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韦恩庄园空旷而寂静。
但她还是被一个声音吵醒了：“咕噜咕噜……”
伊妮德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困乏的疲惫从脑海中逐渐褪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奇怪的声音正是从自己的肚子中发出来的。
反应过来之后，她顿时接受到了胃部传来的饥饿感, 捂着肚子皱起了脸。
她下意识地向身边的人求助, 凑近了他：“papa……”
她的声音委屈又带着刚睡醒的娇软，小声地试图叫醒父亲。
几乎是她发出声音的瞬间, 她身旁侧躺着的男人登时睁开了眼。
房间中的昏暗作为遮掩色很好地挡去了布鲁斯清醒冷静的眼睛, 没让伊妮德看到他不含任何睡意的双眼。
但他的声音却带着刚清醒的沙哑：“……怎么了, 伊妮？”
已经长大了很多、但相比他而言还算是娇小的女孩子试图往他怀里钻：“我饿了……”
布鲁斯微微皱起眉。
自从扎坦娜提醒他以来, 他平时给伊妮德准备的食物都是特制的，里面蕴含了非常多的营养成分，就算是给一些胃口好的成年人吃, 也会让他们无法消化绝大部分。
然而就算是这样，每隔一段时间，她还是会半夜像这样一般被饿醒。
所以平常家中的男性们统一认为晚上需要有人在她身边看着她——虽然大部分时候其实都是阿尔弗雷德或者达米安。
哥谭的夜晚从不能缺少蝙蝠侠。
因此他也只能偶尔花一个晚上来陪她, 甚至几乎每一次他都会等到她睡着之后在房间内继续处理一些事情。
他也不打开房间的灯，直接熟练地伸出手把她抱了起来, 然后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
……体重和体型又有明显的增长。
如果按正常的平均数据来看, 她现在应该已经有十岁了。
仅仅半年的时光, 她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生长着, 每一天晚上之后, 都有非常明显的成长。
本来他们就在思考按她现在的情况, 要怎么才能追赶上属于她生理年龄的教育进度，以及心理成长。
尽管达米安本身也类似于这种被催生的情况，但他受到的教育却是完全不能适用于正常情况……所以更好的选择大概还是请家教。
——而她在社会上已经死去的身份显然不能让她被太多的人知道。
但目前看来，这件事倒是不那么重要了。
如果，她的生长情况能稳定下来, 那这明显的年龄差能让布鲁斯对外宣布再收养一个孩子也未免不可，到时候她自然能接受相符的教育。
而如果，她真的——
布鲁斯抱着她下楼拿出了冰箱中早就准备好、为她特制的食物，耐心地等她吃完后擦干净了她的嘴角。
吃饱之后，困意很快又席卷了她的脑海。
伊妮德迷迷糊糊地抬起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晚安，papa……”
他在她额头上也落下一吻：“晚安好梦，亲爱的。”
顿了顿，他转过头，看向餐桌旁的另一个人。
满脸困倦的青年手上还拿着刚倒好的热咖啡，他头发凌乱、身上睡袍也有些歪歪扭扭，看起来与平常矜贵的精英模样截然不同。
提姆几乎快要睁不开眼：“嗨，晚上好，布鲁斯。”
布鲁斯颔首：“晚上好，提姆。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本来应该。”他打了个哈欠，“但是刚刚发生了一件事……冰山赌场换了个主人。”
布鲁斯目光微凝：“企鹅人的冰山赌场，换成了谁的？”
提姆略微抬眼，一双湖蓝色的双眼中是与他脸色完全不同的锐利和冷静：“你知道的，最近半年刚出现的新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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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头罩？”
伊妮德睁大眼睛，坐在椅子上晃着自己的双腿，评价道：“好土的名字，但是很配你的造型欸。”
杰森挑了挑眉：“昨晚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伊妮德笑眯眯道：“哎呀，只是个玩笑而已！难道世界上真的会有人用‘红色垃圾桶’当成自己的外号吗？”
杰森撇了撇嘴，很是不爽道：“托你的福，现在那个小恶魔每次见到我都要嘲笑一句‘红色垃圾桶’。”
伊妮德歪了歪头：“你们经常见面吗？”
杰森：“其实很少，但最近他们开始接触我这边了，就多了一点。而且那只小鸟也不知道发什么疯，有事没事就来找打……”
后面那句话他用了非常小的声音在自言自语，所以伊妮德没听清：“你说什么？”
杰森耸了耸肩：“没什么。”顿了顿，他问道，“说好了，别告诉布鲁斯他们任何事——说到底，你到底为什么想知道这些事？”
长达半年的时间里，他们每天晚上都不间断地进行着交流，杰森几乎是没过多久就知道了伊妮德知道了很多事情。
因为清楚她跟达米安曾经无比亲密的三年，而刺客联盟能搜集到的信息对自家的继承人想必也是毫无隐瞒，所以她能知道很多事更是顺理成章的结论。
伊妮德趴在桌子的边缘上，把头靠在了自己交叠的手臂上，目光却没有焦点地放到了周围鲜艳的花海上。
“什么啊……这副态度。”她小声抱怨道，“就像是我根本什么都不能知道一样。”
杰森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很多时候，无知确实是很好的保护。”
