你喝咖啡,这是给你城门大的脸,你不能不要。于是说:“当然可以。”不过他立刻想到自己与这厮素来没有什么交情,这突如其来的善意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会不会是舍了鸿门宴等着他来闯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放自己的口袋里放了一支录音笔。

    中午的阳光已经很有刺眼了,他们坐在歌舞伎町一家咖啡店里。对门就是一家牛郎店,门口坐着两位身体健硕的男士,他们染了黄头发,耳朵上戴着耳钉,嘴里嚼着泡泡糖。看见对门咖啡店里两个男人在注视他们,他们非常热情的冲二位男人招手。尚书大人说:“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你要如实相告。”

    山本藤原说:“卑职怎么敢隐瞒呢?”尚书大人说:“小泉弘毅曾经在你的麾下做事,你怎么评价这个人?”山本藤原说:“在我的印象当中,他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官员,从前我对他的印象一直不错,不明白为什么会受到前主教意外死亡案的牵连?”尚书大人一脸狐疑的说:“你真不知道?”

    山本藤原说:“我自然听到过一些说法,在我看来都不可信。”忽然一群穿着鲜艳的女人在门前走过,你道她们是谁?原来正是小泽静惠带着她的战友们去一家培训机构学习礼仪,它再距离歌舞伎町不远的地方,许多女子在婚前要接受培训,这样才能够有充分的准备去成为一个妻子,小泽静惠带着人去参加这样的培训,就是想让客人在接受服务的时候暂时忘记自己的角色,门口悬挂着一个白底黑字的牌子,上面写着日学社三个字,没一会儿听见里面打起来了,突然两个老头一路打出来,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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