“但我不还是——！”
——不还是没有被保护好。
杰森放下了杯子，再次提起这件事也没有让他看上去有多大的负面情绪，因为他心中的怒火与决意已经被他尽数收敛了起来，不在眼前这个孩子面前展露分毫。
因此他冷静道：“对，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把这些告诉你。”他看着对着自己的黑色后脑勺，叹了口气，“所以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的反应能这么正常？”
面对自己的家人几乎全都涉及到了一个城市的黑暗面，面对自己身边全都是打击犯罪的义警，自己也可能会因此陷入危险的这些事情……
“那个小崽子也特意来找过我问我这件事。”杰森道，“你的记忆、你的年龄、你所接受过的教育……”
“里面到底是什么，让你在第一次融合记忆完、面对着自己的家人之时，却是那么自然地掩盖自己知道他们身份的事实？”
“他想不通，我也想不通。”
伊妮德逐渐缩起身体，把头埋入到臂膀之间，看起来完全不想回答他的话。
杰森对此毫不意外，只是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脑袋：“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小混蛋。”
她声音闷闷地回应：“我才不是混蛋——你这个大混蛋。”
杰森笑了一声：“还有心情回嘴，看起来你也不是那么抗拒这件事。”
伊妮德：“但我不会说哦。绝对不会。不会对papa说，不会对阿福、迪克、提姆说，不会对达米说，也不会对杰说。”
杰森：“所以那是一个秘密？”
伊妮德：“是一个很大的秘密。”
杰森：“那会伤害到你吗？”
伊妮德：“……不会的。”
杰森：“那就让它成为秘密吧。”
伊妮德沉默了下来，她磨磨蹭蹭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从自己的手臂里抬起头来，小心地去瞅他。
额前染白的青年看起来毫不在意她的窥视，只是又伸出手敲了敲她的额头。
杰森的蓝色双眼中没有半分介意或者不满，依然透彻得像是平静的清澈海面。
他说：“反正你知道，我们都是这么想的，对吧？”
杰森和达米安都是如此。
他们同样愿意接受这个孩子的秘密存在，同样愿意隐瞒自己的养父或父亲。
因为这是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
——一个无伤大雅、对他们都无害的秘密。
如果这个秘密确实让她更加成熟、对他们身边发生着的事情更加能够应对……既然如此，那就让它成为一个不会被除了伊妮德之外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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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从梦境之中醒来，伊妮德睁开眼之后难得不怎么迷糊，而是很快地清醒了。
她率先看到的是眼前还闭着眼睛不肯睁开眼的父亲。
伊妮德伸出手戳了戳布鲁斯又长满了胡茬的下巴：“起床啦，太阳要晒papa的屁股啦~”
他无奈地睁开一只眼看她：“乖，伊妮，让我再睡一会。”
伊妮德：“我也很想让papa继续睡啦……”
布鲁斯：“嗯？”
他身后，熟悉的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虽然伊妮小姐会让您继续睡下去，但我必须要负责任地提醒您——中午有一个会议必须要您亲自到场，和提姆少爷一起。”
布鲁斯转头把自己的脸埋进了枕头里面，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伊妮德把他们身上的被子一把掀开，凑到父亲的枕头边玩他的头发：“快起来，我饿啦——对了，起来要记得刮胡子哦！”
布鲁斯的脸依然埋在枕头里，但他却伸出自己的手，掀倒了自己身边的孩子，让她倒在了自己的背上。
伊妮德惊叫一声，抓住了他身上的睡袍，勉强维持住平衡，趴到了父亲的脖子上。
布鲁斯又伸出手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自己则是把身体翻了过来，一把抱起了她！
他脸上的倦意未彻底消退，一双眼睛也是半开半闭，嘴角却带着浅淡的笑意。
男人低下头，用自己布满胡茬的下巴坏心眼地去蹭她的脸颊，把她逗得咯咯直笑。
他们身后的老人一把拉开窗帘，任由大片亮光顷刻间盈满屋内，照亮了里面起起伏伏的浮尘。
阿尔弗雷德温和地看着床上嬉闹的父女背影，眼睛里的笑意几乎要漫出来。
他耐心地等他们之间的闹剧结束后才温声问道：“用伊妮小姐拖延时间是没用的，布鲁斯老爷。”
布鲁斯伸出手扒拉了一下头发，不说话，长叹了一口气。
伊妮德幸灾乐祸道：“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哦，papa！”
布鲁斯挑眉，曲起手指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古灵精怪。”
伊妮德笑嘻嘻地应：“学papa的！”
阿尔弗雷德颔首道：“深得精髓。”
布鲁斯无奈：“阿福……”
阿尔弗雷德：“不是吗？”
被这位老人带大的男人张了张嘴，叹息着摇摇头，伸出手揉了揉女孩的头发。
最后，他却笑着道：“是。”